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草甸像有了生命似的,不斷地往下陷着。
悅菱心中有恐慌蔓延,想要掙扎起來,然而掙扎只使得草甸下陷的速度越來越快……
“不……拉我一把!”她向站在一邊的男人伸出了手。
儘管本能如此,心中卻在自嘲自己果然太傻了……
京早說過的,不要和十姬做交易,因爲,她根本就不會真正的幫助她。她所想要的,只是讓她從此以後,都在京的視線裡消失而已。
而消失有很多種方式,死亡是其中最最徹底的。
昏暗的房間裡,十姬看着眼前鋪開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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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別人留一條路,也給自己留了路。】牌面的意思是這樣的……她略微沉思了片刻,給那邊的男人打去電話。
“暫時不用殺她,看好她就可以了。”
是的,她再恨這個女人,也不能下手殺她。
如果殺了她,就等於判了自己的死刑。先留着她,以後走一步,算一步吧。
……
悅菱胡亂地扯着身邊的草甸,然而脆弱的草枝根本承受不住她的重量,紛紛斷裂。很快,她越來越往下陷,最後徹底落了下去。
“啊——”她發出絕望地叫聲,護住自己的肚子,直到摔在了一大片厚草上。
“十姬,你言而無信!”她對着頭頂的那塊天,憤怒地喊道。
這是一個深坑。看着四周光光的泥壁,悅菱明白這裡是提早就挖好的,也許是專門爲了狩獵一些動物而做的陷阱。上面全用真真假假的草來掩蓋。
別說是人了,就是動物經過,也不會察覺。
幸好的是,上面的草足夠厚,因爲長時間的生長又盤根錯節地連在了一起,所以她落下時十分緩慢,下面又墊了許多,這樣對她的身孕並沒有什麼影響。
悅菱撫摸着自己的小腹,安慰着自己或許受到驚嚇的寶寶。
她看着上面,這個坑足足有兩個多她那麼高,四壁垂直,以自己的能力,沒有工具的情況下,是根本沒辦法爬出去的。
完了,弄巧成拙了。
她失望地坐下,沒辦法通知瑜顏墨,還被困在了這裡。
她抱住了膝蓋,第一次覺得,自己這樣的無能、沒用……對不起,瑜顏墨,我非但害了你,還害了我自己。
她抹着眼淚,悅菱一定是個不吉祥的女人,因爲和她在一起,所以瑜顏墨纔會不斷陷入危險。
她慼慼地哭着,越哭越傷心,這麼多天的擔憂、勞累和水土不服,全在這無能爲力的一刻爆發……
突然間,她聽到上面傳來一聲慘叫。
還沒等她明白怎麼回事,有兩個影子同時落入了坑裡。嘭的一下,差點砸在了她的身上。
“哇啊啊啊——”這一次,深坑裡的叫聲,才真正稱得上是慘絕人寰……
“大公子,”手下前來,遞上一部手機,“京來電,讓你選擇交易地址。”
瑜顏墨接過手機,只看到屏幕上,京正把手放在“悅菱”的肩膀上,他們的身後,是伊斯坦布爾著名的蘇丹艾哈邁德清真寺。
瑜顏墨的眼神落在了悅菱的臉色。
“顏墨……”她開口喊道,哀怨而急切地,“不要來……”
屏幕黑掉了,京掛了電話。
“很棒。”他看向身邊的人,這麼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誇獎千面,“如果我是瑜顏墨,我也會上當。”
“但你是京啊。”千面回答,是悅菱的聲音,悅菱的神態,甚至是悅菱的說話方式。
只需要短短的接觸,就可以把對方描摹得活靈活現,他是千面,是電鰻裡獨一無二的易容師,甚至可能是這個世界的no.1。
“你覺得是她嗎?”水木華堂反反覆覆看着剛纔通話時錄下的視頻,他看了很多遍,依然無法確認真僞。
