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珟不是真認爲她是要“自己去做山裡漢”,只覺得她那麼說,不過是她想拒絕自己的藉口罷了。
簡而言之,他誠意十足的求婚並未獲得成功,甚至並未獲得她的感動和感激,儘管他已經拿出了最大的籌碼,但仍舊被拒絕了。
求婚的事兒沒談攏,沈若蘭還以爲他得生氣,得給自己擺臉子甚至是把自己趕出去呢。
然而,並沒有。
他似乎已經被她的拒絕的習慣了,被拒絕後依舊神色如常的跟她一起吃了飯,吃飯的時候還親自動手爲她剝蝦,盛湯,殷勤得都不像是他了。
從前威猛的像條獨狼式的男人,現在老實委屈得像一條金毛大犬,看得沈若蘭都有點兒過意不去了。
沈若蘭不忍心他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想自己在被他糾纏,決定跟他好好談談。
“齊爺,咱們談談吧!”
“怎麼了?”
淳于珟從面前的大螃蟹上擡起頭,此時,他正笨手笨腳的幫她剝蟹肉呢,從前他吃螃蟹都是下人給他剝好的,所以即便是經常吃,也不知道這玩意兒該怎麼剝。
沈若蘭撂下筷子,直視着他說,“齊爺,我想說的是,咱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您以後還是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咱們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勉強湊在一起也不會幸福的!”
“你又沒跟爺在一起,又怎麼知道咱們在一起會不幸福?”這話淳于珟聽了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已經打擊不到他,也影響不到他了。
他低下頭,繼續剝蝦,一邊剝蝦還一邊說,“給爺一年的時間,這一年裡,爺保證不碰你,但你不許躲着爺,也不許排斥爺,要把爺當成你的未婚夫對待,倘若一年後,你還認爲跟着爺在一起不會幸福的話,爺就放了你,往後再也不糾纏你了!”
這話,他之前也說起過一次,但是沈若蘭已經拒絕了,沒想到他還會再次提及,當下,沈若蘭就想都不想的拒絕說,“對不起,我不答應。”
她板着臉,“齊爺,我還是雲英未嫁的閨女,你憑啥這麼要求我?”
淳于珟將一隻剝好的蝦仁兒放進她的碟子裡,慢條斯理的說,“就憑爺在懸崖上從鷹爪子底下救了你,你的小命兒都是爺救的,你的人也該是爺的。”
沈若蘭一聽他這麼說話,差點兒氣笑了:“你在跟我翻小腸嗎?你是救了我沒錯,可我之前不也救過你嗎?要不是我幫你割掉那闌尾,你現在的墳頭草兒都長多高了!”
淳于珟差點兒給逗笑了,不過他還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一本正經的跟她爭執起來:“那爺還在府衙幫過你呢,不然你現在肯定還在府衙的大牢裡陪老鼠呢!”
“那我還在烏孫幫你拿過地圖呢,不然你現在肯定還呆在烏孫的溫柔鄉里像個沒頭的蒼蠅似的亂轉呢……”
“爺還從烏孫那個禿子的手裡救過你的小命兒呢!”
“那也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把我抓回去,我早逃回來了,何至於再遇到那個禿子……”
“那之前爺還在溫柔鄉後面的巷道里就過你的命呢,不然你現在連清白都不在了……”
“你還好意思說,還不是你非逼着我去唱曲兒害的,不然我哪會遇到那種事兒?”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執起來,打嘴仗似的,淨說些沒營養的幼稚話,這些話高冷的齊大爺平日裡根本就不會說的,現在卻說得很來勁兒,帳也算得清清楚楚的。
算到最後,他總結說,“所以說,還是你欠爺的多,這事兒,就得按爺說的辦!”
聽到他說的那些話,沈若蘭好氣哦:“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怎麼這麼斤斤計較的,連教我騎個馬也算一份人情了,早知道你這麼小氣,我就不該跟你學!”
淳于珟被諷刺不是男人,頓時臉色有點兒差了,他眯着眸子,陰森森德說,“要不是看在你年幼,爺現在就叫你知道知道爺到底是不是男人!”
不過,某位爺已經下定決心,這個‘仇’他記先下了,早晚有一天讓她爲自己這句話付出代價。‘
沈若蘭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換作從前,她要是聽到他這麼說大概會害怕,但是現在的她已經不怕他了,在不知不覺中,她非但不再怕他,甚至已經敢公然反抗他,跟他作對了!
