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雲涌動

廖明堂與那個姑娘,是一次小小的邂逅,再以後,將是兩條分岔線,各走各路。慧娘見蕭護終於把廖明堂攆走,由他剛纔所說的,對那個姑娘也是同情無限。見蕭規在身邊,慧娘含笑道:“你去辦這事情,告訴下面的官媒婆,給剛纔那個姑娘挑個才貌相當的人,不要挑剔的,挑剔的以後只多生閒氣。”

蕭護在她身邊呷茶,徐徐品茶香,悠然自得:“好是好了,只不是新茶。”沒有說一個不字。

蕭規用心領略,夫人讓今天來的人不許挑,又自己挑了,這差事應當怎麼辦?

這事由廖明堂而起,蕭規下臺來找到廖明堂,把自己豁牙亮開:“……應當怎麼辦?”人沒有掃把高,黑洞洞的牙,廖明堂撲哧一聲,佯怒道:“你不會當差,來問我!小鬼,傳你的話去!”

“給她挑個禿頭小眼睛爛腿根子的!”小鬼也很會拿人了。

廖明堂嘻嘻,對高臺感激眷戀,大帥和夫人體貼入微,怕自己對她有非份的想法,那是愛重自己。本着這眷戀,廖明堂才拍拍蕭規:“拿當兵的名冊,我來挑。”

蕭規小臉晃晃,不領情地道:“不看你這麼客氣,我纔不拿!”

高臺上,廖明堂兜屁股就踢,蕭規往前一躥,回頭再晃豁牙,冷不防嘴裡一動,又一個牙掉出來。他撿起牙揣荷包裡,忿忿地去了。

咋就掉得快,長得慢呢。

半個時辰後,又離開不少官員的馬車。蕭護已經在品第三碗茶,聽長公主家人討好地傳話:“長公主說大帥這裡忙完了,快去相見。”

慧娘一手支肘,肘尖抵在黑漆四方小几上,面上認真在看一本本才配對的新人,心卻還在昨天的月色中。

耳邊是頻頻催請蕭護的話,長公主的,張閣老的,樑源吉等人的。慧娘微嘟起嘴,回到京城,丈夫又是和別人均分的。

忽然想到一件事:“咦,張家怎麼不來?”

張家跟隨十三少出生入死,在軍中在的時候步步相隨,在京城遇到後,也是一步不離。算是貼身丫頭外的貼身人。

他的親事本不應該草草和士兵們一起定,不過慧娘爲他早早相中一個人,清白出身,本分持家,溫柔敦厚,可以說是十全十美。

只留給張家。

蕭護眸子正對着欣賞茶色,還是悠然,對長公主家人道:“不值得擔心,我倦了,和夫人出城逛逛,打獵呢,告訴長公主,讓她費心了。這裡夫人在選親事,我不能走開。晚上吧,晚上我過府去,也有事要說。”

耳邊就橫插出來慧孃的嗓音:“張家?”

大帥還有心情回眸笑:“他怕你的軍棍。”再嗔怪:“你就總欺負他。”慧娘嘀咕:“他也不好,他也欺負我。”動不動就十三少你又捱打沒有,你不捱打真讓人着急,你幾時捱打兄弟們幫你盯着。

長公主的家人傻了眼,他沒有想到蕭護竟然此時不去。轉臉,又和夫人聊開了。蕭護微笑,手點着慧娘:“晚上我幫你問,現在不許不喜歡,纔回來你就擺臉色給我看,小心我來真格的。”

慧娘本來是微嘟嘴,現在全嘟起來,不依地道:“大帥,你就多陪我這一時,還要人情!”蕭護哼哼,再去看他碗中的茶葉飄浮。

長公主的家人無奈,回馬車前告訴長公主。長公主一愣:“陪夫人比見我還要緊?”見兒子似笑非笑,長公主隱然動氣:“哦,那咱們走吧,不用這裡等着。”

馬車離開後,慧娘提壺給蕭護續水:“夫君這算冷落吧?我看也不必。”這不怪慧娘纏住蕭護,蕭護做事情,慧娘幾乎是攔不住的。

蕭護看也不看遠去的馬車,淡淡道:“寧江侯也在,我下去先見哪一個的是。寧江侯對我不和,我更不能當衆冷落他。讓一干子官員們看到,更座實我和長公主勾結。”

