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倫分向左邊的隊伍本來就只有六七十人,被許清他們攔腰一個猛衝斬殺,能剩下的不過三十來人,王倫那身嶄新的黃袍就更爲顯眼了。一都人馬死死的盯着他,彷彿那是一砣誘人的金子般,轟隆的戰馬飛壓過去,李光男邊衝邊大喝着:“兀那王倫!休走!殺!”
“殺殺殺!”
震耳欲聾的巨吼,把王倫這邊剩下的二三十號人嚇得逃竄更急,眼看李光男就要追上那砣金子,許清回望王連山帶領的另一半人馬,已經完成右轉,正準備向許清他們銜尾追過來。
“分!”
許清一聲大喊,後面的一半人馬迅速分了出去,也來了個弧線急轉,從右側向王連山一隊人飛迎上去,荊六郎一馬當先,並不是和王連山正面對衝,而是讓過對方的衝鋒箭頭,從右側向對方的七寸位置飛撞而入。
轟隆的撞擊聲讓膽小的人頭皮發麻,讓勇敢的人熱血沸騰。許清他們這邊個個身高體壯,站在馬上如重型坦克般一路壓過去,鏘鏘的刀口撞擊聲,噗噗的長槍入肉聲,戰馬倒地時沉悶的撞擊聲。等再次從方對的隊伍中橫衝而過,又捲走了二三十條人命,王連山的人馬已被撞得七零八落。
匪就是匪,就算稱皇稱帝后,也還是匪,王倫他們本就沒經過嚴格的訓練,造反後更沒遭遇象樣的大戰,如今充其量不過一羣烏合之衆,被龍衛軍連番衝殺,鬥志早已崩潰,剩下的人亂得象無頭的蒼蠅。
許清此時看到前路一個老者騎在馬上,帶着幾百衙役裝扮的人,還在奮力向戰場趕來,可想而知,方纔就是他們在前方弄出滾滾煙塵,造成伏兵十萬的聲勢,許清原來也以爲是朝廷大軍趕到了,沒想到竟是一羣衙役,啞然失笑的同時,也不禁佩服馬上的老者。
來不及多想,李光男追着王倫已奔出了一里多地,還好高郵一帶水網縱橫,可供王倫逃竄的方向不多,加上李光男再次分出一半兵馬,向來路兜了過去,王倫要嘛就得向前邊的河裡衝,要嘛就還得轉向回頭。等許清看清形勢,荊六郎已再次帶隊完成了轉變,接着又向王連山衝去。
這次不用再講什麼隊形了,對方已經向四方潰散奔逃,許清他們只管四處趕鴨子就是。
帶着衙役從對面奔來的正是於子曾,他在真州城撲了個空,得知王倫等人北上高郵之後,仍不入棄,帶着衙役又追上高郵來,一衆衙役輕易便‘光復’了真州,以爲王倫等人是怕了他們,因而提前逃走,加上真州百姓英雄式的歡呼,心氣倒漲了不少,跟着於子曾就往高郵追來,可惜他們兩條腿走路,沒趕上人家王倫的登基大典。
今日行到前面高坡處,看到王倫被人追殺,於子曾便下令衙役砍下樹枝拖拉,在坡上弄得煙塵滾滾,造成大軍伏擊的假象,否則以他們幾百個衙役,還真未必能擋住王倫的衝擊。等他們趕到戰場時,龍衛軍已經在打掃戰場。王倫被李光男反綁着橫置於馬上,一溜小跑回到了許清身邊。
“侯爺,王倫這廝想投河自盡,被屬下逮了回來!”李光男得意洋洋地說着。
什麼投河自盡,被攆下河就被攆下河,許清懶得跟他計較,打量了一下王倫這位‘皇帝陛下’,只見他渾身溼透,黃袍貼在身上,全身輕顫着,面上的橫肉已經凍成了豬肝色,嘴裡還打着飽嗝,不時吐出些水藻什麼的,看來被李光男折騰得不輕。許清看了失笑道:“李光男,人家王倫可是一國皇帝,你怎麼能一點都不尊重呢?瞧你河蝦爛蟹的灌了人家一肚子,太不尊重了!”
王倫聽了滿臉漲紅,李光男拍了拍他的臉頰大笑道:“侯爺,屬下冤枉啊,是這廝自個往水裡衝的,屬下還擔心他涉水而逃呢,沒想到這廝竟不會水,剛下河就翻了個蓋兒,自己在水裡撲騰個沒完,屬下見了於心不忍,這才把他救上來的。”
許清兩眼一翻說道:“喲,這麼說你還護駕有功來着,那趕緊讓人家‘皇帝陛下’封你個親王郡王什麼的!免得等下跟自家兄弟搶功。”
衆人一陣轟笑,這時於子曾終於趕了過來,下馬向許清施禮問道:“本官淮南東路提刑使於子曾,敢問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許清一聽竟是這位剛直不阿的老大人,說來在潤民亂時,自己還欠着人家一個人情呢,他趕緊還禮道:“於提刑不必客氣,晚輩許清與淮陽兄乃是至交,理應稱於大人一聲伯父纔是!”