這些變化,都是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她還沒有深刻的認識到罷了。
沈若蘭生氣的咬了一口大蝦,像是在咬他似的,惡狠狠的把那隻大蝦仁兒給吃到肚子去了。
淳于珟見到她這副孩子氣的模樣,抿嘴無聲的一笑,繼續給她‘扒瞎’。
吃完飯,沈若蘭要回去了,淳于珟跟她一起走的,雖然求婚沒能成功,但是至少跟她在一起帶了小半天,淳于珟還是很高興的,這小半天,足以慰籍他多日的相思了。
坐車回去的時候,因爲天熱,淳于珟換一輛車子。
這輛車子像輦似的,車壁只有一尺,上面還有一尺餘高的雕花欄杆,車四角豎着四根雕花的柱子,柱子撐着一個遮陽的頂篷,頂棚四周垂下青色的素夕薄紗,風吹來時,薄紗輕拂,涼風習習,人坐在裡面,很是涼爽愜意,還能順便看外面的風景。
坐着車子走回到城裡,途徑一家銀樓時,正好看見那天在茶館裡遇到的那個叫做知畫的姑娘,不是那個讓人驚豔的大美人兒,此時,知畫姑娘正跟幾個姑娘婆子一起,簇擁着兩個帶了帽帷的女子走出來。
知畫是習武之人,知覺本就比別人靈敏,到外面後,她習慣性的四下掃視一圈兒,一下子就看到坐在車子裡的沈若蘭和淳于珟裡,知畫急忙低聲提醒道:“郡主,是王爺……”還有沈若蘭幾個字被她給省略掉了。
安安郡主正不疾不徐的跟趙圓圓邊走邊說話,聞言,立刻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見七爺悠然的坐在車上呢,那個叫沈若蘭賤女人就跟他坐在一起。
輕薄的紗幔如透明的玻璃一般,將車子裡的風景毫無阻隔的暴露在外面。
此時,他正手肘拄着車子的欄杆,慵懶而又散漫的看着眼前的姑娘,俊臉含笑,神情專注,似乎在對她說些什麼,那副愉悅寵溺的模樣,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安安郡主一下子僵在了那裡,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她望着他,心如刀割:她來這裡一月有餘了,他一次都沒來看望過她,連打發人過來問候一聲都不曾,她雖然怨懟,但私心裡還在爲他找藉口——他掌管三十萬北方大軍,事務繁忙,顧不上兒女私情……
想不到,他只是跟自己才忙,現在的他,倒是悠閒的像個富家子弟一樣,跟他喜愛的女人乘車遊玩,說說笑笑,不慌不忙……
她從不知道,他還會有這樣的深情繾綣的表情,還能有笑得這麼開心的時候,還能對那個女人專注到連自己站在對面都發現不了的程度……
她定定的站在那裡,望着漸行漸遠的車子,像一個長期被丈夫冷落的妻子,看到丈夫在百般討好小三一樣,心猝不及防的碎了一地……
“郡主,那個女人是誰?”
趙圓圓望着那消失在街角的車子,緊緊的咬着牙,心裡泛出的酸氣一點兒都不比安安郡主少。
看到自己心目中未來的丈夫那般寵溺的看着別的女人,她都快要被醋給淹死了。
她並不認識沈若蘭,只知道有沈若蘭這個人,卻並沒有見過她,確切的說,是見過她但並不知道她就是沈若蘭。
之前有在街上看到過沈若蘭騎那匹汗血寶馬,那時她就對她看不順眼了,現在見到王爺跟她一起,王爺又那般喜愛的看着她,趙圓圓的心裡就大概的猜出她是誰了。
“她就是沈若蘭嗎?那個勾引王爺的低賤小商女?”她恨恨追問着,滿身的醋意都藏不住了。
半晌,安安郡主才堪堪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啊……”
她不能叫人知道她去找過沈若蘭,去試探過她,不然,他聽說了肯定會不高興,會認爲她拈酸吃醋,不賢德、有心計的!
