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姐兒聽到夏湘爲她說話,眼睛又亮了起來。
“姨娘,就讓柔姐兒跟我住些日子罷,算湘兒求您了。”夏湘笑着看了眼柔姐兒,朝柔姐兒使了個眼色。
柔姐兒連忙給蘇姨娘捶腿捏肩膀:“娘,柔兒保證,去了絕不給長姐搗亂,只住幾天就回來,您放心,柔兒如今不是小孩子,懂得分寸。”
蘇姨娘被她那樣子逗得忍不住笑起來:“你呀,什麼時候有你長姐一半的心思,爲娘就謝天謝地了。”
說完,蘇姨娘看了眼夏湘。
夏湘笑道:“柔姐兒要什麼本事?柔姐兒生來就是讓人疼讓人愛讓人護着的。我是個勞碌命,爲着不就是你們都不用操心嘛。柔姐兒這樣的性子我瞧着挺好,將來也是個有福氣的。”
聽了夏湘的話,蘇姨娘心裡感激的同時也放下了心。她一直擔心柔姐兒的性子將來吃虧,本就是庶女,嫁不到多好的人家,將來沒個心眼兒也沒人幫襯,恐怕日子難過。可若夏湘能幫襯着柔姐兒,就大不同。
蘇姨娘早就看出來了,夏湘不是個普通的孩子。這樣的心智,這樣的運氣,將來必然會是個富貴命。柔姐兒是個心思簡單的孩子,將來若能得了夏湘的照拂,蘇姨娘也就放心了。
夏湘明白蘇姨娘的心思,刻意說了方纔那番話,安蘇姨娘的心。
蘇姨娘雖不是夏湘的生母,可這些年下來,蘇姨娘對夏湘卻比親生母親也不差。吃的穿的用的,只要柔姐兒有的。蘇姨娘都會多做一份給夏湘。不管夏湘在莊子上的日子示好是壞,蘇姨娘向來一如既往對夏湘若親生女兒一般。
夏湘知道這其中有蘇姨娘一點私心,就是將來夏湘對柔姐兒的照拂。可夏湘也知道,即便自己一直困苦下去,蘇姨娘也會照顧自己。把自己當女兒一樣看待。
蘇姨娘是個既善良聰明,性子又比較恬淡的一個女人。
夏湘曾聽乳孃說過,蘇姨娘是母親房裡的丫鬟,母親患病的時候,蘇姨娘嫁給了父親做妾。後來,蘇姨娘跪在母親面前痛哭流涕。母親什麼也沒說,只是搖了搖頭讓她出去了。所以,在這個家裡,許多人不大待見蘇姨娘,例如祖父。還有一些當年對母親忠心的下人。
如今,這些下人已經散的散,死的死,再也找不到了。
夏湘自覺識人的本事還是不錯的,蘇姨娘不像那種趁母親病了,勾.搭父親那種女人。而父親似乎也不像在母親生病的時候,勾.搭母親房裡丫鬟那樣的人。父親好歹是個御史大夫,想要女人哪裡沒有?爲何偏偏盯上母親房裡的?
蘇姨娘又不是傾國傾城之貌。
所以。也許都是別人安排的,有人想要母親的命,想要母親病情加重。迫不及待看着母親流淚傷心。鬱郁而亡。
這些事沒法佐證,她也不願去問父親或者蘇姨娘。
她覺得,人活在世需得小心謹慎,可同樣,更需要去相信身邊值得相信的人。
懂得相信纔會幸福。
……
翌日,夏湘跟夏柔坐在車廂裡。喜滋滋朝郊外田莊行去。
戴言一路趕車,尋思着接手神鷹衛後要如何做。還有大皇子成了血殺的主子。血殺衆人又要如何做。
夏湘跟柔姐兒在車廂裡聊天。
“長姐,你明年及笄了會嫁給戴言麼?”夏柔促狹笑着望了眼趕車的戴言。
“別胡說。十五六歲嫁什麼人?”雖然來到晏國有一段時日了,可夏湘還是不大習慣這裡的一些風俗,例如及笄後便可嫁人。
夏柔撇了撇嘴:“別騙人了。難不成你要嫁到珊姐兒和姝姐兒後頭去?”
“都是從哪兒聽來的話?誰先嫁了又如何?再說你不操心操心自己,總盯着姐姐妹妹,真是瞎操心。”夏湘伸出手指點了點夏柔的額頭。
“我操心什麼?你有戴言,姝姐兒有杜二爺,珊姐兒有寧王世子。要說寧王世子,明明是相中了長姐您,怎麼就糊里糊塗跟珊姐兒訂了親?”夏柔癟着嘴巴一副小八婆的樣子。
“瞧,你這是着急了?”夏湘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話酸得很,好像在跟我抱怨如何就沒幫你找個好夫君似的。”
“我可不急,我還想賴在家裡多享幾年福呢。聽說嫁了人要晨昏定省,鬧不好老太太還要給立規矩,嚇人得很。”柔姐兒一副一輩子不想嫁人的樣子,逗得夏湘呵呵直樂。
馬車經過田莊那棵大榕樹的時候,戴言想清楚了。
自己接手神鷹衛,要表現的懶散些,即便神鷹衛有許多自己人,也要讓他們裝作不聽自己管束的樣子。而血殺這邊,一定做出對大皇子忠心耿耿的模樣,讓皇帝知道,血殺是忠於大晏,並非只忠於他戴言。
只要皇帝還在龍椅之上,便要小心翼翼,收斂鋒芒。
因爲老皇帝隨時可能倒戈,將矛頭指向大皇子這邊。若其中關節處理的好,老皇帝的矛頭就會一直指向對大皇子不利之人,自己這邊就會輕鬆不少。
他仔細衡量,己方有御水師、血殺、神鷹衛、老皇帝的支持,至於朝堂之上,有杜府就足夠了。而二皇子那邊,有李夫人,有戴尚,有李毅,還有一些私交甚好的官員。
似乎勢均力敵呢!
