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匆匆走過的宮人見流螢半蹲於角落邊,心下好奇,但卻是不敢直視,但饒是如此,流螢也能感知到自己此番已是引起了關注。
現下也不宜再另生事端惹人揣測,況且自己也還有事情要處理。
待紫蘭再次將她那纖纖玉手仔仔細細用錦帕擦拭過後,流螢便將眸光收起,起了身。
而正巧,前去探訪消息的夜闌也在尋着流螢回稟。
雖說夜闌立場不明,但對於她辦事的能力,流螢還是很讚許的。
“回娘娘,那匹白馬雖然是被殺了,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屍體卻是沒有被清理。但據說過了今日,便會被處理掉了。”
夜闌稟告的同時,卻也是十分不解的。那白馬既然已經死去了,但卻沒有任何在意那般,如此不管不顧的放置在那,白惹蟲蠅。
“嗯,本宮知曉了,你且先下去吧。”
流螢聞言,雖然心下也略略驚訝,可面上卻是不顯分毫。
“是,奴婢告退。”
夜闌雖不知曉流螢意欲何爲,但聽從主子的吩咐卻是她的本分。因而也是畢恭畢敬轉身離去。
待夜闌的身影漸行漸遠,流螢頗有些苦惱的看了看身旁的紫蘭一眼。若是想要尋找馬場之事的蛛絲馬跡,那馬屍她必定是要看上一眼的。
只是那馬屍……死狀似乎頗爲慘烈,紫蘭這般的弱女子,若是見着了,恐怕會猛然受到驚嚇。
如此真心實意待自己的女子,流螢又怎會不照顧她的感受。
但若是直說,只怕紫蘭會出於忠心與憂慮,必定百般勸說自己不要過去馬圈。而嵐煙卻是不一般,她自幼進宮,必定見識過許多場面,於她,說不定還有額外的收穫。
略微一細想,流螢便輕拍紫蘭素手,溫聲道:“紫蘭,你去喚嵐煙過來,我有些事情要交代於她。”
“嵐煙此時正在帳篷之中,娘娘不若先回去吧,外頭溼冷,於娘娘身子不利。”紫蘭微蹙眉頭,心下卻是有些不安了起來。
“此時已是三月,寒意盡退。若是我再不出來走動走動,這把骨頭都要酥散架了。況且帳篷憋悶,我在裡頭有些呼吸不暢。”流螢知曉紫蘭性子,便也多說了幾句,希望藉由打消她的疑慮。
“我就在此處等着,你快些過去喚嵐煙過來吧,此時耽擱不得了。喚了嵐煙,你便留在帳篷內,替我收拾好那些衣物,還有首飾。那些貼身的東西,也只有你,我纔信得過。”
紫蘭原本還有的不安聞言頓時消散,更多蔓延出來的卻是動容。流螢那番話,似乎給予了自己極爲甚大的信任。
還未曾動容完,便又聽流螢接着道:“那些貼身衣物你尤其要照看好,最好是還能細細檢查一遍,莫讓人在上頭動了手腳。不然這暗虧,你娘娘我,還得繼續吃下去。”
這番一出,紫蘭頓時覺着自己似乎身負着什麼極爲重大的責任,心中一股衝動破土而出,恨不得就此飛奔過去,將流螢所有東西都仔仔細細檢查一遍,將那些有可能暗算到她娘
孃的東西逐個逐個挑出來。
“是,奴婢知道了。這就立刻去喚嵐煙。”紫蘭心中涌起了一股子力量,說罷便要離去,只是剛一擡腳,卻又有些疑慮。
流螢見狀,便知紫蘭還是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在此,不由得微微一笑,昏迷的時候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人給自己餵了東西,潛意識裡雖在抗拒,但卻是無力。幸而那東西無害,而且下腹之後,更帶來了一陣清涼,減輕了她經脈之中的灼燒感。
而清醒過後,也不知是因了自幼練就的恢復能力,還是因了那藥丸以及體內那幫自己梳順經脈的第三股內力,竟讓她此時丹田順暢,功力似還更進了一層。
所以紫蘭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此時若是有人想再要她性命,怕是難了。
“無妨,你儘管去吧。此處就在帳篷旁邊,況且皇家重地,誰又能對我怎麼樣呢?你快些去吧,莫讓我久等了啊。”
紫蘭聞言,才完全放下心來,一路小跑至帳篷,將那細細整理流螢牀鋪的嵐煙喚了出去。
流螢略略垂眸,不多時便見着了嵐煙那匆匆而至的身影,呼吸急促的來到自己身前,還未站定,卻是急着擡頭,眸子盡是焦慮。
“娘娘,可是有什麼事情嗎?”紫蘭喚得她急促,卻又不曾交代,只一味讓自己快趕來娘娘身邊,心下立即緊張起來,唯恐娘娘再度出了什麼事情。
流螢微微抿脣,而後竟是輕擡手,溫柔得替嵐煙撫着後背,令她平緩那急促的呼吸。
心下也是一陣可惜,若嵐煙真是她的人,一如紫蘭那般,全心全意的待她,那該有多好?雖說嵐煙一開始便是寂月涼的人,寂月涼也不會出手害自己,可不知怎的,她總是覺着宛如有着一根刺,讓她如鯁在喉。
若是能徹底將嵐煙挖過來……流螢眸光流轉,心中隱隱有一個念頭成了型。
“本宮沒有什麼事情,只是有個地方,需要你陪着本宮一同前去。”
嵐煙見着流螢無恙,提起的心方纔落下,只是下一瞬,聽了流螢的話,卻是再度緊緊的提起,還略帶了不安。據她來了流螢身邊伺候,流螢便不曾對着她自稱本宮。
難不成,流螢對她失了信任,多了戒心?自己可是哪裡做錯了?不知怎的,嵐煙忽的覺着一陣失落難過,心中像是堵住了團棉花,比剛纔小跑過來,還要呼吸不暢。
“是,娘娘。”嵐煙微微擡眸,而後卻又是極速的垂首。她是想要斗膽問上一問,只是現下卻不是好時候與好地點。
流螢似乎並未察覺到嵐煙所想,微抿了抿脣,便緩緩往馬圈方向而去。
“本宮要過去那馬圈,看上一看那剖腹而死的白馬,你可會害怕?見不得那血腥場面?”