他用“勾結”二字,慧娘輕笑,眸子輕閃更是迷人:“難道不是?”蕭護撐不住一笑:“是便是了,不用當着人擺出來當戲看。女人,就是不顧大局!她只顧着顯擺和我親厚,我可不是她打手。”

九公主罵蕭家是長公主打手這一句,在京城裡早有流傳。

慧娘嫣然:“親厚這話也出來了,當我耳朵不好?”蕭護也好笑,裝腔作勢沉下臉:“有人說我打算給你一頓,攆你睡下人房裡,讓長公主來當家。”大帥耳朵裡都聽出繭子來,他慢慢地道:“我再不坐這裡陪你,聽到長公主就走,誰還我清白?可憐我清白的名聲。”

慧娘笑得珠綻花開般,手指不刮自己臉,伸出去刮蕭護的臉:“沒羞,大成長公主是爲江山,夫君你爲你的忠心耿耿,我呢,我纔是清白卷進去的,我纔是清白名聲沒處找。”

沒刮兩下,蕭護沉下臉:“好了,有人在看,手收回去,放老實。”慧娘裝老實巴交,坐好又拜託蕭護:“張家不來,大帥記得回去罵他,打他軍棍。”蕭護才繃的臉又繃不住了,笑道:“你就是個最招人嫌的,我不打他,要打自己打。”

慧娘吐吐舌頭,乖乖坐好。

這一幕總是有人看到,去告訴長公主:“蕭帥和夫人調笑。”長公主更惱火:“他把正事情放在哪裡!”

一直到晚上,晚飯剛過一刻鐘,蕭護來了。

自從謠言出來,蕭護再見長公主總是帶着幾個人,常有的姚興獻、餘明亮和伍林兒,總有一個伍家的舅爺在。

以前是伍思德常在,伍思德成親後,新婚燕爾,不忍打攪,就少一個他。

長公主這裡也是謹慎的,會有兩個清客,不是叫桑世傑,就是叫於得安,有時候會有兩個官員。

程業康今天也在。

大家含笑見過禮,按官職坐下。

堂上宮燈數盞,各人座位後,又有紅燭數枝,照得如雪洞般明亮。長公主殷殷而笑,問的還是民生大計:“大帥,這二月已到,三月很快,眨眼間就五六月是收割季節,江南幸好在老帥手中,可這中間的路卻讓張寶成所佔,我們算過,打通路總要三個月以上,還有糧草動用不少。大帥,再不出兵,什麼也收不回來。”

“江南十六郡,有父親在,不用擔心。公主說打通路,這是迫在眉睫的事,要緊要緊!”蕭護話鋒一轉,又回到他最近說的話題:“不過民心不穩,我若出兵不在京都?”

他沉吟着,先看姚興獻:“將士們休養的可好?”

“回大帥,還需休養。左前鋒營中冤案未解,軍心尚未不穩。”姚興獻不慌不忙起來,離座一步,插手躬身回答。

長公主悵然,蕭家就是有幾分能耐,才能系得住這些人在。姚興獻是京中出身,妻子家人俱在京中,長公主私下裡讓人屢屢相邀,竟然分毫不動。

蕭護哦了一聲,再問餘明亮:“新兵練得如何?”餘明亮也和姚興獻一般,起身欠身子回話:“尚待時日。兵未練成,出兵事倍功半,請大帥三思。”

長公主悶悶,蕭護所指的含意她是清楚的,和蕭護商議一回事情,就被他輕巧滑開。他意思所指的,是封家的冤案還沒有平反,不是什麼左前鋒的冤案。

見蕭護一一問過,果然話回到封家上面,蕭護滿面笑容,看似他對大成長公主多麼尊重:“長公主,咱們先安軍心爲穩。你看呢?”

