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微微抿脣,“嬪妾自幼身子不好,父親爲了鍛鍊嬪妾的身子,方纔授予嬪妾騎馬之術。那日不曾釀成禍事,嬪妾心下也是慶幸萬分。”
“好了好了,此事既已過去,妹妹就切莫再要這般自責了。本宮知曉,那並未妹妹的本意,是嗎?”
梅妃雖是詢問出聲,但那眸光之中卻盡是肯定。況且先前那番話裡,三言總有兩局意指皇后。可見此番,皇后便是那最大嫌疑之人。
可這般猜想卻也無差錯,若是要論這合宮之中皇后最爲忌憚厭惡的人是誰,那便也只有寵冠後宮甚至能危及她地位的梅妃了。
若任由梅妃這般受寵下去,皇后能懷上子嗣,梅妃自然也能。不僅是爲了她自己,更甚是爲了她腹中的孩子。
那梅妃前來特意說了這番話,恐怕不止是告知自己皇后在背後做小動作這般簡單吧。
正待流螢與梅妃兩人一來一往,窗外黑影此時卻是略動了動,下一瞬卻是身輕如燕,來去無痕那般消失在窗邊。
“哥。”轉眼間黑影移瞬數丈之外,方一輕巧落下,便從身後傳來了一聲呼喊。
蘇起回眸望去,見蘇然一副疑惑之色,不由得勾脣一笑。
“怎麼了?”
蘇然蹙眉,滿是不解,“哥,你剛纔是從旻婕妤那個帳篷外過來的?”
蘇起聞言,不禁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反倒更是溢出一抹笑意,頗爲欣慰那般擡手拍了拍蘇然的肩膀。
“不錯,你的武功有所長進了。這樣我也就放心得多了。”
“放心?哥,你是要去哪裡?”蘇起敏銳的捕捉到了蘇起話中的關鍵點,頓時臉上一緊。
蘇起微微抿脣,往日犀利如鷹的眸光此時卻是柔和了下來,似還帶了些許期盼與憧憬。
“等查完馬場的案子,我就要離開皇上身邊了。皇上讓我去參加今年五月的武舉,讓我在朝爲官,替皇上掃清那些懷有異心的人。”
蘇然聞言,方纔還緊張兮兮的面容頓時被喜色所填滿,俊雅的眉宇間盡是一派笑意。
“真的嗎?太好了,這樣蘇家就有望再度重振門楣了。”
蘇然一時喜不勝收,若非此時還在皇家帳篷之外,只怕他都得興奮得手舞足蹈起來。
蘇家,沒落十幾年了。
素不知蘇起聞言,眸光再度犀利無比,輕刮過蘇然那滿是興奮激動的面容,帶有警告之意。
“慎言。這種事情是能拿出來說嗎?況且……”蘇起似是想起了什麼,隱有悲涼之色。
“此番我參與武舉,用的是假身份。莫說振興蘇家,甚至是連蘇姓,都難以保存。不過,無論如何,皇上對我們蘇家有着大恩,無論蘇家之案能否沉冤得雪,你都得盡心盡力,保護皇上。”
聞言,蘇然方纔那抹喜意此時是消失殆盡,臉色也是一派痛色。但心中也知曉自己的兄長所言無誤,因而頗爲慎重沉重的點了點頭。
蘇起見他點頭,心下微鬆。但稍稍思量,臉色再度凝重起來。
“日後你在皇上身邊,警醒着一些。尤其
要注意那旻婕妤,若是有一絲不對勁,都不能讓她接近皇上。她的身手不弱,況且還與那寂月涼有所牽扯。”
“哥,你的意識是旻婕妤會對皇上不利?”蘇起一心盡侍衛之責,倒是沒有過多的關注後宮,關注哪位娘娘。
“說不定,還是多注意,小心駛得萬年船。況且她可不是什麼將軍府的千金,而是景王府的殺手。”
“這個我知道,我也曾與她交過手,確實不弱。若是她再精進幾分,恐怕我也不是她的對手了。”
“嗯,所以千萬要小心注意。殺手,可不是什麼良善之人。”蘇起想起先前夜晚,寂月景與流螢過分拉扯,心下也是一陣怒意,更是多了幾分擔憂。
早知皇上會安排他離開身邊,當時他就該趁她真氣逆行之時,至少費了她的一半武功。
這樣,她就造成不了威脅了。
“嗯,我知曉了。這邊我會格外注意她的。”蘇然重重的點頭,隨後想起自己的兄長馬上就要遠行,經歷那重重考驗,待成功之時,兩人才能再度相見。
只是,卻是不能相認。
心中頓生幾分難過之情,頗爲不捨的看了蘇起一眼,嘴上唸叨:“哥,你在外面自己小心點。尤其入了朝,更是要注意,那些個老臣最是陰險狡詐。”
“嗯,我知道了。你不必擔心。一切都會好的。”說到最後,蘇起不由得擡眸,眺望遠方,眸中盡是思念之意。
“嬪妾恭送梅妃娘娘。”流螢脣角掛笑,親自走至帳篷之外,福身垂首。
“妹妹不必如此多禮了,風大,快些回去裡面,莫要吹了風着了涼,這可就是本宮的不是了。”
梅妃滿是關切,正待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見一貫在寂月涼身邊伺候着的承翼此時彎腰走上前來。
“奴才見過梅妃娘娘,婕妤娘娘,梅妃娘娘,婕妤娘娘安好。”
梅妃立時將注意力從流螢身上轉移,落到了承翼身上。
“原是承公公,不知公公到此有何要事呢?”
