林宸東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疲憊的將自己全身的重量倚在辦公椅上。
他的情緒很不對,他自然感受到了,但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紓解,只要是關於樂小汐的事情,他總會意料之中的沒有辦法。
雷家的事情他在第一時間就得到消息了,可他卻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樂小汐,甚至爲此沒有去見過樂小汐,因爲他不知道見到樂小汐他會不會脫口說出那個消息。
他現在很矛盾,明明知道樂小汐肯定還在乎雷勁琛,甚至連帶着在乎那一家人,可他卻不想做那個爲他們傳遞消息的人。
“小汐啊小汐,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錯了一時,就再也追不上她的腳步了,她的心裡已經常駐了另外一個男人,明明他自己是知道的,可就是放不下。
扣扣。
眸光動了動,林宸東端正了坐姿,臉上的表情也收斂的乾乾淨淨的,彷彿剛纔悲春傷秋的人並不是他。
“進。”
一個小腦袋從門縫裡探了進來。
“林、林總……”
林宸東眉頭擰了起來,“衣服的事情我說過了,不用。”
趙楠臉色爆紅,囁喏道:“林總,您的衣服是我弄髒的,我……如果不幫你處理乾淨我、我實在是對不起。”說着她深深鞠了個躬。
謙卑的態度令人生不起半點厭惡。
林宸東沒說話,深深地看着她。
趙楠也相當倔強,雖然臉紅的讓林宸東都替她擔心會不會下一刻就爆掉,卻沒有移開目光,反而很勇敢的迎了上來。
那雙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黑色的瞳仁明顯的比較大,顯得她的眼睛很有精神,看着他的時候,眼裡滿是倔強,不知爲何,林宸東心中一動,似乎,他在哪裡看到過這樣一雙眼睛,倒不是說有多麼相似,只是那種純澈倔強的神情如出一轍。
不由的,他心軟了下來,“等會。”
然後起身去休息室,換下了潑了咖啡的衣服,出來的時候趙楠正坐立不安地抻着腦袋往裡瞅。
“我不急,不用太趕。”
東西放到趙楠手裡,林宸東還補充了一句。
趙楠頓時感覺的無以復加,林總果然是個溫柔的人。
“我一定會洗的很乾淨的!”趙楠挺着小胸脯保證道。
林宸東還愧疚了那麼一瞬間,他不應該把自己的情緒撒到員工的身上。
“趙楠,你拿到了嗎?”
趙楠一出林宸東的辦公室就被人包圍了。
包圍她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林宸東的幾大秘書。
趙楠靦腆的笑笑,“拿到了,我告訴林總一定會洗的非常乾淨,然後林總就給了我。”
一般情況下別人是沒有辦法進入林宸東的辦公室的,但是趙楠跟秘書們說了這事之後,幾位秘書默契的表示自己還有事,暫時不在什麼的。
趙楠知趣的表示,她來的時候這裡的人確實都在忙,然後她就光明正大的進入了林宸東的辦公室。
頓時幾個秘書都露出了羨慕的眼神,林宸東看起來非常溫柔,但卻非常有原則,像今天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們將趙楠放進去,未嘗沒有看好戲的想法,誰知道今天總裁那麼奇怪,不僅沒有批評趙楠,反而真的把髒衣服她了。
早知道她們就潑總裁一身咖啡,然而去要衣服了。
甭管她們現在多麼後悔,趙楠抱着髒衣服倒是高興的很。
只要想到這衣服是林宸東穿過的,現在還帶着他的體溫,趙楠就覺得臉燒的慌,她這還是第一次給男生洗衣服呢,而且那個人還是她崇拜的人。
此刻開心的趙楠不知道,第二天等待她的是怎樣的風雨。
恰好今天咖啡廳休假,如果是平時趙楠一定會想辦法去賺錢,而不是奢侈的去玩或者浪費之類的,但今天她卻奢侈了一回,她沒去賺錢,反而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家。
趙楠的家離公司挺遠的,坐地鐵還要倒公交,最後還要步行一段距離,步行的這一段一直是趙楠的噩夢,因爲太黑了,以前倒是按過路燈,可是不過幾天就被人破壞了,所以最後也沒人管了,一直就是那麼黑。
這條路上一直不安全,據說有小混混攔路搶劫什麼的,趙楠是沒遇到過,但每次都走的膽顫心驚的,就怕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
好在她運氣一直不錯,這麼長時間也沒啥問題。
家裡現在沒人,趙楠鬆了口氣,迅速洗了衣服晾出去,這個天氣如果不出意外第二天肯定會幹的。
晚一點的時候家裡人都回來了,趙楠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動外面的衣服,那是老闆的,一套要大幾十萬呢。
其實她不知道衣服的價錢,但是覺得挺貴的,能穿在大老闆林宸東身上的衣服會便宜嗎?