“大帥說得是,不過這出兵的路途,今天可以定下來吧。”大成長公主今天不容蕭護滑過去,她要清楚的知道他對於出兵攻打張寶成是怎麼盤算。

當即命人取出地圖,地圖雖少,長公主這裡也有一幅,是兵部裡上交而得。兩個丫頭一左一右展開來,地圖有一人多寬,半人多高,大家簇擁着長公主和蕭護來看。

有地圖在,一目瞭然。打張寶成不過就幾條路,不走左邊走右邊,不走右邊走中間。長公主想錢糧快發瘋,她可以準備的全準備好,一一說對蕭護聽,不容他再打溜:“這裡三座城,我已派人去信聯繫,不日可以回話,命他們協助你。”再往下,又是幾座城:“這裡有一半是張寶成佔了,不過聽說他殺的人不少,民心不穩,有人年後進京見我,願爲內應。”

蕭護心中竊笑,安排得不錯。他故意詫異:“這事情我怎麼不知道,”大成長公主給他一個你我心中有數的笑,你有事情也沒有告訴我。

再一個含意,現在不是正在告訴你。

蕭護裝模作樣地問了內應姓名,長公主視若珍寶的不肯說,就此作罷。

丫頭們換上茶水,長公主更是悶悶:“今年的新茶,還不知道在哪裡?”蕭護脣邊多了淺淺笑容,漫不經心地吹開茶葉上浮沫。

無可避免的要說到封家的案子,接下來要說六部的事,蕭護不提,伍林兒等人也會一個勁兒地說:“冤案要平。”

他們手中準備的冤案還真不少,國舅軍中十幾年,也有幾件,一起計較出來。程業康和以前一樣,給母親一個你要穩住的眼色。

冤案,現在是牽制他們的一個手段。

你要平,可以,拿戰功來換。

這是以前母子們商議出來的。不想蕭大帥更滑,你不平,我不出兵。拉鋸戰似的磨到今天,長公主累了。

或者說按她算的,蕭護大敗張寶成至少要三個月,還是以上,一不小心,糧草跟不上,就要半年以上,二月裡再不出兵,什麼也收不上來。

江南一線這條路上,有平原城市,又產小麥,可謂是水稻小麥全有,還有豐富的其它物資。

大成長公主今天讓步,主動提起來:“我命大理寺和刑部裡卷宗不齊,也儘快開審。徐明其和王於鳳,也讓人看住不許離開。”

蕭護看似不放心上,卻問了一句:“幾時?”

這日子你得給我定下來,總是推。

大成長公主是不容易,她一個女人根本管不住所有官員,人家不聽她的。蕭護去刑部裡,新任的尚書大人左推右擋,今天找不到東西,明天人手不齊,後天審不了,對長公主也是這樣的回。

長公主和他惱了,纔有一個確定日子:“他說二月底。”她希冀地看着蕭護,你出兵,這裡就審案子。

蕭護面上古怪的一笑,笑得冷淡不用言說。

二月底?

二月二十也是二月底,二月二十八也是二月底。到底哪一天?你審案子日子不問明,指望我告訴你出兵日子,休想!

當初指證封大人的兩個關鍵證人,徐明其和王於鳳,何用你看?蕭護是主管宮中防務和京門防務治安的人,他看得死死的,逃也逃不了。

金殿下指證十三是封慧孃的表姐,當場身死。她的丈夫,兵亂中蕭護一直沒殺,兵亂後投入獄中看管,等着平反那一天讓他死個明白。

萬事俱備,只看東風往哪邊吹。

面對大成長公主對此事依然含糊的態度,和催問打仗的焦急,蕭大帥隨隨便便和她定了個日子:“三月中吧。”

大家一起無奈,只有跟蕭護來的人偷笑,大帥是水火不容的性子,長公主你還沒認識到。

大成長公主不能讓蕭護早早出兵,卻加上一句話:“你要保證收回錢糧來,蕭帥,這京城裡今年安寧與不安寧,全看你了。”

蕭護心想我要是早早離開,這安寧你要指望石明和張守戶了。調侃過她,還是散漫的答應。

程業康大喜,對清客們使個眼色。母親和蕭護的話都有記檔,到時候你兵敗回來,就不是好說話的。

長公主也滿面春風,她一直覺得自己不能掌握蕭護心思,一直也知道自己受制於他,今天他答應下來,以後有個閃失,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心情不錯,就計較下午的事,長公主緩緩而笑:“你夫人是個孩子脾氣,不時要你陪着。你呀,少冷落她,多陪着的好。下午我想你也不會就來,夫人還是要緊。”

