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舞流年
寂靜無聲的夜裡,只有風聲在窗外敲打,點點細雨落在窗櫺,發出細弱的水滴聲,此時正是殘花凋零,落葉無數,若由窗口望出去,遍地殘紅,和着那杏黃的葉片,倒也有幾分秋意正濃的意境。
祁溟月本非易於感懷之人,對窗外的景緻也沒多大的興趣,只是想起前幾月讓小黑帶去宮裡的話,不知父皇看了,會如何。應是在生氣吧,纔會連着這些時日,都未有隻字片語傳來。
他爲祁慕晟求情,並非一時心軟,而是有着長遠的打算,父皇不會不知。只是如此輕易放過了想要害他之人,父皇看不過,纔會鬧鬧脾氣。
其實有時想來,父皇對着他時也有幾分任性,霸道和獨佔欲,都分外嚴重,再仔細算算,若單指靈魂的年歲,父皇還比他小得幾年,但不得不承認,畢竟身爲帝王,他的手段絲毫不弱。
此番除去了華鳳瑾,又將異星的身份套在了祁慕晟的身上,人證物證俱在,不容狡辯,可誰又知道,一切都是父皇的安排,就連祁慕晟收買的宮人侍衛,乃至大臣,都是父皇有意促成,連毒藥的來源都能查實,被收買的侍衛口稱是大皇子所吩咐,如此一來,還有誰相信他真是無辜?
此時世人都已知道,大皇子投毒弒母,原因便是怕被獄中的母妃拖累,華鳳瑾不安於室穢亂宮廷之事也稍有流傳,大皇子若沾了污名,恐怕此生都不會有成爲儲君的之日,誰都知道,排行越前,越有被立爲儲君的希望。
堂堂蒼赫太子,怎能有如此污名在身的母妃?故而大皇子纔會下了狠心,殺了親生母親,以掃平未來的障礙。
都說華鳳瑾被問罪的當日,大皇子爲她求情並不懇切,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其實從那時起,他就沒想要他母妃活下來。
衆說紛紜之下,祁慕晟弒母之事已成了不容懷疑的事實,他的離開也無人惋惜同情,身爲異星,沒有被處死已算不錯了,所有人巴不得他離蒼赫越遠越好。
而今,世人皆知,大皇子祁慕晟便是國師所言的異星,幸而陛下聖明,將他趕至了坍州,也是陛下仁慈,顧念骨肉親情,才未將這異星處決。
放下手中蔣瑤讓小黑帶來的傳信,祁溟月微微斂下了眼,脣邊是嘲弄的淺笑,只要把一個顯而易見的結局擺在衆人面前,所有人便會爲這“真相”找出種種線索依據,自動將此事還原,說出一個來龍去脈。
甩了甩被打溼的衣袖,合上窗,隔絕了雨滴的聲響,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柔和的明珠光華將房中照出一片暖意。
秋日漸濃,天氣也轉涼了,牀上已鋪着進貢的雲被,輕薄柔軟,薰着魄玉冰檀的淡香,身上的錦袍是錦羅綢制的,夾了薄薄的絲綿,綴着由銀絲縷成線,編結成的盤龍扣,脫下溼了衣袖的袍子,只着單衣,卻絲毫不覺涼意,不遠處正擱着散發熱氣的暖珠,是蓮彤送來的至寶。
這些,全是父皇命人備下的。
掀開雲被,躺在牀上合了眼,一時卻沒有睡意。
耳邊聽得窗外的雨聲,朦朦朧朧間,忽然察覺一絲異樣。倏地睜開眼,清亮的眼中泛出冷意,竟有人登上了凌山,此時已接近了他的院落。
還未來得及起身,人影閃動,已有黑影從窗外翻身入內。
“溟兒。”來人低喚一聲,熟悉的語聲令祁溟月微怔,意外的望着此時該身在皇城內的男人,只見他衣衫盡溼,竟是由雨中而來。