而且林宸東穿着也挺帥氣的,估計價錢都便宜不了。
她哥哥趙駿聽到她說十幾萬眼睛都直了,“你瞎說吧?哪有衣服那麼貴的!該不會是你哪個老相好的吧!”
趙楠不樂意應付他,敷衍的吵嚷了幾句便去睡了。
第二天趙楠就受到了驚嚇。
“媽,我昨天洗的衣服呢?”
趙楠披頭散髮的衝進了廚房,問正在攪拌鍋裡粥的趙媽媽,“媽,我昨晚曬的衣服呢?”
趙媽媽滿不在意,“你哥哥要去同學聚會,借用一下,晚上就還你。”
“媽?!”趙楠不可置信,“我不是說過了,那是別人衣服嗎?”
趙媽媽眉毛一揚,破口大罵,“怎麼?我養你了二十多年,供你吃供你穿,你哥哥借用一下你老相好的衣服怎麼了?我就是養只狗也知道給我搖搖尾巴呢!養你這麼只白眼狼就知道瞎吼吼。”
趙楠煩躁的抓了抓頭髮,臉上滿是悲苦,聲音乾澀的如同破鑼一般,絕望道:“媽,那是我老闆的衣服,是我不小心把他衣服弄髒了纔拿回來洗的,那一件就要幾十萬呢,萬一弄髒了弄破了,我拿什麼給人家賠?”
趙媽媽也被嚇住了,手裡的勺子咣噹一下掉進了鍋裡,濺起大片粥花,忽而放聲高呼,“你個掃把星嘞,我怎麼會生了你這個倒黴催的,你拿什麼不好非要拿你老闆的東西,你說說你,是不是見不到小駿好唉……”
趙楠眼神半點波動都沒有,彷彿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謾罵,只是垂在兩側的卻死死的攥成了拳頭。
“我昨天晚上就說過了,那是別人的衣服!”
趙媽媽跟發了瘋似得,突然躥起來,撲到趙楠身上一陣廝打,“你這個挨千刀,該敢頂嘴?!我當初怎麼就沒把你溺死在屎盆子算了,生下你個討債鬼攪的我們家宅不寧!你怎麼不去死!”
趙楠一動不動任由她怒罵廝打,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她早已經習慣瞭如此惡毒的謾罵,爲什麼要生下她?她也很想知道啊,既然不喜歡她,爲什麼要生下她?
爲什麼不去死呢,因爲她還有最後一份牽掛啊,她還有人愛呀。
她現在活着的全部意義就是因爲還有一個人愛着她。
如果——
如果沒有了姥姥,沒有了那份牽掛,她真的會去死的。
因爲這世界上再也沒有讓她想要留下來的牽掛。
“行了。”蒼老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趙媽媽回頭瞪了一眼蹣跚出來的男人,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淚痕,斜着睨了趙楠一眼,罵罵咧咧地轉身回去了。
趙楠垂着頭,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緒。
她一直都是多餘的,這一點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
哥哥比她大兩歲,可是卻一直是她照顧哥哥,因爲父母一直說,這一切都是你欠他的。
趙楠不懂。
她什麼時候欠了哥哥的?人家都是哥哥照顧妹妹,爲什麼在他們家就變成了妹妹照顧哥哥?如果哥哥是個好哥哥,她哪怕累點苦點也沒什麼,可她的哥哥是個壞哥哥。
小的時候欺負她,扔掉她的鉛筆回家說她弄丟了,弄髒她的衣服說她跟別的小朋友打架,她學習好期末考試老師獎勵她個筆記本,回家哥哥哭鬧着要,她不給,直接被趙媽媽一巴掌扇到了牀腳。
她的腦袋裡跟裝了無數只蒼蠅似得嗡嗡響,她哭着說腦袋疼,可沒有一個人理她。
長大後,哥哥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學壞了,抽菸喝酒惹是生非,跟着縣城裡的二流子霍霍人家,每次都是她點頭哈腰的跟被人道歉,哥哥打了人卻要她承受別人的怒火,哥哥惹了事卻要她被罵的頭也擡不起來。
而對於這一切,父母只是寵着慣着,從來沒有管教過,她說了一次,被哥哥抽了一巴掌,然後她就再也沒有提過一個字。
後來,哥哥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人家放話要弄死他,父母急了,帶着他們連夜跑到了A市,他們就那樣匆忙的定居在了A市。
因爲走的太匆忙,除了不多的錢,他們什麼都沒帶,剛開始沒有辦法,只能租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間塞他們四口人,哥哥嫌棄房間太小,整日不歸家,趙媽媽把氣都撒在她身上,罵她是掃把星、喪門星,就是因爲生了她所以家裡纔不得安寧。
她已經習慣了謾罵,學會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會讓那些話影響到她的情緒。
哥哥又惹事了,在學校混不下去了,只能輟學,父母怪在她頭上,說因爲她才讓哥哥不能繼續讀下去了,勒令她退學出去打工補貼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