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在鳳凰村又住了下來,幾天後,她就開始頻頻的出門兒,專門兒在井邊兒溜達,以期遇到沈大春,好跟他一敘別情。
可惜,不知爲啥,如今來井邊兒打水的人極少,只有離井近的四五戶人家和沈大錘家來打水,餘下的人家都不來來,沈大春更是一次都沒來過。
尤氏百思不得其解,後來問過沈大錘媳婦,才知道如今屯子裡幾乎家家戶戶都打井了,吃水只要在自家打就可以,根本不用跑那麼遠去打。
沈大春的家境在屯子裡算是數一數二的人家,當然也自己打井了,她就是守在井邊兒一輩子也別指望能遇見他。
在井邊兒堵不着他,尤氏只好換個方法,改在村口堵。
他不是趕大車的嘛,聽沈大錘媳婦說,他現在天天趕着車往附近的鎮子縣城送貨,那她就守在村口,一準兒能遇見他。
真別說,守在村口還真遇見他了。
只是,遇到的不止他一個人,還有沈大春他老爹,爺倆都坐在車轅上,一起出去送貨,沈大春兒見到她時,面色冷淡,目不斜視,像沒看見她似的。
而沈大春爹見到她時,則一臉的怒氣,惡狠狠的瞪着她,看樣子她要是敢上去跟大春說話,他就能下來削她似的。
尤氏一看大春爹這副樣子,當然不敢去跟他說話了,只好悻悻的回去了。
大春見到她時表現出的冷淡,也被她理解爲懼怕他爹,不敢在他爹面前表現出對她有感情的樣子。
此後,她再去村口堵時,發現大春爹每次都跟在大春身旁,原來是大春爹知道尤氏回來了,怕兒子糊塗,再被她給勾搭去,把好好的家給拆散了,就決定每次送貨都跟着大春兒一起去,這樣的話,那個狐狸精就根本沒有機會跟大春單獨說話,也就不怕她勾搭了。
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一轉眼,已經小年了,尤氏回來這麼久,還一次都沒跟沈大春說上話呢!
尤氏也看出沈家人在防着她了,她左思右想,覺得這樣不行,與其做賊似的等着跟他說那麼一句兩句的話,還不如把話挑明瞭說,就說她要給沈大春兒當小老婆。
雖然他們老沈家人都討厭她,但是她會繡活兒,每月靠做繡活兒也不少賺錢,再說除了做繡活兒,她還能煮飯洗衣,餵豬餵鴨,她就不信了,這麼大的便宜他們老沈家能不佔!
打定主意後,尤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兩件小衣裳,厚着臉皮去了沈大春家。
到那兒後,發現沈大春家裡竟然沒人,原來他們兩口子抱着孩子們回老宅去跟爹孃一起過小年兒去了,沒辦法,尤氏只好站在他家的門外,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時辰,才把他們給等回來。
本來,彩霞和大春一人抱着一個孩子,都高高興興的呢,可是一看到家門口兒的那個人兒,兩口子臉上的笑紋兒都沒了。
“你來幹啥?”沈大春冷聲問道。
聽到大春的語氣,再看看他厭惡的表情,尤氏的心尖銳的痛了一下。
曾經,他一看到她就滿臉的討好,跟她說話都能柔的滴出水兒來,可是現在,他連看都不正眼看她了,跟她說句話也是滿臉的嫌棄和不耐煩,怎麼會這樣呢?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啊?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難受了一會兒,她很快就爲他的惡略態度找到了一個藉口——他媳婦還在呢,他就算想跟她親熱也不敢啊?
有了這個想法,她才重新打起精神來,拿出一個紙包兒小心的遞了過來,說,“大春兒…。我回來好幾天了,也沒倒出功夫來看看你們,這個是我給你閨女兒子做的小衣裳,你們別嫌棄……”
從前,沈大春兒的衣裳都是她給做的,衣裳褲子壞了也是她給補的,尤氏就是想利用這兩件小衣裳喚起他對她曾經的記憶和柔情。要是他天天看見她的針線在眼前晃,不就能情不自禁的想起她來了嘛?
然而,想法是好的,沈大春卻沒有接她那個紙包,他冷冰冰的對她說:“用不着,我家孩子不缺衣裳,你拿回去吧。”
尤氏身子一僵,咬着嘴脣說:“大春兒,我沒有惡意的,真的,我就是想跟你們倆好好相處,我……”她剛要說要給他當妾,自願白白的服侍他們,彩霞卻忽然打斷了她。
“可我們卻一點兒都不想跟你相處!”
彩霞擡着下巴,深色傲慢,看她的時候像看一堆垃圾似的,臉上的鄙視毫不掩飾。
剛纔她一直沒開口,不是她不想說話,而是想親眼看看她男人對尤氏的態度,結果她男人的表情和態度都讓她十分滿意,既然已經達到了預想的效果了,她就不用再保持沉默了了,直接對着尤氏開懟。
“你以爲兩件破衣裳就能讓我們忘記你做的那些惡事兒嗎?要不是你,我們現在都有三個孩子了,可憐我們那個還沒成型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睜眼看看這個世界,就生生的被你給推掉了,這件事兒,我們倆到死都不會原諒你的,你還想拿兩件兒破衣裳就讓我們沒事兒人兒似的跟你說話,你腦子壞掉了嗎?”