“父皇。。。。。。”他不曾想到,父皇會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祁詡天見他呆愣的模樣,沉沉一笑,挑眉揶揄道:“難得溟兒也有嚇着的時候,是否覺得意外?”隨手甩過落在額前的發,祁詡天似乎有些得意能讓他如此吃驚,但這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卻讓久不見他的祁溟月再度心頭一跳。
高大的身影立在身前,衣袍因雨中的跑動而有些微凌亂,長髮貼在耳邊,水珠正順着髮絲緩緩滴落,被雨水打溼的臉龐,在明珠的映照下透出濛濛的光澤,還有那惑人的狹長眼眸,正盈滿了溫柔的情意凝望着自己。
父皇本就生的一張惑人心神的臉,除去那一身帝王的霸氣,仍能讓女子一見傾心,而眼前的景象更是充滿了野性的誘惑和危險的魅力。
“有些時日不見,爲何溟月覺得父皇看來更年輕好看了。”祁溟月翻身坐起,拉過祁詡天,毫不介意他一身溼透的衣衫,貼近身子在他脣邊落下一吻。
纔要將這一吻進行下去,祁詡天卻緩緩推開了他,先合攏了窗,纔將他按坐的牀上,“你不要起身,父皇自會打理。”
“溟月無病無痛的,只是天涼了些,父皇不必如此小心,溟月的身子無礙,連心也未發作過。”仍是起身,爲他取來布巾,細細抹去臉上的雨水,握着掌中的髮絲擦去水珠,運功替他把發烘乾。
所有的一切,一如父皇以往爲他所做。
祁詡天不說話,只是打量着身前的少年,似乎要將這些日子以來所積攢的渴求一同傾倒出來,灼灼的目光,使人無法不去在意他的注視。
很快弄乾了頭髮,祁溟月伸手替他解開衣衫,迎上他的眼,“父皇把衣裳脫了吧,秋水浸人,你雖不會有事,溟月卻會覺得心疼。”
祁詡天聞言,再抑制不住心中的渴念,扯去解了一半的衣衫,把祁溟月摟入了懷中,傾身吻了上去,掠奪一般探入他的口中,攫取他所有的反應,挑弄着他的小舌與自己糾纏,兩舌交纏,互相傾訴着思念之情,激烈的親吻,輾轉吮吸,溼潤的脣舌相纏之聲,在房內染上了濃濃的情熱之氣。
“溟兒懂得心疼父皇,父皇實在高興。”放開祁溟月,祁詡天在他脣邊輕輕啄吻着,低啞的語聲帶着愉悅。
“我以爲父皇正在生氣,溟月不該求情讓皇兄逃過一死。”祁溟月在他懷中輕笑,眼中有着一絲挑釁,更多的卻是見了他的欣喜。“父皇爲何要來,既然連着許多時日都不予我只字片語,溟月便當是懲罰了。”
“這懲罰不止罰了溟兒,也讓父皇寢食難安,如此,爲何還要罰下去。”他也未曾料到,只是斷了書信來往,便讓自己如此煩躁,而後忽然興起了探望溟兒的念頭,此念一生就再無法剋制,終究還是來了。
“父皇該知道,溟月是爲蒼赫的名聲考量,若父皇果真殺了他,異星之說便真的成了事實,世人會以爲你懼怕曇無的預言,纔會處死親子,蒼赫亦會因異星的存在,而給予他國挑起禍亂的名由。”靠在他懷中,祁溟月邊說邊用手指在他結實的胸膛上無意識的遊移着,感受着指下誘人的觸感。
“父皇知道溟兒是爲蒼赫打算,但我豈會在意那些有心生事之徒,若他們真要亂了這天下,我也不介意生靈塗炭,天下要送到我掌中,我自接收便是。”祁詡天按住他亂動的小手,眼中透着警告之意。
手掌貼在父皇的胸前,不敢再隨意挪動,祁溟月擡頭說道:“父皇可知溟月的不願你殺他的另一個理由?”
祁詡天顯是有些意外,將他又摟緊了些,湊到脣邊細吻,邊低問道:“還有何原因?”
