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湘邊走邊跟老太爺和蘇姨娘說着山莊的佈置,以及山上幾處好景緻。
“世子爺常來山上?”夏姝忽然問了一句,顯得格外突兀。
“不常來。”夏湘回頭望向夏姝,瞧見夏姝粉雕玉琢的臉蛋兒,一時恍惚。姝姐兒是真的天生麗質,明眸皓齒,風姿綽約。將將十二三歲,就出落的出水芙蓉一般嬌豔美麗。
“世子爺把姐姐看的這樣重,怎麼不常來呢?”夏姝問着夏湘,目光卻飄到不遠處的山莊,心裡一動。
沒想到,湘姐兒鼓搗出的莊子,竟……這麼像樣兒。放眼望去,古樸恢弘,襯着山上的景緻,還真似世外桃源,人間仙境似的,難怪取名叫白玉京。
夏湘聽了夏姝的話,有些不悅:“世子爺確實重義氣,對朋友都很看重……可我這莊子順風順水,沒什麼難處,他也沒必要常來。”
“呵呵,只是朋友?”夏姝掩脣而笑,一雙眼水波瀲灩。
老太爺咳了兩聲:“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夏湘怕老太爺動怒,連忙打了個岔,提起高興事:“聽說明哥兒過了院試,要參加秋闈了,等我這幾日做些點心,你們回去的時候給明哥兒帶回去,夜裡溫書餓了可以墊墊肚子。”
老太爺笑了:“難得你有這份兒心,明哥兒是個懂事上進的,勤奮的緊。”
姝姐兒“噗哧”一聲笑了:“可別再往點心裡頭放巴豆了,那年你給我和我孃的父女餅,險些把我們娘倆給吃死。”
話一出口,老太爺、蘇姨娘和夏湘的臉色都不大好看了。
“妹妹真會說笑,這七十年穀子八十年糠的腌臢事兒。說出來總要講究證據,空口白牙就往人頭上安罪名可不是個事兒。”夏湘目光灼灼,盯着姝姐兒那雙媚眼,目光透出一絲凜冽來。
“您知道是說笑,怎還當真跟我翻了臉?”夏姝撅着嘴巴嗔道:“您就是個偏心的,總不把我當個妹妹看。”
夏湘只覺得一陣反胃,再不想多分辨半句:“把你當妹妹。你總要有個妹妹的樣子纔是。”言罷。轉身走在了頭裡,爲老太爺引路。
姝姐兒輕哼了一聲,也跟了上去。心裡卻琢磨着,瞧夏湘這模樣兒,似乎對世子爺不大上心,那夏湘心裡中意的人到底是誰呢?難道真是莊上那野小子?她還記得盂蘭盆節在慈恩寺門口。確實瞧見夏湘跟個小子在車廂邊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兒。那小子長什麼模樣兒看不大清,是個什麼身份。有什麼本事更是不得而知了。
關於戴言,自打跟夏湘坐在一張牀上被丞相夫人撞見,京都就傳開了。夏姝自然知道戴言的名字,只是從沒近處見過本人。
說說笑笑間便到了山莊。
夏湘也沒張羅着到處走走。徑直帶着幾人去了住處:“……從京都坐了一路的馬車,又爬了半天的山,一定乏得很。先好好歇着罷。一會兒我讓人送些吃的來。這山上景緻美,鋪子攤位也不少。熱熱鬧鬧的地方有,清靜雅緻的地方也有。大家多住些日子,就當來我這兒避暑了。”
說着,夏湘又拉着老太爺的胳膊笑道:“……也讓湘兒儘儘孝心。”
老太爺自然歡喜,拉着夏湘對其他人說道:“你們都去歇着罷……”又對夏湘說道:“走,跟我進屋兒喝杯茶,說說話兒。”
蘇姨娘帶着柔姐兒和姝姐兒自去歇着了,夏湘隨着老太爺入了花廳。
“山上清涼的很,夜裡山風還會有些涼,”夏湘一邊給老太爺倒茶,一邊絮叨着:“我讓人拿了兩牀薄被,夜裡涼了您記着蓋被子。”
“瞧瞧,瞧瞧你纔多大點兒,就成了管家婆?”老太爺眉開眼笑,抿了口花茶,點頭讚道:“這茶……味道不錯,喝着清涼。”
“湘兒親手烹的茶,怎麼能不好喝?”夏湘頓了頓,問道:“姝姐兒一向不大樂意跟我走動,怎麼也跟着來了?”