嵐煙聞言,心中卻是稍稍安定,同時也明白了爲何流螢會讓自己替換紫蘭下來。紫蘭那性子膽小,又愛哭,腦子愚鈍。若帶她去,說不定還會壞事。而自己卻是不同了。
嵐煙心下也有些得意,可是思緒萬千,下一瞬嵐煙不知爲何會涌起了一股子淺淡的羨
慕。
紫蘭那般懦弱的性子,娘娘卻願意去照顧她,保護她。而自己這般能幹,現下卻是與着娘娘有着一層看不見的薄膜。
“回娘娘,奴婢不怕。只要娘娘用得着奴婢,奴婢必定爲娘娘鞠躬盡瘁,肝腦塗地。奴婢連死人都見過不少,更何況那不過一具馬屍。”嵐煙垂首,微微咬脣,話語中卻是帶有了莫名的情緒。
“即使如此,那便是極好的。”流螢頗爲讚許的微頷首,心中卻是不斷揣測,即有人大費周章的要解剖了那馬,這隻能說明,那馬身上的問題,必定極爲明顯,與自己先前猜測的刺針讓馬失控的原因大有不同。
尚未靠近那馬圈,只遙遙相望,便已有一股異味緩緩鑽至鼻間。而流螢卻是面不改色,繼續前進。
越往前,那股異味卻是越發濃郁,漸漸的刺鼻萬分。連嵐煙在一旁,都忍不住輕擡衣袖,捂住鼻子。望能借此隔絕那股異味。
流螢卻絲毫沒有一絲異色,竟是連眉頭都不曾輕蹙一下,仿若未聞,眸光認真落於那被白布遮掩下的馬屍。
嵐煙見流螢如此,不由得驚訝一番,隨後一想,無論怎的,自家娘娘都是出身於將軍府的,雖久養在深閨,那膽色自也是常人無法比擬的。自己身爲她的得力宮女,更是不能失了架勢,丟了她的臉面。
而後便硬撐着,將衣袖放下,強裝鎮定自若的模樣。
看的流螢便是不由得勾脣一笑,心裡對嵐煙的表現更是滿意了一些,無論她是誰的人,現如今即是在自己身邊伺候,那自是不能與那些個宮女一般嬌滴滴。
“繫上。”下一瞬,流螢卻是從衣袖之中掏出兩方白色錦帕,將其中一張遞至給嵐煙。
而後自己卻是利落地挽上,遮掩住自己的面容。
正待流螢想要上前,掀開那白布之時,嵐煙卻是止住了流螢的動作。
“娘娘,此事奴婢來便可,莫要髒了您的手。”
流螢眸光微轉,今日嵐煙怎這般積極,似乎極其努力的向着自己展示,她的用處?
流螢本欲自己動手,親自查探,但耳旁卻是傳來了一陣整齊的足音,聽聞那動靜,估摸着會是一支巡守的隊伍。
怪不得此處宮人如此之少,原是到了換班的時辰。
若是讓人瞧見她堂堂一個帝妃親自動手,只怕又要引人詬病,說她有失皇家體面。
無奈,便也只能允了嵐煙動手,自己稍退了一步。幸而自己五官敏銳,哪怕是稍稍保持了距離,也能望得清那馬兒的真容。
原本雪白的毛色此時已是盡染血漬,而血漬乾涸,變得一片暗紅,混雜着那泥捏不堪的泥土,生前的光彩亮麗,竟是一絲也不殘餘。
先前還那般鮮活的在自己身下肆意奔馳,現下卻是這般悲涼。流螢忽的心中一滯,若是自己再大意一些,是否就會如這匹馬兒那般,下場悽烈。
隨着那陣足音的越發接近,流螢也知道現下不是感嘆這些的時候,隨後顰眉,開口道:“嵐煙,你稍稍移開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