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玉柏玄以往的記憶,此處應該地處羅城與雲楚的交界,雖然是往北走,但已經是初夏,即便是樹林,只要點起火堆,也並不覺得冷。玉柏玄與甯蔚羽輪番值夜,說是防止野獸偷襲,平聞虛心知肚明,其實是在監視他,怕他逃走。
一路走來,兩人沒有傷他的意圖,他也由惴惴不安轉爲了聽天由命,他也想開了,跟着他們有吃有喝還有人守夜,比自己一個人飢一頓飽一頓強百倍。
平聞虛津津有味地啃着烤兔肉,還招呼甯蔚羽,“吃呀,別客氣。”甯蔚羽護住一隻兔腿,架在跟前的火堆上反覆烘烤,
玉柏玄從不遠處返回,手裡拿着水袋,“你這也吃的太快了,午飯吃了半隻山雞,怎麼餓成這樣?”玉柏玄看見平聞虛腳下一堆骨頭,忍不住感嘆。
“沒吃光,還給你留着呢,”平聞虛指指甯蔚羽手中的兔腿,打了個呵欠往後一倒。
甯蔚羽將剩下的兔肉分作兩份,遞給玉柏玄一份,玉柏玄伸出一根手指壓在脣上一臉神秘,從懷裡掏出一包樹葉,打開一看是幾枚鳥蛋,玉柏玄將樹葉包好埋在火堆下。
不一會兒平聞虛鼾聲如雷,玉柏玄無奈地搖搖頭,離悅還說皇甫霏遲最像他師父,跟平聞虛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用飯狼吞虎嚥,睡覺打鼾夢囈,講話故弄玄虛,活脫脫一個武鳴第二。
甯蔚羽不理會如雷的響聲,悄悄同玉柏玄交談,“你懂的真多,會唱歌,還會烤兔子。”
年少時的逃亡,讓嬌生慣養的玉柏玄經歷了許多無法想象的苦難,也曾得到了最純真無邪的愛情,光陰飛逝如白駒過隙,如今物是人非難以言喻,她用柴火將剛纔的鳥蛋從炭火中撥出,還冒着熱氣。
“黑乎乎的,能吃麼?”甯蔚羽伸手去摸,被玉柏玄攔下,用樹葉捏在手裡,搓去外面的殼,白皙光滑的鳥蛋在她的手心裡翻滾,“小心燙。”
“唔......”甯蔚羽細細嚼着,“比水煮雞蛋還要香。”玉柏玄剝了一顆放入口中,手裡將剩下的剝好遞給甯蔚羽。
“好香,哪來的蛋?”方纔還睡得天昏地暗的平聞虛,如同鬼影一般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甯蔚羽平日教他搶怕了,連忙收回抱在手心裡。
“吃獨食不地道,”平聞虛緊緊盯着甯蔚羽的手,彷彿透過他的手已經品嚐到了食物。
“給他嘗一個,”玉柏玄示意甯蔚羽,若是不給,他又要念叨些什麼聖人云:知恩圖報善莫大焉。
平聞虛端詳了一下鳥蛋,丟入口中,“沒想到你還會烤鳥蛋,下次多烤一些,這還不夠塞牙縫的。對了,都多少天沒有沐浴了,明日尋個有泉水的地方落腳,你不嫌臭,我自己都聞不了。”
十日後,三人抵達都城黍陽。玉柏玄先期的打算是獨自回返,讓隱衛護送甯蔚羽與離悅藏到斐城暗樁,哪知生出這些變故,甯蔚羽一路跟隨寸步不離,又多了個平聞虛,她決定先偷偷潛回黍陽與叔父會面,探知情況。
玉柏玄與甯蔚羽風吹日曬變得粗糙不堪,平聞虛卻因爲吃喝不愁顯得容光煥發,似乎還變胖了些,三人喬裝之後進入中街一家制香閣。
制香閣店主帶着人擡了幾口木箱,由小僕引領着從後門進入,小僕一一清點了,帶着店主來到姬筱的書房,片刻之後離去。
姬筱皺着眉頭看着案前狼吞虎嚥的平聞虛,半晌沒有眨眼,玉柏玄和甯蔚羽用罷之後,也一眼不眨地望着他,幾個響嗝之後,平聞虛心滿意足地推開杯盞,撫摸着小腹,“不錯。”
“玄兒,你的朋友爲何都如此與衆不同,”姬筱忍不住感嘆。
“我們可不是朋友,我是被他倆綁架來的,”平聞虛吃得有點多,說話間還在打嗝。
姬筱看看黑瘦的兩人,再看看紅光滿面的平聞虛,充滿疑惑。玉柏玄將經過告知姬筱,他的臉色愈加深沉,嘴角卻浮上一層笑意,“公子是武鳴先生的弟子,想必一定是出身大家。”
“你猜錯了,我可不是什麼大家公子,我是師父從路上撿的,”平聞虛知道皇甫霏遲是覓冬公主,也知道離悅來自前齊王室,唯獨自己是無父無母的棄嬰,可師父對他視如己出十分疼愛,他絲毫不在乎這些,“你們誰見過大家公子吃這麼多的?”