老太爺皺起眉頭:“誰知道了?聽說要來莊上,就非要跟來。”
“來便來罷,許是長大了懂事了,知道親近我這姐姐了。當初,我被送到莊上來的時候,姝姐兒哭着跑來找我,往我手裡塞了個平安符。”說着,夏湘將夏姝六年前送她的平安符從衣服裡取出來給老太爺看:“姝姐兒對我,總還是有些情分的。”
“有這事兒?”老太爺不大相信。
“我還能騙您?姝姐兒性子彆扭好勝,可初心還是不壞的。好歹是您的孫女兒,您別總是不待見姝姐兒。”夏湘很不願意看到幾個孩子跟老太爺生分。
老太爺沒吭聲,心裡卻舒坦了不少。
“湘兒,過了年,你就該及笄了罷?”老太爺又啜了口茶,露出一絲憂慮來:“姑娘家大了,就該收收心,張羅着嫁人了。你母親去的早,父親……又職務繁忙,沒有多餘心思顧及後院兒,我這當祖父的總也不能看着不管你。”
夏湘垂着頭老老實實聽着,卻想,父親哪裡是職務繁忙,當年張羅着把他的傻女兒送到莊上來,也是因着職務繁忙?不過是生性涼薄罷了。
“祖父,湘兒才十四歲,嫁人還早着呢。”夏湘實在苦惱,上一世活到十九歲也沒人催自己嫁人,這一世才十四歲怎麼就被連番絮叨着嫁人了?
老太爺嘆了口氣:“就怕再過幾年……我這把老骨頭入了土,到時候沒個人幫你張羅,可別耽誤了……”
“您說什麼吶?”夏湘心裡一酸:“您還有幾十年好活呢,怎麼就說起這樣的話來了?”
老太爺猶豫片刻,到底還是說了:“那個叫戴言的,你總得避諱着點兒……可別跟個莊上小子牽扯不清,把好好的姻緣給毀了。那寧王府的世子,我可是中意的很,若寧王府鬆了口,可是頂好的婚事。”
夏湘聽了一陣頭疼,忽然有些心疼戴言了。戴言哪點兒不如李毅了?怎麼乳孃跟祖父都只中意李毅呢?只因爲李毅是世子,而戴言卻是個莊上小子?夏湘抿嘴一笑,心想,他們不知道,戴言可是個潛力股,人家可是個半仙兒,會算。
老太爺見夏湘低頭抿着嘴笑卻不說話,一時急了:“我說……寧王世子對你到底……他可常來看你?”
“祖父啊!”夏湘哭笑不得:“您覺着……我嫁去寧王府合適?莫說我覺着不合適,即便我覺着合適,寧王會覺着合適?”
老太爺不說話了,臉上神色不大好看。
夏湘又給老太爺添了茶,笑道:“您呢,把心放到肚子裡,湘兒心裡都有數。”
“有什麼不合適的?!”老太爺忽然喊了一嗓子,把夏湘嚇了一跳。
“祖父,湘兒年紀還小,急什麼吶?您放心,我一準兒給您找個頂好的孫女婿。”夏湘眨了眨眼,拎起手邊的扇子給老太爺打扇:“您消消火,別惱,別惱……”
……
半山腰上,草木成蔭。
杜芷正扶着樹幹大口喘氣。
“二哥……二哥我實在走不動了,你……你慢着點兒。”杜芷一手扶着樹幹,一手拉着杜廣的袖子:“大熱的天,你非拉着我來爬山……爬山便爬山,竟還是選了夏湘的山莊!你不一向怕她,怎麼又忽然覺着好了?想往人家跟前兒湊了?”
杜廣回來勸杜芷:“好妹妹好妹妹,再堅持會兒……”
“那你跟我說,爲什麼要來這白玉京?難不成你真跟那個夏湘勾搭上了?”杜芷氣哼哼的,很後悔爲了個掐絲琺琅嵌珍珠的小香爐就應了杜廣來爬山。
“好妹妹,我原是想讓世子跟我來的,結果好說歹說也不成,這才拉着你跟我上山來。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是打夏湘的主意……”杜廣就差伸出手指發誓了。
杜芷皺着眉頭,將杜廣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個來回,問道:“前些日子你跟蒼老在山上呆的好好兒的,忽然跑回府上作甚?別當我不知道,你回府就換了身像模像樣的行頭,還一個勁兒問石榴哪裡不好看,要配什麼絡子配什麼玉……又把手頭的銀子都翻騰出來……對了,你還翻出個玉鐲子,也不知什麼時候買了個玉鐲子,藏的真是緊。”
杜芷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杜廣忍不住罵了句:“石榴這小油嘴,看我回去怎麼收拾她!”
“關石榴什麼事?難不成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杜芷狠狠瞪了一眼杜廣:“若被母親知道了,看怎麼罰你!”
杜廣眉心一跳:“我的好妹妹呦,我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不過想讓你上山避避暑,怎麼就好心當做了驢肝肺?”
“得了吧,我若不曉得你那點兒心思,就不是你妹妹了,”杜芷哼了一聲:“你又瞧中了哪家姑娘?”
杜芷心裡明白得很,杜廣八成兒又是瞧中了哪家姑娘,指着自己從中搭橋兒,跟姑娘攀關係呢。
這種事兒不是一回兩回了,杜芷厭煩得很。杜廣年紀越來越大了,日後若沒個分寸,真的壞了哪家姑娘的清白之身,可要鬧出大麻煩。
“你說,是不是夏湘?!”杜芷想不出別人。
杜廣搖頭擺手,直說杜芷多心了,他可沒那樣齷蹉的心思。
沒有這樣的齷蹉心思?他嘴上這樣否認,心裡卻火燒火燎,一門心思都在想着姝姐兒那張漂亮臉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