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那個難得糊塗的性子,說的遠了,只會越來越糊塗的。”
柔月百感交集,良久無語。穀梁淚輕輕牽了牽柔月的素手,寬慰輕語道:“你別再胡思亂想,這件事晚些時候我會和王爺商議,如果是他做不了的事,不是還有我麼。”
柔月看着溫顏暖聲的穀梁淚,默默無言,李落做不到的事她便一力承擔,言語隨和輕柔,卻是何等的氣魄。
離開穀梁淚閨閣之時,柔月多是內疚和懊悔,心緒卻安定了許多,一牆之隔,不管的牆外波譎雲詭,明槍暗箭,而院子裡卻都是惠風和暢,春暖花開的日子。
送走了鄧王和凌疏桐狄傑二人,李落站在屋檐下擡頭望天,昨夜的雨還沒有散盡,雖說不下了,卻還有一層薄雲,遮了天機星光。
章榮政和楊萬里一左一右站在李落身側,也學着李落的模樣仰首望天,楊萬里還好,身子骨消瘦挺拔,章榮政卻有一隻好大的肚腩,扶着腰比懷胎十月的婦人還要寬出兩圈,聽說內務府專門製作朝服的工匠私下裡傳言,章榮政這一身鶴鹿祥瑞官服足足花了比旁人多了兩倍的料子,這才勉強裝下來。
“鄧王一走,怕是又要攪風攪雨了。”楊萬里滿臉愁容,沒說什麼,只是心底深處略有遺憾,如果不交出鄧王李玄嗣,內衛司又能如何。
李落嗯了一聲,淡淡說道:“如果鄧王不興風作浪,那他就不是鄧王了。”
“哎,那王爺更不該放虎歸山啊。”楊萬里憂心忡忡道。
李落微微一笑道:“我不放他,就只能殺了他,如今境地,我若殺了一名皇嗣,呵呵,我還能躲,你和章大人就有的頭疼了。”
楊萬里想了想,也覺有理,內衛司的那位是當真能請下來聖旨,到時候李落抗旨不遵,那整個朝堂豈不是要反了天了。
“王爺,楊大人,你們說這鄧王殿下爲什麼非得要把朝堂之上攪得雞飛……天翻地覆啊,這損人不利己,何苦來哉?”章榮政滿是疑惑的問道。
楊萬里同樣也是費解,挑起諸子爭端,若說坐山觀虎鬥也就罷了,但是鄧王現在這個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模樣,生死已有定論,只剩下遲早的差別,難道非要讓李家諸子兩敗俱傷他才高興。
李落沉默片刻,緩緩說道:“他說,當年行獵時他的坐騎被人動了手腳,做手腳的人叫田觀。”
“田觀?”章榮政和楊萬里皆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田觀是何許人也,倒是楊萬里隱隱有一絲古怪的感覺,這個名字好像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明妃孃家便是田姓。”
楊萬里腦海之中響起一聲驚雷,沉喝道:“我想起來了!”
“噓,小點聲,你想起什麼了?”章榮政瞪了楊萬里一眼,大驚小怪。
楊萬里左右看了一眼,凝聲說道:“田觀應該是當年禁軍金吾衛南鎮將軍田妬雨的獨子,鄧王殿下的表兄。”
章榮政頭皮一陣發麻,田妬雨是知道的,正是因爲知道,章榮政才明白這裡的水深水淺。
南鎮將軍田妬雨是鄧王生母明妃娘娘的族兄,田觀長鄧王幾歲,是鄧王的表兄。當年鄧王墜馬身殘,明妃失勢,不久之後就得了一場重病,沒過一年就不治身故。再之後,田妬雨失了靠山,被人排擠出了禁軍,此事章榮政心知肚明,當年還曾小小的推波助瀾了一把。田妬雨憤而掛印歸田,返回徽州老家,不想在武陵山被一夥山賊盯上,堂堂大甘禁軍的南鎮將軍竟被幾個山野小賊要了性命,連帶着一家老幼大半都送了命,至於那夥山賊有沒有抓到,時過境遷,知道的人不多,但是田妬雨身亡之後,卻被卓城裡的達官貴人笑話了很久,大概是酒囊飯袋之類,連累的禁軍都擡不起頭來,讓霍裁亂很丟面子。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當年也算茶前飯後的談資,但直到今日,鄧王說起田觀其人,章榮政才知道這其中絕非只是表面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禁軍中的金吾衛,是鎮守在萬隆帝身側左右的將士,十丈之外,便是金吾衛,說是天子心腹一點也不爲過,這樣的人,而且還沾親帶故,絕非什麼人都能收買的,之後的偶遇山賊,恐怕也就沒那麼簡單。
三個人一點就透,沒有刨根問底,能讓田觀或者田妬雨不惜背叛宗族,背叛明妃娘娘的人不多,鄧王沒有說到底田觀受何人指示,但李落三人其實心裡都有一個不約而同的念頭,再加上當年田家借勢,號稱六大世家之後的第七世家,點點滴滴匯聚在一起,至於能不能從鄧王口中聽到那個名字已經不重要了,就算不是親口吩咐,他必然也是點了頭的。這樣一來,鄧王的所作所爲也就說得通了。
章榮政一陣唏噓,忽地瞥了一眼楊萬里,冷笑道:“楊大人這副雨僽風僝的樣子,當真是忠君之臣,不像我,就只覺得可惜。”
“可惜?你可惜什麼?”楊萬里不甘示弱的回瞪了章榮政一眼,冷冷說道。
“內衛司想帶走鄧王殿下,怎麼也得掏幾千幾萬兩銀子,賠上咱們巡檢司衆巡按的酒錢藥錢才行,要不然白白便宜了他們。”
楊萬里目瞪口呆,看着一副天經地義模樣的章榮政,喃喃說道:“這樣的不義之財,取之有愧……”
“原來是取之有愧。”章榮政皮笑肉不笑道,“巧了,我剛用不義之財託了門路買了兩斤大葉冬青茶,最是提神醒腦,原本想給王爺一斤,剩下的你我二人分了,既然取之有愧,那受之肯定也一樣有愧,楊大人那一份,下官厚顏,就和王爺五五分賬吧。”
楊萬里一愣神,明知章榮政故意如此,也禁不住心裡有氣。說起大葉冬青,雖說不如雀舌銀針之類名氣大,但說珍貴卻猶有過之。此茶產自大甘西南一帶,據說此茶茶樹比起尋常茶樹要矮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