“爲了溟月,父皇已捨棄了九皇弟和兩位皇妹,不論祁慕晟做了何事,他終是父皇的大皇子。”他只說了這麼一句,祁詡天便了解了話中之意,不由嘆息說道:“可父皇無法坐視有人想要傷害溟兒,他即使死,也是應得的。”
“溟月並非弱者,這一點父皇切莫忘記,若有人要對我不利,溟月絕不會有絲毫手軟,任他是誰,我也不會放過。”眼中泛出一絲冷意,與祁詡天相似的眼眸微微斂下,隨即眉梢輕揚,“他祁慕晟還沒有如此的能耐,父皇不必介懷,他還不配。”
他的寬恕並非放任,而是輕視,他從未將祁慕晟看做敵人,自然不必針對於他。
對他的態度有所瞭解,祁詡天只得由他,當初在殿上饒過祁慕晟,便是已認同了溟兒的決定。
“父皇已知溟兒的心思了,”祁詡天繼續在他脣上啃咬着,忍住更多的慾念,他低聲說道:“難道溟兒打算這一晚上就與父皇敘談國事?”
“父皇想要如何?”祁溟月感覺到身下的灼熱,一臉笑意的明知故問。
“不論父皇想要怎樣,暫且等等。”祁溟月忽然略略退開,
揚聲說道:“無爻。”
隨着話音剛落,白衣如幽魂的無爻慢慢現出身來,空洞的眼中仍是沒有絲毫情緒,神色虛無的站在房中,等候祁溟月的吩咐。
“今夜無事,你退下吧。”無爻似乎連睡覺都是多餘的,即使有了空閒,也不見他歇息,這一點始終叫祁溟月驚異。
無爻無聲無息的在兩人眼前消失了蹤影,似乎方纔出現的只是一抹鬼影,見他退下,祁詡天卻皺起了眉,“平日夜晚他都隱在溟兒房內?”
“無爻如同影衛,自然時刻不離。”知道父皇又要介意此事,祁溟月連忙拉低他的脖頸,吻了上去。
柔軟的脣瓣還是一如記憶中那般甜美,這一回祁詡天不再急着索求,而是溫柔的吮吻,在他脣邊細細輕啄,緩緩**,挑着他的小舌,進入自己口中,與之糾纏,任溟兒在脣上親吻,享受着難得的甜美滋味。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擊聲,“殿下,方纔似乎聽到您召喚無爻,可是有事?”
紅袖的問話傳了進來,似乎還有些着急。
“無事,下去吧。”祁詡天拍撫着輕喘的溟兒,向外間說道。
是陛下!?紅袖和瑩然站在門外,意外的對視了一眼。凌山雖離曄耀城不遠,但也需一日路途,陛下竟然會拋下宮中事務,冒雨前來,其中的情意叫她們這些旁人看了不禁動容。
退下身,兩人回了房。睡意朦朧間,似乎聽見溟月殿下房內時有低吟傳出,模糊的片段和曖昧輕語,在夜深人靜之時分外引人遐思。
房內,祁詡天不知做了什麼,引得祁溟月輕喘,又剋制着喉間的呻吟,眼神迷濛,紅了臉龐,身子輕輕顫動着,窗櫺之上引出兩人相纏的身影。
翌日早晨,紅袖拉着瑩然急匆匆的去叩殿下的房門,卻未聽見應答之聲,平日裡殿下十分警醒,絕不會毫無反應,心中一急,怕是陛下昨夜折騰的太過,溟月殿下不會是起不了了吧。。。。。。
急忙推開了門,探頭張望,只見房內衣衫散落於地,交疊出曖昧的形狀,牀上的殿下卻猶自沉睡,無比的安心的模樣,身旁,陛下竟還未離去,正擁着殿下,凝神注視的眼裡,是從未見過的溫柔,此時聽見響動,凌厲的眼神正向她們掃來。
雖明白陛下是要她們退下,但瑩然仍有些不放心,紅袖亦是紅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她們仍站在門前,祁詡天挑眉,“朕並未要了他,無需你們擔心,溟兒只是累了。”
祁溟月在睡夢中聽見熟悉的語聲,微微睜開眼,半裸的身子又往祁詡天懷裡依偎過去,口中喃喃叫了一聲,“父皇。。。。。。”
祁詡天輕聲應了,抱緊懷中的少年,向門前的兩人說道:“出去。”
她們自然不會再去追問殿下爲何會如此疲累,聽出陛下的話中已有不悅,連忙紅着臉縮回了身子,把門合上。
在轉身離去之時,聽見陛下低沉柔和的語聲在輕喚殿下的名。
帶着笑意輕輕離開,也許兩人在牀上相擁的情景會讓她們記住一輩子,印在眼中的陛下和殿下,是絕不會讓他人瞧見的情意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