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頭戴面具,身披大氅的人,腋下夾着毫無知覺的胡成武正在荒野中狂奔。他的速度,遠在了駿馬之上,起落之間,均在二十丈開外,那無邊無際的大地在他腳下,宛如海面一般,而他就像一隻大蜻蜓,施展蜻蜓點水,倏忽間只見得一個黑點。
不知過了多久,那人已把胡成武帶到一個十分荒涼,到處是土坑的地方。他將胡成武的穴道解開,扔進了一個土坑中。胡成武武功被制,身上毫無力道,頓時摔疼,醒了過來。一眼望見對方,魂飛天外,失聲驚呼:“你是哪位菩薩。”
昨夜,他見到了一個地藏菩薩,武功之高,幾達天人。剛纔,他又見到了南海菩薩和北海菩薩,而這兩個人的武功,比他高出起碼也有十倍以上,兩三招就可置他於死命。現在又多了個一般模樣的人,而這人竟能乘亂將他挾走,甩掉了張大幹等人,顯見武功又在他們之上。落在他的手裡,會有好日子可過嗎?
那人笑道:“不用害怕,我這個菩薩心腸很好,你只要老實回答我的話,我非但保保你不死,還能幫你解決目前的困境。”胡成武呆了一呆,愕然道:“你怎麼幫我解決?”那人道:“很簡單,就憑我的手段,我敢保證,你縱然失了這趟鏢,也不會有人找你的麻煩,你的家人也不會少一根頭髮。”胡成武想了想,道:“這個辦法好是好,但是我這麼做,我金刀鏢局今後再也沒有臉面在武林中立足。江湖中人最講信諾,尤其是幹我們鏢局這一行的,一旦失鏢,去丟了性命還要嚴重。”
那人語氣異常溫和,笑道:“你想過沒有,鏢局這一行是不可能幹一輩子的,你把金刀鏢局做大的這個份上,莫非還不知足嗎?這些年所賺的錢財還不夠你一家人享樂一輩子?好好想想,該是收手的時候了。”胡成武聽了,頗爲心動。那人見他一臉深思,心知他已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不由一喜。
就在這時,他隱隱聽到了什麼,想把胡成武從土坑中抓出來離開此地,卻已經慢了一拍,只見一個與他同樣打扮的人出現在了附近的一個土坑邊上。
“嘿嘿,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也都像我一樣,變成了菩薩。”來人怪聲笑道。瞧他披着猩紅的大氅,一望便知是那地藏菩薩。那人目射警惕,注視了他半響,笑道:“兄臺這身打扮,是從哪裡學來的?”地藏菩薩怪笑一聲,道:“你又從何處學來的?”那人道:“何必用學?我不想讓人知道我是誰,自然就這副打扮啦。”地藏菩薩道:“彼此,彼此。敢問尊號如何稱呼?”
那人笑道:“一時之間,我還沒想出來,兄臺不如幫我想想。”地藏菩薩道:“我是地藏菩薩,剛纔又多了個南海菩薩和北海菩薩,你不如就叫東海菩薩吧。”那人哈哈一笑,道:“東海菩薩,好名字。兄臺尾隨至此,不知有何見教?”地藏菩薩道:“好說,好說,我只要胡成武,你老兄願意放人嗎?”
東海菩薩道:“胡成武關係着一樁大寶藏,兄臺以爲我會把他輕易交給你?”地藏菩薩道:“錢財乃身外之物,你東海菩薩武功已高到這個地步,又何必爲了孔方兄奔走?”東海菩薩笑道:“這世間有許多事是需要孔方兄來打理的,沒有孔方兄,簡直是寸步難行,首先就過不了吃飯這一關。再說,如果那藏寶圖僅只是財寶,也諒也不至於使得衆多好手趨之若鶩。”地藏菩薩“哦”了一聲,笑道:“願聞其詳。”
東海菩薩道:“傳說,那張士誠將珍寶運往海外之際,也將他收集來的武學秘笈隨同珍寶一起藏了起來,如能得到哪些武學秘笈,不也是一件美事?”地藏菩薩怪笑道:“張士誠若有那麼多的武學秘笈,天下早已是他的了,何至於讓朱元璋得了天下。”東海菩薩道:“張士誠可以做王,卻不是做皇帝的料,他後期不思進取,只圖享樂,纔會有覆滅的結果。再有更多的武學秘笈,也是枉然。”
地藏菩薩點頭道:“不錯,不錯。只是你老兄想過沒有,你就這般肯定胡總鏢頭所保之物就一定是藏寶圖?”東海菩薩道:“這我倒沒有想過,不過,胡成武就在我面前,待我收收看,有沒有一會便知。”地藏菩薩怪笑道:“你以爲我地藏菩薩會眼睜睜地看着你爲所欲爲嗎?”東海菩薩道:“兄臺想打抱不平?”