承翼微微一笑,臉上神情莫測,饒是讓人看不出端倪。微微動了動拂塵,笑道:“回梅妃娘娘,奴才是特意在此等候娘娘的。皇上讓娘娘過去一趟。”
聽聞是寂月涼找自己,梅妃臉上頓時閃過一絲羞意,精緻的眉宇間也多了幾絲真心實意的笑意。
“原是如此,勞煩公公在此久候了,下回公公儘可通報一聲。”說罷,梅妃微微拋了一個眼神給身旁的婉兒。
婉兒領會,連忙扯了腰間裝有碎銀子的荷包遞給承翼,溫聲細語道:“公公辛苦,這些個公公便拿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承翼抿了抿脣,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接過婉兒遞過來的荷包,下意識的掂了掂,隨後便收進衣袖之中。
“娘娘這就隨了奴才過去吧。”
“勞煩公公前面帶路。”
流螢靜靜的看着承翼與梅妃漸漸遠去,稍稍凝神了一會兒,方纔重新進入帳篷之內,鬆了心神。
隨後一股淡淡的不屬於她的馨香無意間侵入了她的呼吸之間
,讓她覺着有些煩悶窒息之感。
下意識的來到窗邊,嗅這那冷冽的清香,心中的憋悶之感方纔稍稍驅散了不少。
只是下一瞬,流螢的注意卻是被那泥土之上的些微顯露出來的腳印所吸引。
初春,萬物復甦,冰雪融化,那青青草地的泥土也帶了不少溼意。那腳印雖是不明顯,但卻是隱隱成型。
那隻能說明,方纔有人站在這兒,似還是很長的一段的時間。
流螢眸光一暗,她竟是沒有注意到會有人在這裡偷聽她與梅妃講話。
下意識的顰眉,流螢轉身即走。
“娘娘,您是要去哪兒?”紫蘭見流螢一言不發便是提步往外而去,頓時心頭一驚。
“我到外面隨意走走。”
紫蘭聞言,卻是更害怕了。她怕流螢再像上回那般……立刻緊張的邁步跟上。
“奴婢陪娘娘去吧。”
流螢本欲拒絕,但一個回眸卻是看到了紫蘭清秀眸子之中的堅定,知曉她定是擔憂害怕,便也只得微微一嘆,應諾了。
來到了方纔在窗前看到的腳印旁,流螢微微蹲下,纖長的玉指輕撫上旁邊角落上悄然生長的清秀小黃花,一副賞花模樣。
只那眸光是落在了那腳印之上,細細打量。
掂量着那長度,流螢心下立即判定那必定是個身形欣長的男人,況且武功應該是在自己之上,不然自己不會一絲一毫都不曾察覺到。
這般一揣測,流螢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寂月涼,聯想至方纔承翼前來請走梅妃,心下的肯定又多了幾分。
只是,寂月涼爲何要如此做?
下一瞬,流螢卻又把方纔所想給推翻了,若是寂月涼在此,宮人們不可能不引出騷亂,哪怕是一絲,她都會察覺到,況且現下還是青天白日,若是那人一身黑衣,只怕立即便會被巡視的侍衛拿下。
那究竟是何人,會在暗中窺視於她?
忽的,一道身形利索,出手快準狠步步緊逼的身影頓時侵入她的腦海,令她猛的將心一提。
說不定,會是那夜出手襲擊她的墨衣人。那人出手狠絕,但最後卻是沒有要了她的性命,反倒還要救她一命。
這可真是古怪萬分了。
流螢下意識的鬆開小黃花,輕撫上那泥土,似想從其中感受些什麼。
紫蘭卻是沒有流螢這般敏銳的觀察力,絲毫沒有發覺到那裡有什麼勞什子腳印,只覺着自己娘娘這般尊貴的人怎能去觸碰那骯髒無比的泥土。
頓下驚呼出聲:“娘娘,不可。”
而後連忙抽出自己的錦帕,細細的將流螢的玉指輕擦,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彷彿似是自己最寶貝的東西被玷污了的心疼樣子。
哪怕只是一點點細碎的泥土渣子,於流螢來說只是微不可見的。
見紫蘭如此,流螢又是一陣動容。這種小心翼翼被人捧若至寶的感覺,真好。
她不再是那個被人利用完畢之後,就可以被人隨意拋擲一旁的物件了。
這種感覺,可真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