爲了這一個,你可是壽昌都不要了。

蕭護閃過不悅,只一絲,一閃就過。外面商議事情,與內宅婦人有什麼關係?要換成是個男人說話,肯定不說這件事。

心中恨,也不會說。

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蕭護這樣想着,就不客氣地回:“我也管呢,你問將軍們,我打起來不客氣!外面的事情,她也不敢多說一個不字。”

長公主漲紅臉,對兒子看看,他這話分明影射你母親是個女人,管不了外面的事。程業康要發火,又不能。不生氣,這話不僅是說母親撐不起來,還有指程業康這兒子不行的意思。

母子兩個人對着看看,都忍着氣。

清客桑世傑,見僵局出來打圓轉:“大帥這話也對也不對,聞聽夫人能與大帥並肩而戰,是戰場上佳話,哈哈,這外面的事情,夫人也是問得的。”

伍林兒一聽就精神抖擻,抖抖肩頭:“那是當然,那是我妹子!”姚興獻對餘明亮撇嘴笑:“你不要忘了是伍將軍妹子。”餘明亮官階太小不敢笑,兩個將軍全不能得罪,給姚興獻一個笑容,再給伍林兒一個笑容。

大家說笑幾句解開,見已快二更,程業康送一行人出來,大家拱手分手,上馬出街口三步遠,見一個人快步而回。

蕭護和將軍們警惕地停一停,再打馬離開。這個人去見長公主:“寧江侯,陳大人等人,爲蕭帥夫人下午說的話所惱,大家聚在一處商議對策。”

長公主意味深長地對兒子道:“這人年青,還是少說話的好。”她指的是慧娘。慧娘在高臺上說的:“求親被拒者,再不去求!”

這話放出來,是和拒親事的人表示生分。

蕭護回到家中就知道這件事,他冷哼一聲,十三說話,當然是經過自己同意。自己當時也在,哪一個不服,哪一個只管出來跳就是。

三天不在京中,書房中還有不少官員們在候着。蕭護一眼見到張家,想問他下午爲什麼不去求親事,又苦於現在不方便,先按下不提,讓人去打聽官員們商議什麼。

……

寧江侯府上,分成兩撥人,卻在一處大廳上,中間的隔板拉開,還是男的一起,女的一起各自坐着。

“陳夫人呀,蕭夫人這話可是送着你來的,你們家是最早拒的親。”田夫人假惺惺,她和陳家原本就不和,掩袖子裝傷心:“可憐你女兒好個容貌,這可算是當全京城的人說不再求親,你以後可怎麼辦?”

陳夫人手中瓜子瑟瑟抖動,很想給田夫人臉上一大把。

田夫人旁邊是孫夫人,見不慣田夫人的樣子,給了她一句:“你有三個女兒沒出嫁,高不成低不就,下午怎麼不見在承林門校場上。”

陳夫人解了氣,田夫人怒目而視,手中一個果皮搖着,很想飛到孫夫人面上。孫夫人沒有女兒,田夫人無話可回,卻可以諷刺孫夫人的婆家:“你姑姑家有女兒,平江侯樑源吉和蕭大帥最好,難道不送幾個女人幫襯?”

平江侯府的老侯夫人,樑源吉的嫡母,卻是孫夫人的親姑姑。

孫夫人?大怒。她怒有幾層,老侯夫人膝下無子,不得以才讓樑源吉進京承爵,當年樑源吉母子們在鄉下,也有不少事情出現。樑源吉進京後,一直屈服於京都舊勢力,再就是嫡母爲長,受氣也不少。

樑源吉和石明好,就是尋法子牽制自己嫡母。

兵亂中樑源吉不管嫡母,是有原因。

老侯夫人當年是厲害,現在也是厲害的,兵亂一過,就把樑源吉告上大理寺,說他陷嫡母於危難中不顧不問,是有意借刀殺人。

換成以前,舊勢力當家,樑源吉日子不好過,可如今是蕭家在京都,老侯夫人硬是沒有告下來。

在舊勢力人家中,也是一件笑話。

打人不打臉,田夫人一張口,把這件事掃出來,孫夫人渾身顫抖:“你再說一句試試!”

田夫人手拎果皮,起來冷笑:“你能怎麼樣!”