“瞧公子的模樣,年紀應該比玄兒要大些,武鳴先生名震天下,亦是是德行良善之人,”姬筱頷首讚道。
“說話何須彎彎繞繞,你不就是想問我多大年紀麼,師父說我是她在元兆二年四月初五那天,在路邊草叢撿到的,就當作是生辰,反正也都差不多。你問這些是不是想敲詐我的師父?我比誰都瞭解她,你放心,她不會理會的,”平聞虛喝着茶,一臉滿不在乎。
玉柏玄與甯蔚羽對視一眼哭笑不得,他們早已拿平聞虛毫無辦法,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姬筱。
姬筱面上帶笑,眼底卻浮上莫名的陰沉,“此時多事之秋,外面不太安全,就請公子安心在寒舍小住,或許不久,武鳴先生便會尋來,久仰先生大名,屆時還有許多問題需要請教。”
“叔父,武鳴先生真的會來麼?”玉柏玄等着小僕引領平聞虛離去,疑惑道。
“這些事不足掛齒,叔父有一事與蔚羽商量,”姬筱看向甯蔚羽。
“叔父請講,”甯蔚羽正襟端坐。
“童將軍現在正在巡視柯城駐軍,蔚羽常年在校場訓練,想必能夠襄助童將軍,若遇異動,更能助她一臂之力。”
“不可!”玉柏玄打斷姬筱的的話,“讓他去別莊。”
“別莊現在除了小僕,沒有一個隱衛,他們都被調動潛伏在皇城附近,皇宮內的隱衛不容小覷,必須時刻嚴守。”
“那就讓他躲在別處。”
“若能事成,無需躲藏,倘若事敗,無處可藏,他嫁給你的那天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姬筱的話無懈可擊,句句錐心。
“叔父說的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難道能躲一輩子不成,你說過信我,可是不算數了?”甯蔚羽不想再藏在玉柏玄的身後,不想讓人覺得他是個累贅,他明白姬筱的用意,母親不能輕易離開都城,而自己回返無人知曉,正好可以暗中協助童辛。
“此事我已同甯將軍商議過,”姬筱起身從暗格中取出一截布帶,上面依稀可見乾涸的褐色痕跡,甯蔚羽一眼便認出這是母親的珍愛之物。甯湛屏跟隨先帝討伐北遂時,帶領先鋒軍被敵軍圍困在大雪之中,狂風暴雪無法視物,衆人皆撕下深衣一角捆綁成繩,以免有人在大雪之中迷失,擊退敵軍數次偷襲之後,終於等來援軍。
甯蔚羽將布帶小心收藏放入懷中,“我能見一見母親麼?”
“明日童將軍將出發趕往柯城,臨行前會去衛尉寺,到時甯將軍也會前往,”姬筱看看外面的天色,已到掌燈時分,“我已掌握鐵證,只需一觸而發。”
書房的油燈一夜未熄。
甯湛屏站在衛尉寺的廊下佇立許久,依稀看到童辛大步而來的身影,她的身後跟着一個士兵,看不清臉色,她下了兩層臺階,控制住身體,努力讓自己不再向前邁步。
童辛來到甯湛屏面前,微微頜首,轉身進門。喬裝後的甯蔚羽扮作隨從,守在門口,甯湛屏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兒子,她目視前方,極力剋制聲音中的顫抖,“羽兒......”
甯蔚羽低下頭回道,“母親......”
“娘後悔在你兒時將你送到校場,後悔將你嫁給那個臭丫頭,應該在家族中爲你尋一門親事,讓你平平靜靜度過此生。”
“母親將我帶到校場那天,曾經對孩兒說過,甯氏的兒女,沒有貪生怕死之人,身爲男兒,照樣可以保家衛國。”
“這些話你倒記得清楚,娘說不讓你跟着公主,你可一句都沒聽進去。”
“公主是這世上第二好的女人。”
“第一是誰?”