所以,只能佯裝不認識,還得把自己滿肚子酸水咽回去…。
趙圓圓沒她那麼多心思,這會子光顧着拈酸吃醋去了,她望着馬車消失的方向,捏着拳頭說:“一定是她,之前我有在街上看到過她騎一匹汗血寶馬,是湛王在拍賣會上花五萬多兩銀子拍下來的,想不到竟送給了她!”
賤人,她一個低賤的商女,憑什麼迷惑住湛王?獲得湛王的傾慕呢?她配嗎?
“哦,是嗎!”
安安郡主風輕雲淡的回答,貌似不甚在意,可實際上,她也要被醋給死了。
兩個女人各懷心思的回到了趙府,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安安郡主一回到牡丹閣,就發泄似的摘下頭上的帽維,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可惡,狐媚子、賤人!”
她面怒猙獰,邊砸邊罵,把自己這段時間的委屈和憋悶都發泄出來了。
奶孃見她動氣了,嚇得急忙安撫說:“郡主切莫要動氣,當心身子啊!”
來吉州一個多月來,派出去採藥的人也不老少,可就是沒采到那能救安安性命的幽靈草,安安的身子一直病病殃殃,時好時壞的,她這做奶孃的心也跟着提拉着呢。
倒不是真心爲她,而是因爲她是安安的奶孃,負責照顧安安的,要是安安有個三長兩短,依大長公主的脾氣肯定會遷怒於她,安安死了,斷然不會容她活下去的。
她不想死啊!
“不生氣?你讓我怎麼不生氣?那個賤人在我的眼前勾引我的男人,難道你還能讓我高興嗎?”她氣喘吁吁的低吼着。
吼完,身子便像散了架似的,向後面倒去。
嚇得奶孃一個箭步扶住了她,將她扶到了榻上,柔聲細語的勸道:“郡主,您先別爲這些動氣,咱們這回來,最要緊的是先採到藥,把您的身子給調理好了,等您的身子養好了,還不是想咋收拾那個賤蹄子就咋收拾她嗎?何必爭這一時的長短呢?”
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嘛!
安安閉着眼睛靠在榻上歇了一會兒,身子才漸漸的緩過來些,她睜開星眸,虛弱的說:“嬤嬤你說的對,我不能生氣,氣死了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我一定要把自己的身子調理好了,倒時候,看我怎麼收拾她!”
說着,眸中迸出陰狠的神色,森森的說:“難怪我母親當日會那麼對待穆氏呢,果然針未扎到自己身上自己不知道疼啊!”
想當初,母親做出那樣的事兒時,她還在心裡暗諷母親焦躁、沒頭腦,沉不住氣,但是現在她已然不那麼想了!
在看到他倆在一起的畫面時,看到他溫情繾綣的對她笑的時候,兩人同車而行,揚長而去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要是有可能的話,她也一定會像母親對待穆氏那樣對待姓沈的小賤人,甚至有過之而不及,誰叫她敢勾引自己的男人,搶她不該搶的了!
她好恨啊!
奶孃幫她端來一碗乳酪,打發她喝下了,才又跟她商量。
“郡主,老奴覺得咱們該去找湛王幫忙,吉州是他的天下,要是他肯出面幫你找,肯定能找到那幽靈草的。不然就咱們這些人在山裡亂找,還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找到呢,萬一耽誤了您治病,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你要我去主動找他?”安安咬着嘴脣問道,神色有點兒複雜。
她來吉州這麼久了,他不但沒迎自己到他府中居住,還一次都沒來看過她,甚至連打發個人來問候一聲都沒有過,這讓安安很是難堪,她畢竟是皇族貴女,有她的驕傲和矜持,大家都看到湛王對她的冷漠和無視了,她一個姑娘家,人家不搭理她她要是還主動的找上門去的話,不就顯得她不值錢了嗎?
會被人看低笑話的!
所以,一直裹足不前,一次都沒有去找過他。
但在私心裡,她也不是不想放下身段兒去找他,只有她放下身段找他了,她纔有機會跟他見面,他們纔有機會接觸,她纔有機會向他展示自己,讓他看出她比那個小商女強百倍千倍……
可她又不大敢去,她素來是個多心的,就怕自己主動去找他被他看輕了,畢竟她將來是做主母的,不是當小妾,這樣大刺刺的去找他,會有不端裝不閒雅的嫌疑?可能會被他認爲輕浮下賤,瞧不起她的。
再者,也怕去了他不搭理自己,自己難堪……
所以,一直猶豫糾結着,徘徊不定!
