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相會,楊柳煙是來得巧,而殷莫淮着實是無聊的緊,本以爲也會有人來行刺自己,豈料一個穀梁淚就讓羅網一衆刺客望而卻步,穀梁淚之能,怕是要重新審視一番了。
姑蘇小娘和呼察冬蟬,連同吉布楚和護送殷莫淮回了棄名樓,楊柳煙回了冢宰府別苑,橫疏影也回了半分樓覆命,李落說是另有些事,需得去瞧瞧,卻沒說是什麼事。此間諸人中谷樑淚武功最高,這保護李落的擔子自然是當仁不讓。
離了院子,李落漫無目的的隨意走着,穀梁淚靜靜的跟在李落身後,心中暗暗好笑,哪裡是有什麼事,分明是想讓自己多陪他一會。
李落童心大起,踩着街邊石沿兒搖來晃去,未用輕功身法,身子扭來扭去,拙劣的像個蹣跚學步的孩童。
穀梁淚盯着李落瞧了半晌,忽地輕輕說道:“不該是我走那裡纔對麼?”
李落一怔,腳下一虛,從臺階上歪倒了下來,穀梁淚明知李落故意,卻還是忍不住扶了他一把,卻被李落趁機抓住穀梁淚素手,穀梁淚微微掙脫了幾下,李落卻似狗皮膏藥一樣黏着就不放開,穀梁淚微微嘆了口氣,白了李落一眼,也便由着他了。
李落嘿嘿傻笑着,牽着穀梁淚的手,樂不思蜀約莫就是這個模樣。
“穀梁……夫人,你今晚真好看。”
穀梁淚撲哧嬌笑一聲,穀梁夫人,好別緻的稱呼,促狹笑道:“是真好看,還是最好看?”
“哈哈,最好看。”
“騙人!”
“騙人的是小狗兒。”
“那你先學小狗叫兩聲。”
“汪……”
李落剛一出聲,便被穀梁淚捂住了嘴,嗔道:“堂堂大甘殿下,也不嫌羞。”聲音嚶寧,猶帶鼻音的滯膩嗓子無比嬌慵,便連天上的月亮也羞的躲了起來。
掌心溫潤,帶着絲絲醉人的香甜。李落貪婪的吸了一口氣,忍不住頑皮又哈了一口熱氣。穀梁淚電閃般將手縮了回去,責道:“好大的人了,還這般沒羞沒臊。”
“這裡又沒旁人……”
穀梁淚大窘,面紗下的俏臉定是紅的發燙,嬌叱道:“胡言亂語,不理你了。”
李落深知穀梁淚冰清玉潔,最是臉皮薄,也不敢太過放浪,隨即緊緊握住那雙柔弱無骨的素手,只盼這路永遠沒有盡頭,便能一直走下去。
李落和穀梁淚回到棄名樓的時候已過四更,剛等李落合上眼,天色方見麻麻亮的光景,李落便被溯雪喚醒,卻是宮裡內侍來人召李落入宮的。
李落連聲打着哈欠,一臉迷茫,呆呆的看着溯雪。溯雪已是司空見慣,自家公子在家裡大多時候都是這般賴皮懶惰的樣子,連拉帶拽的穿好衣服,探月打了水進來的時候,李落才似大夢初醒,忙不倏擦了把臉,回過神來。
出了屋子,穀梁淚披着一件單衣,寧靜如初晨葉尖上的一滴露珠,又如朝霞灑下來的第一縷光,沒有明豔不可方物,但有鍾靈鼎秀之氣,讓李落捨不得移開目光,直勾勾的瞧了好半天。
穀梁淚輕咳一聲,柔聲說道:“我陪你去吧。”
李落心裡一熱,穀梁淚定是怕有人再來行刺,笑道:“不要緊的,你再多睡會,昨夜那麼晚,別累壞了身子。”
探月耳朵驟然豎了起來,忙不倏從溯雪身後探出腦袋,上下打量着穀梁淚,櫻口張的溜圓,小聲嘀咕道:“昨夜?晚……哎呀!”說着話,探月玉靨泛起兩片嬌紅,半是害臊,半是心慌,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聲音雖小,不過李落和穀梁淚內力精絕,自然聽的分明,溯雪離探月最近,探月呢喃低語,差不多就是咬着溯雪耳朵說話。溯雪忍不住也鬧了個大紅臉,回頭嬌叱道:“探月,你胡說什麼呢!”
溯雪不責備還好,這一責備反而壞事。李落本還有些迷迷糊糊,不明所以,直到這個時候才轉過腦筋,忙不倏看了穀梁淚一眼,生怕穀梁淚臉皮薄生了氣。穀梁淚靜靜的站在堂下,婷婷嫋嫋,交握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側着玉首,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落。
李落微微鬆了一口氣,萬幸佳人未惱,氣急敗壞的揚手給個探月一個爆慄,喝道:“就是,胡說什麼,今日便罰你跟着重泉溫習十禽戲,練不熟不許吃飯!”
探月捂着腦門,可憐兮兮的求饒道:“王爺,探月知錯啦,能不能換個責罰呀。”
李落不懷好意的陰陰說道:“也好,那你去找秋吉吧,我聽說她這幾天又搗弄出幾株叫不上名堂的藥草,你去幫她試試。”
探月嬌軀一顫,俏臉煞白,一滴血絲都剩不下,連連擺手,惶急叫道:“探月多嘴,王爺饒了小婢吧,我這就去找重泉,練不熟不吃飯!”說罷,探月逃也似的奔出了院子,邊跑邊朝着李落揮手,大約是叫李落快去忙自己的事,她定然不會偷懶。
李落哈哈大笑,好不解氣,叫你沒大沒小的亂說話。穀梁淚白了李落一眼,輕輕一笑,果然都是些長不大的孩子。
李落瞧見穀梁淚眼裡的揶揄之色,輕咳一聲,忙忙端了端大甘殿下的架子,沉聲說道:“不用了,光天化日,難不成還敢行兇不成!”
穀梁淚輕哼一聲,轉身便走,淡淡說道:“由得你,不識好人心。”
李落摸了摸鼻尖,轉身一瞧,溯雪抿着嘴正自偷笑,喝道:“不許笑!”
溯雪紅着臉應了一聲,細聲問道:“公子也要罰奴婢麼?”
李落眼前一黑,拔腿就走,身後傳來溯雪脆聲叫問:“公子回來用膳麼?”
李落惡狠狠的回道:“不吃了,餓着!”說罷,頭也不回的離了棄名樓。
這個時辰,萬隆帝定然還沒睡醒,能傳旨喚李落入宮的便只有一人了。
月諸湖,尚柳亭。
李落到了湖邊的時辰正好,朝霞微露,風輕雲淡,天色還沒有熱起來,晨風掠過湖面,揚起幾條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