“母親大人。”
甯湛屏望着空曠的大門,直到那抹背影消失。
甯蔚羽手中的大斧滴着新鮮的血液,在地面上形成一處血窪,面前的兩名副將瞠目結舌地望着不遠處滾落的頭顱,互相交換着眼神。
童辛手執印信,不怒而威,“本將奉先帝遺旨,整合精銳,誰敢抗旨,就是藐視先帝,意圖謀反,殺無赦。”
兩名校尉看到甯蔚羽手臂上捆綁的布帶,再看向他手中的大斧,露出驚異的神色,“是甯公子,”兩人單膝跪地,抱拳而握,“我等等誓死效忠!”之後迅速起身,緩緩抽出身旁的佩劍,逐漸靠攏。
玉柏炎似乎聽到不同尋常的動靜,驀地睜開眼睛,細細聽去卻分辨不清,發覺姬墨暘不見了蹤影,正要招呼內侍,看到水色的衣衫劃過門扇。
姬墨暘端着去了皮的梨子,施施然走到皇帝面前,“陛下醒了,臣侍特意取了些果子,等陛下下朝,正好可以用。”
“你可聽到異響?”玉柏炎心中有些不安。
姬墨暘細聽了片刻,俯身回道,“時值初夏,許是蟬鳴。”
玉柏炎站在那裡任由內侍服侍更衣,心思卻魂飛天外,忐忑不安的心緒愈加深重,換好朝服,往前走了幾步,轉身扶起恭送她的姬墨暘,“墨暘同朕一起。”
姬墨暘惶恐道,“陛下,臣侍是陛下侍君,擅入朝堂於禮不合。”
玉柏炎盯着他如謫仙一般的臉頰,他濃密的睫毛下滿是謙謹,她拉起他的手,“墨暘於朕與旁人不同,既是侍君也是謀臣,朕允了,無人敢反駁。”
“臣侍遵旨。”
一路上皆是謙卑恭謹的面孔,她平日也未在意過,這些內侍到底長得是何模樣,今日看着卻覺得說不出的陌生,當她進入空空蕩蕩的大殿,終於知道,令人不安的異樣源自何處。
“咦?”近侍一臉詫異,朝臣都去哪兒了?怎麼一個人影都沒有,敢教陛下等待,都要反了不成?也不是沒有,那邊好像來了一個。
右手虎口的月牙胎記鮮紅如血,纖長的手指間旋轉着一柄血跡斑斑的匕首,瘦長的腿跨過門檻,步步走近,身後留下一串越來越淺的血痕。
“放肆!何人膽敢手持兵器擅闖大殿,快來人將她擒住!”近侍看到來人手中的匕首,連忙呼喊,餘聲迴響在空蕩的大殿之中,分外詭異。
半晌沒有動靜,近侍愈加慌亂不知所措,回頭看看皇帝,發現玉柏炎已經坐在龍座之上,一旁坐着鳳後,姬墨暘的發冠掉落,一頭青絲垂在身後,玉柏炎手執他的髮簪抵在他的頸間。
玉柏玄瞥了一眼渾身打顫的近侍,“還不快滾。”說罷,繼續走向龍座。
“站住,”金簪幾乎陷進皮肉,姬墨暘卻渾然不覺,癡癡地望着大殿中的身影。
“朕給你一個機會,立刻自裁,朕就放過姬氏一族,”玉柏炎扯了扯水色的衣領,“還有這個賤人。”
玉柏玄停下腳步,似乎被她打動,“陛下給出的條件十分誘人,謀反重罪還能饒恕,陛下真是寬宏,可我爲何要答應?貌似此情此景,該提條件的應該是我。”
一滴鮮血沿着白皙的脖頸流入水色的衣領,玉柏玄下意識擡起手腕,她的動作自然逃不過玉柏炎的眼睛,玉柏炎輕蔑地一笑,“你的弱點人盡皆知,優柔寡斷,瞻前顧後,心慈手軟。”
“陛下還真是瞭解我,所以我決定痛改前非,天底下的美男多得是,何苦癡纏一個,”玉柏玄滿不在乎地說道。
“看來你真的想通了,那就別怨朕心狠,”玉柏炎四顧看去,皇宮內的隱衛時刻潛伏在她身邊,此刻爲何還沒有動靜?這時從門外飛入一個黑影,迅雷不及掩耳地攻向玉柏玄,玉柏玄飛轉騰挪輕鬆閃開,接上幾招之後立下殺手,抹斷隱衛的咽喉。
玉柏玄從屍體上擦了擦匕首,口中自言自語,“怎麼還能漏了一個?”