孫夫人高挑卻瘦,田夫人中等個頭卻壯,兩個人對着,好似竹竿對上硬泥場,還不知道誰輸誰會贏。

別的夫人們都低頭,不管這件事情。只有孫夫人和田夫人的幾個親戚虎視眈眈。

廳外,一聲重重咳聲,有個蒼老的嗓音沉重地道:“難關不解,你們倒有心情鬧上了!”一個丫頭扶着一個老夫人走上來。

她古銅色衣衫,面上皺紋頗多,還有一道刀劍痕,從額頭直到眉角,這是兵亂中有的。這個人,是樑源吉的嫡母孫氏。

孫氏一出來,孫夫人先迎出來:“見過姑母。”超過一半的夫人們起身,孫氏是京中世家,和舊勢力中不少人關係好,就是田夫人背後敢諷刺,見她來了,也行了一禮,稱呼一聲:“老夫人。”

孫氏又咳一聲,手中柺杖頓着,當仁不讓的在首位上坐下,眸子冷厲掃過衆人,冷聲訓斥:“不商議正事,你們還有心情自己爭執!”

大家紅着臉各自坐下。

居中位子空着,那是寧江侯夫人的座位,孫氏也不敢坐。寧江侯夫人兵亂就一直病倒,扶病難起。

座位後是紫檀木鑲寶石大屏風,沒有人注意到有兩個寶石摘去,代替的是一雙黑眸。黑眸的主人收回目光,寶石在他手中,重新安上。

他長身玉立,令室中生輝,面上自然神采過人,氣色好得如午後春江水。

臨安郡王孫珉。

寧江侯在他身後,欣慰地笑:“讓你不要來,你偏來了。”孫珉負手踱步:“我沒有接到舅父的信,我也早想來看看。下午校場上我也看明白了,蕭護是想在軍中紮根,要說他想當皇帝,他一古腦兒宰了這些人也辦得到。他沒有,就是他想擁兵自重,挾制新帝。舅父呀,”

孫珉伸出雙手扶住寧江侯:“我實在擔心你,不看到你我不安心。”

寧江侯老淚縱橫,他輕泣起來:“我不怪長公主,你別怪她,要怪,只恨蕭護搬弄,讓大成長公主與我不和。張閣老,推年紀大不想得罪蕭護。你看,你舅父我要連這些女人也用上了。”

他們處在屏風後室內,另一面也是一個屏風,也可以窺視裡面動靜。

外面是官員們。官員們三三兩兩,或者很激昂,或者很沉默。寧江侯不滿:“我老了,尚且記得先帝恩德,這些人,只會往這裡來,沒有一個敢成大事,敢去行刺的!”他把滿腔希望全寄託在臨安郡王身上,老淚更流得多,混濁的眸子忽現異彩:“你一定有主意!”

孫珉扶着這個老人坐下,他可以感受到寧江侯一片爲皇權的心。寧江侯忠於皇權,就忠於孫珉。

孫珉是先帝一脈旁支,血脈清楚。

有明窗,還有一枝子早開春花伸過來。孫珉在這春意中,神采更燦爛無儔:“舅父,我特意來見你。京外亂七八糟,張寶成今年要報仇,封死納糧水陸道路。我來的時候,見他兵力不少,韓憲王等人一直想拿下他,至今不能。再來諸多郡王們,一家一支兵,我們只互相通信,兵戎相見也是遲早的事。”

他眉頭微揚:“我怕你顧念先帝,要和蕭護拼出高低。不必,讓蕭護去打張寶成,讓蕭護去打郡王們,舅父你只要拿捏住他就可以了。”

寧江侯沉吟,覺得心裡哪裡一開:“有理是有理,不過蕭護不好拿捏。”孫珉懷裡取出一件東西,放在荷包中,又繫於衣內,可見是珍惜的。打開荷包,取出一張疊起來的紙,展開來也不大,孫珉握着對寧江侯笑:“這個,可以讓大成長公主信你!”

屋外傳來鬨笑聲,卻是女眷們的。

孫氏的嗓音很高昂,帶着不服輸的勁頭兒:“她當衆說再不提親,我們一定不許給她!咱們自己老親家就不能許嗎?全是知根知底的人,就是先帝還在時,挑親事也只在老親家。夫人們,不要沮喪,不要軟弱。親事,偏不許給蕭家!”