地藏菩薩道:“不敢,不敢。我地藏菩薩想從你手中借胡成武用一天,明天這個時候便還給你。”東海菩薩冷哼一聲,道:“兄臺的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夠膽,我要是不答應呢?”地藏菩薩陰沉沉一笑,道:“你不答應也得答應。”話罷,飛了起來,伸手抓向東海菩薩。
東海菩薩不動,空氣忽然多了一股怪異的氣流,地藏菩薩身軀一震,微微地“咦”了一聲,掠到一個土坑邊上,道:“這是什麼武功?”旋即,他縱身躍起,人還沒落地,忽地向右懸空移了八尺,接着又向前邁出了五步。這等驚世駭俗的輕功全憑一口真氣,期間若有一絲不濟,必將從半空掉落不可。
東海菩薩見他輕功如此神奇,心知遇到了勁敵,身軀陡然拔起,向地藏菩薩撲去。地藏菩薩似是有些“怕”他,往後直退,東海菩薩緊追不捨,轉眼間,兩人遠去百丈開外,所過之處,地面塌方,塵土飛揚,偏偏這一切都是處於無聲無息之中,瞧去十分詭異。
瞬息間,兩人又遠去了百丈。胡成武從土坑中爬上來,不敢亂跑,舉目望去,只見得一個黑點,原來東海菩薩和地藏菩薩平行飛躍,處在一條直線上。忽聽一聲巨吼傳來,驚破雲層,胡成武險些被震得昏死過去,一跤顛倒了土坑中,摔得眼冒金星,不知南北。迷迷糊糊間,感覺兩股強大的力量在附近交擊了十三下。
憑他的感覺,一股力量屬於刀氣,另一股力量屬於劍氣,偏偏這兩個菩薩身上都沒有刀劍,也不知他們是如何發出的。突然間,他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一摸地面,才知是它在震動,驚得目瞪口呆。
“哈哈哈,東海菩薩,我地藏菩薩已知道你是誰,胡成武我借定了。”話聲在胡成武耳邊響起,他還沒看清是誰,就已被人提了起來,夾在身下,動彈不得。胡成武只覺地面在飛速後退,一眨眼的功夫,人已被夾着去了千丈之遙。東海菩薩追之不及,只得揚聲問道:“可是刀神前輩?”地藏菩薩笑聲飄來:“刀神前輩武功蓋世,在下怎敢冒充,我就是我,地藏菩薩。”就這麼點功夫,他的人又去了千丈。
東海菩薩也不去追,站在那,看上去像一尊石像。一頓飯時間過後,一條人影從遠方躍了過來,距離東海菩薩尚有三丈,便止住了腳步,眼光掃視了場上一眼,臉露驚駭,道:“義父,這是怎麼回事?”東海菩薩異常平靜地道:“義父遇到了對手。”來人是歸遠帆,他跟隨義父幾年,知他脾氣如何,此刻聽他語氣平和得如同在敘述一件於己無關的事,便知他內心一定是驚濤駭浪。
“他是誰?”
“地藏菩薩。”
“地藏菩薩?是什麼人?”
“我懷疑他是刀神,但聽他的聲音,不太像,他故意把聲音說得古里古怪,但據我推測,他的年紀絕不會超過百歲,又怎麼能是刀神?遠帆,你知不知道江湖中還有誰是使刀的高手。”
歸遠帆沉思了一會,道:“峨眉山頂的刀客關山月是個極爲了得的使刀好手,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值得義父放在心上。”東海菩薩冷笑道:“他絕不是關山月,義父雖然沒有見過關山月,但義父深信,關山月不可能是義父的對手,而這地藏菩薩,輕功之高,勝過義父,內力之深,更是匪夷所思。”歸遠帆道:“那會是誰?他把胡成武抓去,難道是爲了藏寶圖。”
東海菩薩道:“當然是爲了藏寶圖。不過,從他的語氣中,義父聽出他的想法和我們似乎不太一樣,他對藏寶圖不怎麼感興趣,對胡成武以及因藏寶圖而引起的軒然大波卻十分關注。這等心思,究竟出於什麼目的?難道他……”歸遠帆道:“義父的意思是?”東海菩薩道:“從一開始,我們對藏寶圖一事已有了先入之見,認定胡成武保的就是藏寶圖,因此,便一門心思要奪到手。”頓了一頓,雙目爆射精光,一揮手,道:“走,我們回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義父倒要感謝這位不知來歷的地藏菩薩。”
兩人疾掠而去,留下這遍地傷痕累累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