於子曾一臉訝然,許清的大名他自然熟得不能再熟,他兒子得許清調到司農寺,雖是七品平調,但司職相差甚遠,權力更不可同日而語,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裡遇到這個聞名已久的人物。於子曾再次拱手道:“夏寧侯客氣了,只是夏寧侯初任司農寺少卿,怎地出現在此地?”
“我今次奉了欽命巡察地方水利事宜,正好遇到王倫作亂,這才帶着護衛趕到高郵。於提刑,咱們還是先收拾好眼下這場面,再談如何?”
“好好好!王倫這逆賊連着攻陷數州,遇上夏寧侯便成了土雞瓦狗,痛快!”
許清倆人一翻見禮,荊六郎他們早將王倫一衆手下綁好圍在一處,馬車上的‘晁國相’和‘皇后娘娘’也被架了下來。許清對這位晁仲先生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真不知道他這腦子缺根筋的傢伙,是怎麼混上高郵知軍的位置。
擒獲王倫這些跳樑小醜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倒是這戰的繳獲卻多得令人咋舌,許清他們收攏了一下,包括戰馬上綁着的,還有兩三個大車的金銀珠玉,加起來價值超過百萬貫。難怪被追得屁滾尿流之時,王倫還不願放棄這幾輛馬車,許清他們掀開車上的油布,只就見下面墊着厚厚的稻草和綢絹,上面就是一袋袋的金銀玉器。
連許清都被晃得兩眼微花,感情王倫這廝攻陷數州,把心思全花到搜刮財寶上去了。看着圍上來的的衙役們閃爍的眼神,許清有些不放心地說道:“於提刑,我看眼前除了王倫一衆人要馬上押回去外,這些搶掠之財也要儘快清點造冊爲好。”
於子曾撫須答道:“夏寧侯說得是,朝廷如今正缺錢,這些浮財得全押回去清點造冊,除一部分部救濟各州受難的百姓外,其它的就同王倫一起押解進京吧。”
許清一怔之後隨即釋然,這些財物無名無姓,想全部返還給百姓已是不可能,若真能象於子曾說的這樣,一部分用於救濟受難百姓,一部分押解進京,那已經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了。
收拾完戰場,掩埋完屍體,兩隊人一起押着王倫和他舉國的文武大臣回揚州了,一場滅國大戰正式宣告落幕。
“於提刑,眼下朝廷正着令地方大修水利,王倫肆虐數州之地,想是淮南東路的水利工程,也全部耽誤了下來,於提刑對淮南熟悉,對此可有何辦法!”回揚州的路上,許清騎在馬上,和於子曾聊起興修水利之事。在司農寺收權之前,勸課農桑之事是由各路提刑司及轉運司各抽副使負責。
“夏寧侯放心,淮南東路水道縱橫,需要架渠引水的地方不多,水利一事主要是疏通各地河道,加固河堤,防止雨季河水決堤沖毀農田,淮南東路冬季地面結冰的地方不多,因此整個冬季都可以利用來興修水利,王倫一衆逆賊被擒,接下來大興水利尚來得及。”
於子曾的話讓許清放心不少,其實淮揚一帶水網相對發達,加上地處東南,雨水充足,發生大旱的情形極少,正如於子曾所說,這一帶要擔心的不是大旱,而是大澇。京畿四周如今正大量開挖河道,架設高渠引水灌溉。淮揚一帶則只須疏通一些河道,加固河堤就行,一個是應對旱滅,一個是應對水滅,兩者正好相反。
第二天許清他們進入揚州時,揚州萬人空巷,得到消息的百姓無不涌上街頭觀看,之前淮揚各地,早已把王倫等人傳得神呼其神,什麼三頭六臂,撒豆成兵的還是小意思,有的甚至傳說王倫能引天雷闢地,能讓江河倒灌,總之王倫就是無所不能,這才能帶着百十個人連破數州,無人可擋。
如今突然聽說這位‘天神’被夏寧侯擒住了,那這位夏寧侯爺法力該有多高強啊!這樣比‘天神’還利害的人物,誰不想一睹爲快!
許清也沒想到揚州會出現如此場面,只見街上涌着無數的百姓,少說也有十數萬人,黑壓壓的望不到邊,許清他們剛到北門,就被城內那鼎沸聲浪震住了,人們簇擁在街邊,甚至有的爬到樹上和牆上,男女老幼擠在一起,人頭如稻田裡的穀穗般涌動。
加上蘇言道親自着組織了鑼鼓隊夾道歡迎,場面極其壯觀,許清他們騎在馬上進城,街邊駐足觀望的人潮裡說什麼的都有,你只要仔細聽,能把肚子笑痛。
“看啊!看啊!囚車上那披黃袍的就是王倫,咦,怎麼只有兩隻胳膊?”
“我估摸着其它四隻胳膊怕是被夏寧侯砍了,要不他法力還在怎麼抓回來?”
“看啊!看啊!那騎在馬上的就是夏寧侯了,多俊朗啊!”
“咦!不對啊!夏寧侯怎麼也只有兩隻胳膊呀!”
許清聽了這些話,差點沒掉下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