孫珉詫異:“老侯夫人竟然是這樣的人?”年老更知勁寒的氣節。

寧江侯笑得平和:“她少年時就是這樣,老了更是老薑彌辣。”樑源吉要沒有蕭護的父親,是很難當上平江侯。

再回他們自己的話題,臨安郡王對寧江侯一通耳語,寧江侯幾乎要拍案稱好,他面上一掃連日來的頹廢,皺紋都舒展開:“長公主和蕭護生分的時候到了!”

他用力握住孫珉手,連連稱道:“好計啊好計!”

寧江侯可以預見到不久,長公主和蕭護將大打出手。

年青人,就是腦子快。寧江侯在心中誇獎臨安郡王。

……

蕭護到三更後出書房,讓人喊張家來,先不說什麼事情,只道:“陪我走走。”張家退後一步,走在大帥身側。

有詩云,二月春風似剪刀,夜風更溫暖。青草香沁人心脾,聞一口舒展不少。走過流水小亭,大帥明顯心情不錯,有幾分喜滋滋:“十三掛念你親事,你下午怎麼讓她難過?”

張家回答得很巧妙:“大帥都不讓夫人難過,我怎麼敢?”

“那你下午爲什麼不去?”蕭護輕輕笑出來。身邊卻沒有迴音。

蕭大帥詫異地轉頭看,見月光下,張家眸子裡溼潤,肩膀顫抖着,竟然是激動到了極點。蕭護笑罵:“沒出息!挑個媳婦又不是羅剎,你這是怕?”

張家字眼裡從來沒有怕字。

他敢跟隨十三去殺烏里合,不怕暴露潛入烏里合軍中,不怕身死先發響弩,才助十三拿到殺烏里合的軍功。

這是最忠心不過的人。

蕭護只是逗他,你怕什麼?

此時細草茸茸於腳下,踩一步渾身都是舒坦的,蕭護再取笑道:“我帶你賞月,你可別說不中聽的,十三下午生氣要打你軍棍,我可幫你攔下來了。”

張家勉強一笑,淚水卻落一滴子下來。沒落到蕭護手上,蕭護也感覺出來那滾燙,更要追問:“說給我聽聽。”

又體貼的加上一句:“免得十三問,我不知道。”

張家哽咽着開口:“大帥!”這一聲,擲地有聲,彷彿高入雲天中。蕭護搖手:“你柔和些,不說有的沒的,就是你對親事怎麼想。”

張家卻固執地搖頭,他也是大漢,和小孩子一樣,用力搖頭,用力咬着嘴脣,胸口起伏真情流露,用力迸出來話,又是一句:“大帥!”

有如金戈聲。

蕭護無奈:“好,你說吧。”

“我蒙老帥救於身邊,一直侍候大帥,後來指我給十三少。十三少當年隱名埋姓。在苦役營我沒有照顧好她。她去了前鋒,前鋒中我也沒有照顧好她,她又去到青州。”張家哭了:“幾回我夢中想,十三少要找不回來,我也不活了。”

蕭護感動,但是故作無事的罵:“沒出息,她現在不是好好的。”

“是!十三少膽子大,沒少和大帥犟!她去殺烏里合,我追上去找到她,見到她在烏里合身邊,魂都快了。幸好我找到了。”張家用袖子擦一把淚:“不然沒臉見大帥。”

蕭護悠悠嘆氣,也想到十三因郡主的到來,而私下離去的事。面對繁星,蕭護展顏一笑:“她有你,才能殺烏里合。別人都說十三是殺烏里合的英雄,其實是有你相助。”

蕭護憑心而言。

“不!”張家卻道:“大帥當時擁兵追上,自然有辦法幫十三少,我是怕亂殺起來,十三少會受傷。少個什麼,大帥以後要怪我,才貿然出手。大帥!”

他鄭重喊上一聲:“這兵荒馬亂的,還有仗打。我不成親,只跟着十三少!”他撲地跪倒,又痛哭起來。

爲那曾經的庇護,也爲他曾經受過的傷害。

蕭大帥有一時差點會錯意,他怔怔地看着張家,耳邊是他的話:“我只跟着十三少,我不成親!”