“很像。”瑜顏墨只能這樣回答。
但是,他也不能確認,究竟是不是。
只是剛剛看到她一眼,聽到了她的聲音,他面上雖然還算冷靜,心已經一團亂了。
悅菱,這麼長久的不在他身邊,幾乎已經要使他全身的能源枯竭掉了。假如不是抱着她還活着的希望,不是期待着自己拼盡全力可以讓她重回自己的懷抱,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活在這個世界的理由。
他不知道身邊的水木華堂是否也有自己這樣的心情。看到悅菱的那一瞬間,恨不得立刻能擁她在懷裡。
他只看到,他似乎比他冷靜,比他剋制。
這樣的發現讓他更加覺得煩躁不安……爲什麼,爲什麼這世上,他凡事都可以勝過大多數的人,唯獨在面對悅菱的時候,他偏偏輸於世上的大多數人。
他做不到冷靜的分析,做不到旁觀者的角度,總而言之,在悅菱的事情上,他覺得自己一直敗於水木華堂。
甚至於是他付出了比他多得多的愛和努力,悅菱卻依然可以輕而易舉地對着水木華堂笑,關心他,信賴他。
瑜顏墨想做她的唯一。令她的眼裡除了他不存在任何其它事物。
但是他做不到。
太多的對手,水木華堂、藍絕隕……還有他所不知道的等等等等,都能用一點點微小的代價,就換來和他同等的待遇。
“告訴京交易地址吧。”水木華堂說,“我們不去會會他,怎麼知道誰輸誰贏?大不了我們中計,大家同歸於盡好了。”
……
“你、你不要過來哦。”深坑裡,悅菱往後退縮着,“我、我可是知道你的弱點的……你、你最怕打雷和閃電對不對?別以爲你很威風,很兇猛,其實你就是個膽小鬼。”
在離她不到一米遠的地方,金色眸子的野獸正含着中年男人的喉管,吱吱地吸着他的血,一雙野性的眼睛,卻始終帶着敵意,往上注視着悅菱。
悅菱對視無力,眼神移開,落在中年男子的衣袋上。
那裡,露出了一個角的黑色長方形物體……是手機?
剛纔,坑裡突然掉下了那名陷害她的中年男子,連同一隻威風凜凜的獵豹。和瑜顏墨花園裡那隻幾乎一模一樣的獵豹。
中年男子的手臂上全都是被利爪挖下的血窟窿,還沒等他再次發出慘叫,獵豹已經撲上前去,咬住了他的喉嚨……一口斃命。
整個過程,悅菱是一個合格的觀衆,因爲她吃驚的表情和顫抖,是對於主角表演最好的讚譽。
現在,她又看向那隻野獸,它好像要吸光血了。如果它吃飽了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攻擊她了?
瑜顏墨的那隻獵豹就是個紙老虎,看着很厲害其實很膽小。可那是因爲它從小養尊處優嬌生慣養,這隻獵豹,是從小生活在叢林的。
僅僅看一眼它那兇殘的小眼神兒,悅菱就要哭鼻子了。
但是,就算如此,有些事情,還是不能放棄掉……“你,”她試着往前面挪了一點點,“能不能稍微放鬆一點?”她用的是商量的語氣,“因爲,我要借用一個東西……”
獵豹咬着男子的脖子,似乎有往後退的意思。
“我不是要搶你的食物啦,”菱小姐生氣地,“我要那個,手機。手機你用不着吧?或者你用得着,但是先借我用用?”
她嘗試着伸手過去。
獵豹警覺地注視着她。
悅菱一邊哭,一邊伸手。豁出去了,反正橫豎都是死,那就死得轟轟烈烈一點吧。
很快,她的手已經摸到了手機,獵豹還在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咬着獵物不鬆口。悅菱一狠心,把手機往外一拖。
“嗷嗷!”屍體被她的慣性拖動,獵豹立刻放下獵物,示威一樣的吼了起來,爪子一伸,差點就抓到了悅菱。
“和你說了借用一下了!”沒想到菱小姐比獵豹吼得還要兇,她一邊哆嗦着一邊躲到後面去,“你吼什麼吼!又不是隻有你纔會叫!我也會的誒!討厭死了!哼!”