“滾吧,別在我們跟前兒晃盪了,你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我們不去找你算賬已經便宜你了,你要是再敢妄想別的,別怪我們跟你翻後賬兒。”
尤氏聽到彩霞提及那次流產的事兒,不禁惱火不已,那件事兒,本來就是彩霞故意誣陷她的,她什麼都沒做好不好?再說,她都沒有提及此事,彩霞這個栽贓陷害的憑啥拿這事兒來要挾她啊?
因爲委屈,尤氏忍不住叫出聲兒來:“可是…。我根本就沒推過你啊,你那個孩子掉了,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你冤枉了我這麼多年,我都沒有說什麼,你怎麼還不依不饒呢?”
尤氏的話音剛落,彩霞已經炸了,“呦,這麼說,孩子是我自己弄掉的唄?我就爲了栽贓陷害你,把自己的親骨肉殺了?呵呵,尤寡婦啊尤寡婦,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啊?就憑你,也配我搭上一個孩子來對付嗎?你算老幾啊?”
彩霞的聲音徒然拔高起來,整個人也變得尖銳鋒利,似乎隨時都能跟人打在一起似的。
尤氏看到彩霞這副狠叨叨的樣子,嚇了一跳,趕忙轉向沈大春,可憐兮兮的說:“大春,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媳婦她誤會我了,我真的……”
“我媳婦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沈大春也打斷了她,很不客氣的說:“當年的事兒我不想再提來,你走吧,別再上我們家來來,咱們之間沒什麼交情,也不用走動。”
冷冰冰的幾句話,把尤氏徹底給打擊到了,她還沒有提及要給他當小妾的事兒,就已經被他們倆給否認了,如此這般,她還怎麼開這個口啊?
“走啊,沒聽見我家男人讓你走嗎?你怎麼還死皮賴臉的賴在這兒,還要不要臉了?”彩霞見尤氏失魂落魄的站在自家的大門口兒,一點兒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忍不住刻出聲罵了起來。
尤氏聽了,扯了扯嘴角,強顏歡笑的說:“我走,我這就走,不打攪你們了……”
說完,低着頭急匆匆的離開了。
彩霞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暗暗的啐了一口,‘賤人,想來破壞我的家庭,做夢吧!’
尤氏滿腔的熱情被沈大春的一盆涼水給澆滅了,她一跑開,眼淚就已經決堤而下。
她不怕被孤老們辜負,也不怕被男人們戲耍,因爲她壓根就沒愛過他們,她跟他們之間都是買賣關係,買賣過了也就算了,但是大春兒不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深深的愛上了他,愛到了骨子裡,她沒法忍受他的冷漠和敵視,也沒辦法瀟灑的忘記他。
天啊,她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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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新年到了,這段時間,尤氏一直呆在租住的屋子裡,深居簡出,很少見人。
自從她的熱臉蛋兒貼了沈大春的冷屁股後,她着實安分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她不在關注沈大春兒,也不成天在屯子裡亂竄了,而是在鎮上的成衣鋪子裡拿了不少繡活兒來,天天躲在屋裡起早貪黑的幹活兒,既能給她掙口飯吃,又能讓她的生活不至於太寂寞。
過年這天,鳳凰村熱鬧極了,仙子啊家家戶戶都有錢了,過年的時候,都比賽似的置辦年貨兒,放眼看去,全屯子的人都穿上新衣裳,家家戶戶又是貼春聯又是放煙花的,好不熱鬧,只有尤氏的家,不,是隻有沈大錘家和她家,還冷冷清清悽悽涼涼的,一點兒過年的樣子都沒有。
沈大錘家冷清,是因爲他們家沒錢置辦年貨,家裡就只有沈大錘一個人賺錢,他又是個瘸子,勞動力很差,一家四口都張着嘴兒等着他掙的那點兒錢吃喝度日,能吃飽飯已經很不錯了,又上哪找錢去置辦年貨呢?
而尤氏沒貼春聯,不是因爲沒錢,而是因爲她只有一個人,女兒不要她了,喜歡的男人也不要她了,尤氏覺得她被整個世界給拋棄了,如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貼春聯放鞭炮也沒意思,她也就沒有那份心情去操持那些了。
索然無味的過了這個年,尤氏還以爲自己會一直這樣失魂落魄的消沉下去呢,沒想到一個好消息傳到了她的耳中,讓她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
那就是——大春媳婦又懷孕了!
懷孕的頭三個月不能行房是誰都知道的事兒,大春兒的性慾有多強她也知道,如今他媳婦不能再跟他幹那件事兒了,他肯定受不了,那她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聽到大春媳婦兒懷孕後,尤氏像比沈大春兒還高興似的,立刻滿心歡喜的期待起來。
她決定不立刻去找他,先憋着他,等憋他一兩個月左右,憋得他蹭蹭冒火的時候再去找他,到時候不怕他不上鉤兒。
等他上了鉤兒,她一定要纏着他多做幾回,最好是她也能懷上。
只要她也懷上了,就算她不開口,沈大春也一定會張羅着娶她的,那樣的話,她不就得償所願了嗎?
這個想法,讓尤氏一下子振作起來,本來萎靡不振的她,一下子變得精神煥發的。她還特意打來水替自己梳洗打扮,只是,對着水盆兒的時候,她的精神頭兒有一下子黯淡下來。
水盆兒裡的影子,跟從前的那個她相差太大了,不光是皮膚粗糙暗黃,臉頭髮也不像過去那麼烏黑亮麗了,還有她的臉也有點兒垮,從那張臉上,再也看不出風情萬種的嫵媚妖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