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張家是說還有危險,他要讓自己放心,一直跟隨慧娘。

蕭護忍無可忍輕踢張家:“差點你把我繞暈過去。”張家怔忡擡頭:“那大帥想成什麼?”大帥臉上一紅,佯怒道:“沒什麼!我就是告訴你,你不成親,十三惱你,我可不攔!”張家帶淚有了笑容:“那軍棍閒的,十三少好久不領,她悶得慌。”

“哈哈,”蕭護大樂,心中感動一團一團地上來。每一團如雲起雲落,升到心頭再如煙花爆開。

對着帳下熱血男兒,蕭護默然不知再說什麼。揮手讓張家去,一個人在園子裡散了會步,把心頭滾熱散開不少,揣着餘下的感動回房。

他身影纔出現在院門,慧娘連蹦帶跳出來,蕭護伸臂摟住她往房中去,柔聲道:“怎麼還不睡?”

“小聲,表弟還沒睡。”

蘇雲鶴從他房中一步躥出來,後面是孟軒生攔也攔不住的手臂:“哎,你這紈絝!”蘇雲鶴直奔蕭護:“表哥,你出去怎麼不帶上我?還拿鹿扎我的眼!”

蘇表弟又來撒嬌。

慧娘把臉埋在蕭護手臂上,這隻手臂不讓。

蕭護要捶他:“不睡你就會鬧!讓你跟馬先生唸書,你可去了!”一手臂把蘇雲鶴撥拉開:“少惹我生氣!”

慧娘竊笑,可憐的表弟今天又沒贏。

蘇表弟可憐兮兮在院子裡,嘴裡不停:“你不帶我去,你偏心眼兒……”大帥夫妻已進房中。丫頭們送水進去,又出來。小螺兒潑水,取笑道:“表公子,您還不睡!”

蘇表弟瞪她,雙手背起,兩眼對天:“我賞月,我在賞月賦詩,今晚的月色真是我見猶憐。”小螺兒笑着進來,把門關上。

院子裡,蘇小弟幽怨……

慧娘在房中生氣,她嘰嘰呱呱:“晚飯我請思德哥哥來吃,十一公主沒有來,我說怎麼了,思德哥哥說幾個丫頭不好,天天欺負她,大帥,你看這沒有道理!”

大帥眯着眼,覷着只着裡衣的慧娘。水綠色繡荷花出水的肚兜若隱若現,暴露出慧孃的好身段兒。

白淨的肌膚在水綠色襯托下,更有光彩。

慧娘沒注意到自己丈夫目光盯着自己脖子上散開的衣紐內,她只是不喜歡:“長公主好似官媒婆,送丫頭再送丫頭,大帥,要是公主讓她脅迫,我們家裡可就沒有公主了。”

大帥肯定要賜十一公主死的。

蕭護被十三這句“我們家再沒有公主”惹笑:“公主不是還有,今天早上顧孝慈傳話,說宮中王嬪娘娘生了,先帝遺腹子又是個公主,讓文妃等人好不傷心。你要公主,還有沒生的呢,還有三個懷着。”

慧娘狐疑:“不是專寵江寧郡王妃,這孩子是哪裡來的?”她出神的樣子太可愛,蕭護捏捏她鼻子:“難道不用別人打個掩護,我也奇怪前幾年怎麼不生,馬明武近來和宮掖的人熟,他倒知道,說石貴妃下的手。”

“她不能生,就看着別人不舒服。”慧娘隨口一句,把這話題結束。身子往綾被上再坐一坐,不依地道:“大成長公主到底想怎麼樣?”

話才說到這裡,見水蘭在外面回話:“蕭北來了。”蕭北這時候來,必然是緊急必要回的事。慧娘先下牀,給蕭護披上衣服,自己再取衣,蕭北已進到外間。

“宮中才傳出消息,說周妃娘娘賞月摔了一跤。”

慧娘一驚,蕭護按捺不住的罵道:“豈有此理!”

膽大妄爲!

