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請君入甕

我透過朦朧的淚光看着心兒:“所以說,你這樣做,只是爲了要引我出現?”

他抽抽搭搭地應着:“是!”接着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忙一疊聲地說:“我知道孃親的身份不可暴露,我也知道暴露了之後的後果。孃親放心,心兒會小心行事的。心兒只是想見正式地見您一面,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可是你怎知我就是你娘?”我仍是不能理解。不對啊,我一直以男裝示人,知道心兒是我兒子這件事的人也只有三個人。難道。。。是樂禮正泄露了秘密?他們父子倆合起夥來誑我?!

我狐疑地望向樂禮正。他仍是一副不能消化這個局面的樣子,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臉上的表情清晰地寫着三個字——想不通!

他蹲下來,摸着心兒的頭:“額。。。心兒啊。。。你。。。你是怎麼知道。。。知道她是你的孃的?”他指指我。

“嘿嘿嘿~~~”心兒狡黠一笑,從懷裡摸出了一把摺扇!

“暖玉扇!”我一眼就看出那把扇子便是在我十三歲的生辰前一天,太子哥哥送給我的摺扇!這摺扇三年前不知爲何竟莫名其妙丟失了,我怎麼也找不到。卻沒成想它竟是輾轉到了心兒的手上。

“自心兒懂事以來,他便猜到了我的正妃並非他的生母。後來他不知從哪裡聽聞了以前的那些箇舊事,”樂禮正看來終是有點回過神來的樣子,開始細細地跟我解釋緣由:“心兒十分思念那名歌姬,那是整天吵着要孃親,我怎麼也哄不住。正巧當年我選上那名歌姬有一個原因便是她的名字裡也帶了一個‘清’字,我便想到了你的摺扇。”

“所以你便讓阿青將這摺扇從我這兒偷出,給了心兒?”這麼一說,我便明白了。

“恩,我把摺扇給了心兒,告訴他這是他孃親以前最珍視的寶貝。”他似有些忐忑的樣子:“清兒。。。你。。。你莫要生氣了纔好。”

我大手一揮:“沒事!小事一樁!”

他似是終於放下心來,笑了笑:“心兒,難道你便憑這把摺扇知道了你親生母親的身份?”

我翻了翻眼皮,拜託!這也太扯了吧。這天下姓名中有個“清”字兒的人何止千千萬!這扇墜子上又沒“樂正”倆字兒。況且對外,我還是一男兒身。

“當然不只咯!”心兒得意地竄到我身上,讓我抱抱:“拿到這扇子,我這才第一次對我親身母親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因爲知道了這是孃親十分珍愛的寶貝,我便想知曉有關這扇子的所有事情。我從爹爹的大書房裡把有關玉石的書籍全部找了出來,竟查出這暖玉乃是北冰國出產的聖玉!出產量極少,每五年才能向樂國皇帝進貢一塊。一般的皇親國戚捧着銀子都買不到。試問,一個身份低賤的歌姬如何能拿到這樣的暖玉做扇?”

我和樂禮正聽得兩眼發直,天啊!這孩子,那時候還不滿四歲吧?我知道他被坊間傳爲神童。可是。。。可是。。。我這樣的廢柴何德何能竟能生出如此神童啊!我雞凍得手足無措。

他頓了頓,看看我們驚訝欣喜的神情滿意得點點頭,繼續說道:“後來我落水的那段時間,昏昏沉沉幾乎要死掉,朦朧恍惚中卻有一個極溫暖的懷抱將我抱起,”說着,他的身子更往我的懷中蜷了蜷:“我感到那個懷抱的主人在抱着我哭,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心碎地喊着‘我兒,孃親對不起你’。我便知道,我娘還沒死,她只是因爲我不知道的苦衷無法與我相見。因爲生病,我瞧着那個人模模糊糊的不大清楚,可我仍然十分歡喜!後來等我病好了,她卻再也不來了。”

心兒,對不起,孃親不知道你竟如此難受。我以爲。。。以爲你一直過得很好。。。對不起。

“後來我每天都想着她,想着她朦朧的樣子,生怕忘記。第二年的皇家宴會上,我看見了國師大人!國師大人的身形容貌我越看越像那個人,國師大人的名諱裡也有‘清’!而且。。。而且我看到國師大人在若有若無地偷看我!我當時就激動得不能自持。當然我也跟其他人一樣,以爲國師大人是男人,不會是我的孃親。所以只得按捺下情緒回府想辦法。終於,我想到了,我當年命懸一線的時候那個人來看我!那麼我只要再遇生命危險那個人就肯定會再次出現!於是我便悄悄地蒐羅到了這瓶‘假花丸’,只等着那個人的到來!不管那人是不是國師大人,都會是我的親生母親!”

一番話說完,我和樂禮正都對這孩子刮目相看到了極點!

“好一招請君入甕!”樂禮正“啪啪”地拍手稱讚道。

“兵不厭詐!”心兒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孃親~~孃親~~心兒聰明不聰明?”

我內心寬麪條流淚。我兒,你這何止是聰明!你簡直就是神機妙算啊!!!

等等,現在還不是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的時候。

“心兒,跟孃親說實話,你這藥丸是從哪搞來的?不簡單啊,我可從來沒聽過。”

他一揚腦袋:“天機不可泄露!”

= =我靠。兒子你才六歲~六歲啊!!你這是有多奸詐啊。。。奸詐啊。。。詐啊。。。啊。。。(腦袋無限迴音中)

事情的真相終於弄清楚了,我便也要趕在天明之前偷溜回去了。走前我和心兒約好,以後每月初一我便和他見一次面,此舉雖然風險頗大,但是我們實在是無法抵擋住相思之情。

想念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你若就這麼一直憋着,那它也不會怎樣。但一旦嚐到了相聚的味道,便再也忍受不住那想念的苦澀了。

“好了,快進去吧,”樂禮正和我一樣裝扮成了府裡小廝的樣子,送我回去:“今天你這麼又驚又喜地折騰了一天,加之之前的傷還未痊癒,怕是乏的很了。”

“禮正,今天。。。對不起。。。我。。。”我打他打得那樣狠,他臉上的紅印子竟是到現在都還未消去。襯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更顯得觸目驚心。更遑論情急之下我說的那些極傷人的話。

“好了,清兒,你。。。你不用道歉。沒關係的。你只要明白,他也是我的兒子,我定會全心全意地照顧他就好。”他墨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溫和而寬容。嘴角漾出一絲笑容,輕輕淺淺。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竟莫名的,讓我想起了“溫潤如玉”這四個字來。

“恩,謝謝你。”我低下頭,他的大度讓我有些愧疚。

他卻突然向我跨近了一步,就這麼輕柔地抱住了我。

我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應對,他卻已鬆開了雙臂,轉身大步向前,不一會兒,便融入了濛濛的夜色之中。

我聽見,他附在我耳邊輕聲說:“清兒放心。我定會保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