戴言露出個冰冷的笑容,猛一揚馬鞭,朝夏湘住處行去。
兩日後,戴言去了京都,夏湘跟柔姐兒住在山腳下的宅院裡,偶爾,夏湘會帶着夏柔去山莊逛逛,平日大多時候都在山下宅院聊聊天種種花兒。
日子清閒得很。
又過去兩日,晌午的日頭不再炙熱,如今已入深秋。
夏湘和柔姐兒躺在院子裡的吊牀上曬太陽,有風拂過,將二人裙襬輕輕揚起,遠遠望去十分美麗。
一個皮膚有些蒼白的男人輕輕推開院門。
柔姐兒一無所查,夏湘卻猛地坐直了身子。
“我們又見面了,小御水師。”男人聲音清冽妖異,目光若貓一般,有些慵懶。一身青色衣衫在陽光下泛着一絲冷光。
夏柔聽到有人說話,這才半眯着眼睛坐起身:“誰呀?”
待看清了面前的男人,夏柔嚇了一跳,轉頭問夏湘:“新來的護院?”
夏湘認出了柳桑,正想着要如何解釋,就聽到夏柔這樣問。她連忙點了點頭:“對,新來的護院,身手不錯。”
“就是長得有點兒……”夏柔抿了抿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夏湘有些尷尬,柳桑卻笑了,直接問夏柔:“長得如何?哪裡入不了小姐的眼?”
夏柔嚇了一跳,她萬沒想到一個護院會這樣直接跟她說話。
“本小姐覺得你長得嚇人,不像個老實人。如何?就是入不了本小姐的眼,如何?”夏柔撅着嘴巴頂了回去。
夏湘扶額,這柳桑還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夏柔也是反常,平日膽子小性子軟,今兒是怎麼了,這樣分毫不讓。
“在下是負責保護小御水師的,又不是奉命保護你,入不得你的眼又如何?在下又沒求着你像現在這樣直勾勾地盯着在下。”柳桑似笑非笑。
夏柔氣得不善。
然未等夏柔開口,夏湘已經沉着臉說道:“放肆!說的什麼話?”
柳桑依然一副慵懶模樣:“在下奉命保護小御水師,卻沒接到命令讓在下哄小姐們開心。若小姐看在下實在不順眼,大可把眼睛閉上就是。”
既然身份早已經暴露,就沒必要在兩位小姐面前裝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死士模樣。柳桑是這樣盤算的,既然戴言讓自己保護夏湘,那便來保護。這實在是個不錯的活計,輕鬆自在,又可以接觸到御水師和達官貴人。若窺得門道,自己也修成御水術,可就佔了大便宜。
所以,柳桑牙尖嘴利,分毫不讓。
他望着夏湘和夏柔,等着兩個姑娘發脾氣,卻未曾想,夏湘笑了:“那就做個好護衛,時刻警醒些。”
讓他更驚訝的是,夏柔竟真的依着他的話,閉上了眼睛,重新躺到吊牀上,翻個身似乎是睡着了。
這兩個,真是大小姐?
怎麼比鄉下丫頭還自在?
小御水師還好,雖不像名門閨秀舉止優雅,可言談之中透着一絲睿智和警惕,讓人不敢輕視。可她身邊這位,簡直沒心沒肺,似乎半點兒心眼兒和防備心也沒有。
柳桑笑了,笑起來蒼白的面容浮現一絲病態,卻絲毫不影響他乾淨的氣質。
夏湘坐在吊牀上繡蓮花,柳桑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柔姐兒真的睡着了,這一睡便睡了足足兩個時辰。等她睜眼時,日頭已經落山。
柳桑站在那裡,望着柔姐兒睡眼惺忪的樣子,表情十分古怪。
跟個陌生的護院鬥完嘴,就躺在吊牀上整整睡了兩個時辰,這心是多大呀?
“你怎麼還在這兒?”
這是夏柔睜眼後說的第一句話,說與柳桑聽的,其間還透着一絲訝異。
“小姐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在下是護衛,自然會守在小御水師身邊,護小姐周全。”柳桑微笑望着夏柔,一雙眼微微彎起:“小姐若看在下還是不順眼,小姐可以再睡兩個時辰。”
“啊?”夏柔連忙望了眼天,喃喃自語:“方纔睡了兩個時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