燭光下,蕭護面色都變了,他自認爲對大成長公主一直周護,就護出她步步緊逼,步步疑心。周妃的這一摔不用多問,肯定是脅迫十一公主。

蕭護不是如慧娘般在乎家門中有個公主,而是周妃這一摔,摔出十一公主必然是和長公主不一條心。

顧孝慈這麼晚傳出這個消息,也意味着這事不尋常。

又正是長公主讓十一公主快快回話的骨節眼上,這事做得不用再說。

蕭護馬上就靜下來,讓蕭北細細說一遍:“……和人登高,身邊人不少,就摔了她。是誰幹的,還不知道。”

“這事情是有意讓十一公主知道的。”蕭護冷淡地道:“只怕明天就有人去見十一公主,你去,告訴伍思德,這位公主想怎麼行事,我候着她!”

蕭北答應着離去。再進來,慧娘沒了話,不敢再在蕭護氣頭上一直提長公主不好,小心翼翼侍候他睡下來,氣憤中猶有擔心。

十一公主要知道,她會怎麼辦?

真是讓人擔心的事。

燭花兒一閃,又黯然下去。水蘭躡手躡腳進來,挑了挑,又用紗罩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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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更新依然在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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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見面第42章 ,威風十三少第7章 ,太子也奸詐第2章 ,大亂京都(二)第3章 ,互相體貼夫妻情第67章 ,清君側!第20章 ,殺進校場第98章 ,弄錯方向的情敵第2章 ,調虎離山第48章 ,有人生,有人去第16章 ,花好月圓(二)酒大姑的長評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學的第35章 ,纏綿憐惜第98章 ,弄錯方向的情敵第38章 ,爲銀子,要火拼!第74章 ,家有表弟第86章 ,把張大人嚇破膽!第39章 ,給我當小廝吧?第34章 ,求婚第5章 ,十三闖郡王封地,怒斥臨安王第75章 ,蕭家門檻高第28章 ,憂愁第30章 ,原來是太子殿下第99章 ,你家有病第34章 ,保護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第19章 ,丫頭指親事第55章 ,大好戰功飛去也第8章 ,一碗好湯第30章 ,我不想死第95章 ,只能爲我哭第39章 ,給我當小廝吧?第16章 ,與君別離第12章 ,過河拆橋(四)第56章 ,告御狀的小本錢一枚第25章 ,不是東西的長公主!第37章 ,自己承擔的事第92章 ,害人最後害到自己!第55章 ,垂手可得當感恩第21章 ,二十四孝好父親第15章 ,乍逢驚耗第45章 ,新年夜第12章 ,臨安王第29章 ,談心第86章 ,把張大人嚇破膽!第7章 ,回京,掃墓第32章 ,少帥發狠第9章 ,何必爲人作嫁衣裳?第8章 ,大亂京都(八)第3章 ,路上第30章 ,大帥妙言!第88章 ,女魔頭壽昌捱打感謝八月的豐盛第2章 ,調虎離山第9章 ,過河拆橋(一)第4章 ,皇帝好奸詐第23章 ,總算不和了第38章 ,你受了傷,爲我?第39章 ,太子大婚第46章 ,點滴恩情在心頭第40章 ,咱們一張牀吧?第22章 ,暗雲涌動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52章 ,胸有成竹的少帥第31章 ,丟了十三第6章 ,忠僕不能留第16章 ,挑釁第4章 ,救人救已第59章 ,被看光光的少帥第42章 ,赤裸裸的忽悠瀟湘wyy的長評第21章 ,大快人心的親事第48章 ,有人生,有人去第3章 ,封姑娘,你在哪裡?第52章 ,大帥離京百姓送第98章 ,弄錯方向的情敵第70章 ,圓房第12章 ,過河拆橋(四)第1章 ,大亂京都(一)第2章 ,大亂京都(二)第1章 ,悶悶的皇帝第15章 ,花好月圓(一)第22章 ,斥責第24章 ,鬧平江侯府第44章 ,吃苦第16章 ,挑釁第51章 ,又起風雲第17章 ,花好月圓(三)第27章 ,恩愛夫妻樂事多第47章 ,秘密第93章 ,豪門未必命就好!萬分見諒第19章 ,關心第52章 ,大帥離京百姓送第33章 ,選妃第9章 ,無端起風波第48章 ,有人生,有人去第25章 ,太子威風第49章 ,一杯合歡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