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剛矇矇亮,夏湘便被芸香喚醒了:“小姐,小姐,府上二小姐來看您了。”
府上二小姐?夏姝?這一大早,她來做什麼?
夏湘連忙坐起身,揉了揉眉心。芸香和迎春服侍夏湘穿衣洗漱,等收拾妥當,芸香撩起鏡袱,夏湘照了照鏡子,抿了抿鬢角便急忙出了廂房。
“姐姐貪睡,這天都要大亮了,還賴着不起呢!”夏姝彎起嘴角那麼一笑,像朵盛開的牡丹花兒一樣嬌豔。
“幸好妹妹來了,不然,還真的睡過了頭。”夏湘頓了頓問道:“妹妹吃過早飯沒有?”
姝姐兒搖搖頭:“哪來得及吃?天還未亮就下山給姐姐請安來了。”
夏湘心下狐疑,這丫頭又唱的哪一齣?她怎麼還要晨昏定省給自己請安?自己又不是老太太!她一大清早就下山跑了來,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狐疑歸狐疑,可還是吩咐芸香:“芸香,去廚房知會阿香一聲,讓她多備一份早飯,依着我的早飯給二小姐備一份。”
“那可要麻煩姐姐了。”夏姝笑臉盈盈,美得很:“沒想到,阿香出了夏府竟是來了姐姐這兒。”
夏湘拉着夏姝去榻上坐了:“……那會兒,我這剛好缺個廚娘,我又吃慣了她做的菜飯,再想到她孤兒寡母的沒個倚靠,就把她接來了。”
兩人聊了會兒天,芸香和迎春便將小米粥、包子和拌涼菜端了上來。
夏湘笑道:“沒什麼好吃的,妹妹湊合着墊墊肚子,等會兒咱一塊兒上山,中午的時候去館子裡吃。我親手給妹妹做點兒好吃的。”
夏姝歡歡喜喜應了,撈起筷子和湯匙吃的香噴噴的。
夏湘一邊喝粥一邊偷偷打量着夏姝,心想,難不成這丫頭真的回過味兒來,不再對她這個姐姐針鋒相對了?想想都是親姐妹,有什麼好鬥得。夏湘搖了搖頭,心情不錯。
等吃過了飯。兩人攜手朝山腳下走去。
還隔着些距離。夏湘就瞧見戴言已經等在那裡。
“那是……”夏湘想了想,指着不遠處的戴言對夏姝笑道:“那是我莊上的護院。我每天要上山做菜,乳孃不放心。就安排個護院每日晨起送我上山。”
“護院?”夏姝輕笑:“叫什麼名字?”
這會兒,兩人已經走到了戴言的面前。夏湘總不能給戴言編個名字,只好老實交代:“……叫戴言。”隨後,又對戴言說道:“戴言。這是我妹妹,府上二小姐。”
戴言躬身行了個禮:“見過二小姐。”
夏湘心想。難道夏姝來莊上,就是爲了探探口風,看自己是不是跟個莊上小子不清不楚?或者,即便沒什麼證據也要捕風捉影。回京都傳些不好聽的話兒來壞自己的名聲?又或者是趙姨娘讓她來……
自己這是怎麼了?夏湘忽然搖了搖頭,心下苦笑,是不是有些小人之心了?她摸摸懷裡的平安符。將一切狐疑甩到了腦後。
夏湘千算萬算卻算錯了一件事,夏姝從沒想過害她這個姐姐。只是想搶了姐姐的東西而已。
這次,她看中了戴言。
只是……這次有些不同。
戴言擡起頭,望向夏姝的時候,夏姝竟有些恍惚,心想,這就是那個戴言?跟長姐不清不楚的那個小子?難怪夏湘放着世子爺那樣好身世好樣貌的都不要,原來……這戴言還真的與衆不同。
至於哪裡不同,夏姝也說不上來,只覺得戴言眉眼間藏着些不一樣的東西,讓人安心。
“你就是戴言?早就聽說過。”夏姝仔細打量着戴言的臉,絲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放肆。
戴言覺察到夏姝火辣辣的目光,便大大方方盯住夏姝的眼,笑道:“怎麼?二小姐還專門打聽過我?”
“不用打聽,現在京都許多人都認得你。”夏姝似笑非笑。
夏湘臉卻陰的要下雨,難道這就是夏姝來找自己的目的?爲了遇到戴言,然後將那點兒流言蜚語拿出來說道?