沒想到,被她這麼一嚷嚷,獵豹倒是不做聲了,它一埋頭,叼住了屍體,迅速拖到了離菱小姐最遠的地方,然後躺下,用一種鄙視的小眼神兒看了她一下,這個女人,好凶,最好離她遠點!然後,臥倒不動了。
悅菱沒心思和它鬥氣,急忙解鎖手機,撥打電話。
嗡——瑜顏墨的手機響了。
悅菱剛聽到那邊傳來冷冷地一聲喂字,就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瑜顏墨不要上當!京根本不會拿我做交換!他要帶人殺了你!”
爆豆子似的說完,卻發覺那邊沒有半點回應。
“喂喂,瑜顏墨,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她急切地喊着,然後看向手機。
這一看,她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不知什麼時候,手機竟然已經沒電了!
“不,不,怎麼會這樣。”她驚慌地反覆按着開機鍵,可是手機紋絲不動。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倒黴。她的話瑜顏墨有沒有聽到,她根本就不知道,或者從他喂的那一聲開始,手機就自動關機了,可是她卻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廢話。
爲什麼,她還以爲上帝垂憐,給她開了一扇窗,沒想到走近一看,窗上的玻璃卻全都還在……這是什麼樣的玩笑!
碼頭上,瑜顏墨和水木華堂已經帶人來到了。
京已經早早的等候在了那裡。
在他的身邊,是雙手被束縛着的“悅菱”,“唔唔……”她的嘴也被封着。看到瑜顏墨,她眼裡露出急切的神色,立刻想要朝他奔去,然而京按住了她。
“瑜大公子,百手呢?”京先問。
“帶下來。”瑜顏墨對後面吩咐。
百手立刻由水木華堂親自押着下車。
“京,爲什麼要同意交換!”看到京竟然帶着悅菱,百手用地方語言對他喊道,“你爲什麼不帶人來殺了他們!”
“百手,我們是同伴。”京平靜地看着他,“也是默契的戰友。瑜大公子,換人吧。”
“等等,”瑜顏墨伸手製止,“你先把悅菱嘴上的布撕開,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她。”
京看了“悅菱”一眼:“好。”
他撕掉了她嘴上的膠布。
瑜顏墨和水木華堂,在那一刻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撕掉時悅菱臉上肌膚的彈性,然後,他們都看到了她被膠布粘過的地方,有一圈紅印子。
京的目光靜而沉。
千面的易容從來做得滴水不漏,他在貼膠布之前,已經把紅印子做上去了。膠布也是特殊材料所制,粘性恰好可以和仿製的肌膚形成恰當的彈性。
瑜顏墨和水木華堂的眉頭都不易察覺地皺了皺。
毫無破綻!
“好,”瑜顏墨看着離自己不遠的女子,她和悅菱一模一樣,讓他心如鹿撞,“悅菱,我要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悅菱”點了點頭,無辜懵然的眼神,是他的最熟悉與最喜愛。
“悅菱,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這是一道難題。
因爲,不管是真的悅菱,還是假的悅菱,必然都不知道,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對他說了什麼。
【哥哥,請帶我離開吧!】
這句話,除了瑜顏墨和失去記憶前的悅菱,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但這個問題的關鍵,不在於對方知不知道答案,而在於,對方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會怎麼回答!
“我……”悅菱似乎猶豫了一下,看向瑜顏墨的眼神裡充滿了膽怯。
“我不記得了。”她小聲地說。
瑜顏墨的心如同被擊打了一下,猛然激烈跳動起來。
是的,她就是悅菱。
除了悅菱,沒人會想得到答案究竟是什麼。
她不記得了,她是真的不記得了……假如她是千面假扮的話,那怎麼可能答得出這麼巧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