玉柏炎驚詫過後,目露陰鷙,“沒想到你果真深藏不露,真是輕視了你。”她滑動金簪,在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一絲血痕,“想清楚了麼?”說罷作勢要刺。
“等等!”
玉柏炎露出陰冷的笑容,“用你的命,換一族的命,怎麼說也值了。”
“讓我想想,”玉柏玄在殿內踱着步子,表面看起來在思考,內心卻焦灼似火,不知有沒有抓到想要抓的人,隱衛爲何還不來複命。
“夠了,朕的耐心有限,即使朕殺了他,姬曾也會將這筆賬算在你的頭上,你想要安安穩穩作皇帝,癡心妄想!”玉柏炎目眥盡裂,她篤定玉柏玄一心想要取得皇位,只會逼自己退位,不敢弒君,否則無法堵住衆臣悠悠之口。
幾名隱衛押着三人往大殿而來,玉柏玄輕呼一口氣,轉身笑對玉柏炎,“陛下若談交換,我也有個提議,用三個人交換一個人,陛下也很划算。”
玉柏炎拿着金簪的手在微微顫抖,她穩住心神,鄙夷地望向玉柏玄,“你當朕同你一般懦弱。”
隱衛捉拿顧玖容時,他性情暴烈誓死不從,無奈之下打暈了才帶來,皇甫景渢也暈了,不過是嚇暈的,只有第三個人波瀾不驚,順從地跟隨而來。
顧玖容迷迷糊糊清醒過來,看見龍座上的玉柏炎,失聲驚呼,“陛下!”四顧看去,眼前的景象讓他怔愣片刻,轉頭對着玉柏玄怒目而視,“陛下待你仁德寬厚,你卻意圖謀反,你有何顏面面對先帝!”
玉柏玄走到他的跟前,居高臨下,“這話你問錯人了,你該問問龍座上的人,”玉柏玄擡頭直視玉柏炎,“陛下,貴君誓死不從意欲自戕,是被打暈才帶來的。貴君對陛下一往情深,不知能不能算作一枚籌碼。”
顧玖容捕捉玉柏炎的每一絲表情,滿心希冀地望着她,期待她能像往常一樣,用充滿愛意的目光看向自己,玉柏炎目不斜視,始終盯着玉柏玄,手上的金簪絲毫不讓。
玉柏玄搖搖頭,將匕首橫在顧玖容的脖頸,“陛下可想好了?”利刃貼着顧玖容的皮膚冰冷刺骨,卻不敵從高處落下那凜若寒霜的目光,她看着自己,好像在看着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曾經的風花雪月似乎如煙霧一般瞬間消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顧玖容髮髻散亂,聲音強忍哽咽,“陛下不必在意臣侍,能爲陛下而死,是臣侍的榮幸,”他再也沒有力氣去猜玉柏炎的心思,無數次夜不能寐,無數次欣喜若狂,如果她願意哄他,即便沒有幾分真心,他也知足了。
玉柏玄似是想起了什麼,若有所悟地說道,“貴君進宮數年,連個公主皇子都沒留下,真是可惜,”說着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貴君可知爲何?”
顧玖容眼中噙着淚水,遲疑地望向玉柏玄。
玉柏玄盯着玉柏炎的眼睛,在顧玖容的耳邊說道,“陛下召你侍寢之後,都會服藥,你就是大羅神仙,陛下也懷不上你的孩子。”
顧玖容像是聽到天大的謊話,“你胡說!”他驚慌失措地看着玉柏炎,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否定的回答,玉柏炎不敢與他對視,而是惶惶地望向別處。
從希望到絕望,從古怪的笑容直到淚流滿面,他曾經爲了不傷害玉柏炎的身體,親手燒掉姑母送來的藥葉,他曾經天真的認爲,即便沒有孩子,玉柏炎依舊會愛他......可笑的是這一場歡愉,只是他自己的獨角戲......他滿懷柔情地望向玉柏炎,“我就知道,我一直是在自欺欺人,既無才貌又無胸襟,任性善妒張揚跋扈,陛下怎會中意我?陛下喜歡柔順乖巧,我拼盡全力,依舊不能換得陛下的真心......”
顧玖容撫摸着腕上的玉鐲,悽豔的嗓音在大殿中低訴,“請恕臣侍無能,不能爲陛下分擔一二,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纏着陛下了......”