戴言見夏湘臉色不好,便笑道:“二小姐許是認錯人了,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言罷,轉頭對夏湘說道:“大小姐,咱們上山罷。”
夏湘點了點頭,一聲不吭朝山上走去。
戴言默默跟在後頭,夏姝卻刻意放慢了步子,走在戴言身旁,時不時眄向戴言,目光裡盡是笑意,媚的像只狐狸。
等到了山上,夏湘也不回頭,沉着臉朝生活館方向走去,邊走邊說:“我去館子了。”
戴言正要追過去,夏姝卻一把拉住他:“我……我手帕落在山下院子裡了。我實在走不動了,你幫我跑一趟,把帕子給我拿來罷,我記着就落在正房的榻上了。”
“二小姐急着用?山莊上有賣帕子的……再不濟,大小姐那裡也有……”
“幫我取個帕子是有多辛苦?你這樣推脫!”夏姝不大高興了:“我去找姐姐,讓姐姐吩咐你去取帕子,恐怕沒姐姐的吩咐,我是指使不動你的。”
戴言眉頭一皺,臉就沉了下來。
若放她去找夏湘,指不定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惹得夏湘煩心。
“我去取!”戴言冷冰冰扔下三個字,扭頭朝山下掠去。
夏姝追上兩步喊道:“取了帕子送到玉蘭苑!”玉蘭苑是夏湘給夏姝安排的住處,院子裡種了幾株玉蘭,清新雅緻。
也不知戴言聽到沒有,夏姝便扭頭朝玉蘭苑走去,笑容越發嬌媚了。
戴言手腳麻利,取了帕子便上山去了玉蘭苑。
剛走到玉蘭苑門口,忽然瞧見杜廣捏着把摺扇,站在一株玉蘭樹後探頭探腦地張望。扇子一下一下打在手心,發出一聲聲輕響。
“杜二爺怎麼跑來玉蘭苑了?”戴言拿着個手帕走過去,看杜廣面紅耳赤的模樣兒大約也明白了杜廣的心思。
“沒……沒什麼。聽聞玉蘭苑的玉蘭花兒好看的緊,就過來瞧瞧。”杜廣聲音有些慌。
戴言蹙着眉頭笑道:“玉蘭三月裡開花兒,如今早謝了。”
“說的是,怪我不懂花木。”杜廣額上見了汗,隨後上上下下打量戴言,問道:“你誰啊?怎麼跑玉蘭苑來了?你是哪家的小子,沒規沒距的!”
這是倒打一耙啊!
戴言拎着手帕笑道:“我是大小姐身邊兒的護院。二小姐將帕子落在山下院子裡。吩咐小的去取,送了帕子自然會離開。”
杜廣先是不悅,心想夏姝也真是……怎麼讓個小子給她取帕子。片刻後又笑了:“把帕子給我,我幫你轉交給二小姐,你去忙你的罷。”
戴言正有此意,卻依然裝出一副爲難的樣子:“這樣……不好罷。若叫大小姐知道了,會罰了我的月俸。”
“月俸?”杜廣連忙從懷裡掏出一粒碎銀子:“夠不夠?罰你月俸算我的!”
戴言皺了皺眉:“大小姐最是寬厚。月俸何止這點兒……”
杜廣急着要手帕,顧不上那麼多,又掏出三個銀錁子塞到戴言手裡:“差不多得了,別他孃的貪得無厭!”
花點銀子無妨。這事兒可別傳到夏湘耳朵裡纔是,杜廣即便長大了,可依然忌憚夏湘:“別跟你們大小姐說這事兒。聽着沒?”說着,似乎還是不放心。又掏出一個銀錁子給了戴言。
戴言樂了,將銀子揣到懷裡,笑道:“二爺放心,我不會說出去。二爺您忙,我就先去生活館幫忙了。”
“嗯。”杜廣接過戴言手上的帕子,心裡貓抓似的癢癢。
等戴言轉身出了玉蘭苑,朝生活館那邊去了,杜廣連忙攥着手帕叩響了玉蘭苑正房房門。輕輕叩了三聲,就聽到夏姝慵懶的聲音從房裡傳出來:“……送帕子的?”
杜廣怕夏姝聽出端倪不給開門,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門沒栓,你自己推門進來就是……”夏姝的聲音柔的要滴水。
“吱嘎”一聲,杜廣推門而入,四下望了一圈兒,卻不見人。隨後,夏姝的聲音便從一處屏風後飄了出來:“過來,送到我這來。”
杜廣臉紅心跳,捏着手帕的手心都沁出汗來了,一步步朝屏風後走去。想想入了夏姝這個小美人的閨房,杜廣心情就有些激盪。
只是,繞到屏風後,杜廣就傻了!
夏姝赤.裸的肩膀浸在水霧之中,上頭還凝着兩滴水珠兒,粘着兩片花瓣。長長的黑髮散在胸前,浸在浴桶中的清水裡。光潔的後背落入杜廣眼中,杜廣喉嚨一動,“咕嚕”一聲嚥了口口水。
“怎麼不吭聲了?我的帕子呢?”夏姝慢慢回過頭來,一雙眼明亮若星子,散發出誘人的香甜氣息。
杜廣已經呆若木雞了,等看到夏姝那張浸在水霧中的姣好面容,杜廣的一顆心怦然而動,整個人顯得容光煥發。
夏姝原以爲進來的是戴言,等回過頭,笑容頓時僵住了。
“怎麼是你?!”夏姝連忙扯了身邊架子上的衣裳,將上身緊緊裹住,抱着肩膀浸到了水裡。
杜廣怔怔望着夏姝,目光越發灼熱,喉嚨越發乾澀,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混蛋!你給我出去!”夏姝厲聲喝罵。
手帕輕飄飄落到地上,杜廣這纔回過神來,張皇失措地道歉:“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二小姐在沐浴。”
“你還站這兒!你給我滾出去!”夏姝都要哭了。
杜廣實在不好再說什麼,扭頭就跑……然甫一跑出玉蘭苑,就撞上一人。杜廣頭不擡眼不睜,說了句抱歉就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