奶孃卻說,“他是您的未婚夫,他有責任幫您找藥。老奴也知道,您抹不開臉兒去找他,可老奴覺得,現在真不是嘔氣的時候,您先放身段去找他,等把身子養好了,你們小兩口兒之間,有多少氣嘔不得啊?若現在只管賭氣,把自己的身子耽擱了,哪個多哪個少啊?”
“再說,老奴覺着吧,這次湛王這樣待您肯定不是他的本意,定是那個小商女在背後捅咕攛掇的,小門小戶的閨女最會伏低做小哄男人了,定是把咱們王爺給迷惑住了,哄着王爺才那樣待您的。”
奶孃把湛王對她主子的冷漠都推到了沈若蘭的身上,算是給主子個臺階下吧。
聽到奶孃的勸解,安安終於下定了決心——主動點兒,去找他!
同時,也一廂情願,自欺欺人的認爲,淳于珟之所以這麼對她,不是他本意,定是那個狐媚子攛掇的。
呵,賤人,敢搶她的男人,背後給她使絆子,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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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沈若蘭家的門口兒停下了,下車前,淳于珟忽然說:“別忘了咱們約好的,給爺一年的時間,爺會讓你知道你嫁給爺到底會不會幸福!”
沈若蘭正從車上往下邁呢,一聽這話,差點兒一個跟頭栽下去。
等她站穩了,才面紅耳赤的回過頭,怒懟:“誰跟你約好了?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好不好?我纔沒答應你呢!”
淳于珟輕輕的扣着欄杆扶手,有點兒霸道又無賴的笑道:“不用你答應,爺替你做主就好!”
“做你的白日夢去吧!”沈若蘭氣咻咻罵了一聲,轉身去叫門去了。
淳于珟看着那道俏麗的身影,摸了摸下巴。
這東西這麼排斥她,想靠哄叫她接納自己是不行了,看來,就得采用魯元教他的法子——得來硬的了!
於是,傍晚沈若蘭在院子裡給娘熬藥的時候,一隻信鴿兒撲簌簌的飛落到她的肩上,信鴿的腿上綁着一封信,上面用蠅頭小楷寫着:‘蘭兒親啓’四個字。
不用問,就知道這封信來自於哪了!
沈若蘭根本沒去看那封信,而是指着信鴿惡狠狠的威脅它,“你要是再敢來我家,當心我把你烤了吃了!”
在她凶神惡煞似的表情威脅下,可憐的信鴿兒打着哆嗦飛走了。
然而,沒過多久,院子外響起了敲門聲,沈若蘭跑出去開了門,就見到一輛帶着王府標誌的馬車停在自家的門口兒,車上擺着幾個箱籠,箱籠上都繫着大紅的綢花,紅豔豔的一片,看起來很是喜慶!
沈若蘭一愣,看着英戰,“這是幹啥?”
英戰面無表情的說:“奉主子命,來府上替主子提親的!”
沈若蘭一個激靈,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來,她蹭的一下竄到大門外,把自家的大門關緊來,就怕被娘給看到了刺激到她。
“把東西拉回去吧,告訴你們主子,我不接受!”沈若蘭咬牙切齒的說道。
英戰冷着臉道:“沈姑娘,對不住的很,我們只聽主子的話!”
沈若蘭無奈的咬了咬牙,“好,好,那我去找他,我去親自跟他說去,你們先到一邊兒停着去吧,別停在我家門口兒,要是嚇到我娘,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次,英戰同意了,命人把車趕到一旁,靜等着她去找主子。
沈若蘭沒辦法,只好回屋說了一聲,跟娘撒了個慌,急匆匆的出去了。
**
“郡主,您看,那是不是湛王府的車?”
王府街上,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行來,知畫撩着車簾,驚詫的指着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回身對她主子說道。
安安湊過去看了一下,卻那輛車上,正整齊的擺放着幾個描花的箱籠,上面還繫着大紅的緞帶,顯眼極了。
馬車旁,正站着他那個貼身侍衛,此刻那個侍衛正抱着肩膀,面無表情的看着對面的人家。
安安郡主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低聲道:“旁邊那家就是沈家嗎?”
知畫說:“正是!”
安安郡主閉了閉眼,心臟狂跳了記下,半天才出聲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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