顧玖容驀地攥住玉柏玄手中的匕首,玉柏玄連忙去奪,匕首在潔白的頸項間劃過,細如紅線的傷口變得越來越大,汩汩涌出的熱流與紅色的衣衫融爲一體,紅色逐漸延伸,吞沒了一層又一層,如同朝陽背後宮牆的暗影,隨着露水無聲消逝在烈焰之下。
上元節的燈火照映腕上的手鐲,映在瑩瑩閃耀的雙眸之中,圓月西斜,曲終人散,霞衣香影終在逐漸黯淡的空洞虛無中煙消雲散......
眼前的紅色讓她一陣目眩,玉柏炎咬着蒼白的嘴脣不發一言,禁錮着姬墨暘的手幾乎要將他的手臂捏碎,攥着金簪的手心冒出一層細汗。
皇甫景渢方纔悠悠醒來,沒敢出聲,緊接着就看到了這一幕,他看見玉柏玄拿着匕首向他靠近,嚇得結結巴巴,胡亂揮舞着手,“你......你別過來,陛下心裡沒我,就是把我殺了也無濟於事......他......他”皇甫景渢驚慌失措地指着旁邊的人,語無倫次,“陛下喜歡......喜歡他!”煞白的小臉滿是驚恐。
“你這是在戲弄我?”玉柏玄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懷,揮舞着匕首在他眼前晃動,“那人是個內侍,陛下貴爲天子,怎麼會喜歡一個賤婢?”作勢要搭上皇甫景渢的脖頸,哪知他兩眼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玉柏炎感覺握着金簪的手開始發麻,似乎就要脫手,她一眼不眨地盯着玉柏玄手中的匕首,隨着她的手移動,每動一下,她的心就跟着顫抖,脊背冒出一層層虛汗。
玉柏玄揮揮手,外面的人將顧玖容的屍體擡了出去,她玩味地繞着內侍轉了一圈,“側君說陛下喜歡你,他說的對麼?”
端跪的人畢恭畢敬地轉向玉柏玄,伏身在地,“回公主,皇宮內的男子皆歸陛下,陛下恩澤雨露與我等是莫大的福分,若說陛下喜歡,奴婢不勝惶恐。”
玉柏玄點頭似是認可,“你說的也對,如此說來陛下喜歡的人多了去,”她用匕首挑起內侍的下巴,左右地欣賞一番,“嗯,的確不錯,年紀有點大,沒關係,我就喜歡年紀大的,”接着用刀尖挑開他的衣領,“還細皮嫩肉的。”
“謝公主誇獎,”他眉眼含笑,眼角下的那顆淚痣透着無限嫵媚。
玉柏玄饒有興趣地問道,“陛下,你瞧他的模樣,我覺得他更喜歡我,把他賞給我吧。”
玉柏炎幾乎將手裡的金簪捏斷,滔天的怒火從眼眶中噴射而出,姬墨暘痛得輕哼一聲,連忙咬住嘴脣,內侍看着玉柏炎輕輕搖頭,似是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姬墨暘發出的聲音輕短,幾不可聞,聽在玉柏玄的耳中卻猶如炸雷作響,她面色如暴雨來臨前的的陰沉,將匕首抵在內侍的胸口,聲音中的怒火一觸即燃,“此人對我搔首弄姿,又對着陛下眉目傳情,定是要離間君臣之誼,不除不足以慰陛下與我的姊妹之情。”
寒光閃過,就要自上而下刺入他的胸口。
“住手!”玉柏炎的聲音帶着顫抖,金簪墜落,彈跳幾下落在地面,叮咚作響。
玉柏玄伸出手,姬墨暘穿過大殿,緩緩走到她的身旁。她從懷中掏出手帕爲姬墨暘包住傷口,扯下自己的髮帶爲姬墨暘束起髮髻,用手指細細描繪他的臉頰,無聲相望。
玉柏炎頹然道,“既是交換,把他也放了。”
玉柏玄的手指拂過姬墨暘脖頸上的手帕,回身木然地盯着玉柏炎的雙眼,“陛下方纔似乎並沒有答應交易。”
“你......你以爲逼宮便能登上皇位?朕在位一日,你休想全身而退!”玉柏炎怒極,心中擔憂覃未晞,想用皇位交換,轉念一想,玉柏玄也不是傻子,怎會輕易相信。即使她信了,名不正言不順,必定受到阻撓,玉柏炎在旁敲側擊地警告,此時誰都不能輕舉妄動。
玉柏玄浮上莫名的笑容,“誰說我想作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