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坐下,皇后便是情急難耐的擡眸,仔細的觀察着自己久久不曾見着的孃親。
這越看,眼眶卻是不由得漸漸溼潤起來。
“孃親近來可好?”皇后看到王夫人面帶憔悴,十爲心疼地問道。她能看得出母親今日似乎特地將妝容畫了重了些,只是依舊難掩其倦色。
“傻孩子,孃親還能有什麼不好的,你就不要擔心我了。倒是你,我的苦命女兒啊……”王夫人輕牽過皇后的手,心疼地看着她,見到她雖然珠圍翠繞,一如往常那般雍容華貴。可那濃妝豔裹之下,卻是透露出悲慼之感而來。
一時之間,竟是忍不住心中的傷悲與心疼,黯然落淚。
這王夫人一哭,便宛若那水龍頭的閘關被擰開了那般,令得皇后方纔只是微微溼潤的眼眶,此時卻是不斷的涌出了晶瑩的淚珠,讓得皇后那幾日來強裝的堅強終於潰不成軍,心中酸楚頓時猶如潮水般涌出。
那晶瑩淚珠就跟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的往下墜落,而後皇后竟也是不管不顧了起來,像小時候受了委屈一般撲在王夫人懷裡嚎啕大哭,尋求着撫慰。
母女兩人依偎而泣,許久才漸漸平靜下來,兩人均是哭得狼狽,眼眶紅腫,鼻尖發紅,臉上的妝容也略略變得凌亂不堪,一場梨花帶雨過後,皇后心中憋悶之感消逝了近乎一大半,內心似也輕鬆了許多,鼻間繡着母親那溫暖的馨香,仿若回到了自己猶在閨閣未嫁之時,那被母親捧着細心呵護的時候。
而後微微擡眸,入目便看到了王夫人那與自己一般狼狽的模樣時,更是心疼萬分,不由得伸手,輕撫王夫人面容之上的淚痕:“孃親這都多大的人了,竟然還哭鼻子。瞧,妝容都花了,以後可不能再落淚了。”
王夫人不由得一笑,看着皇后那細心替自己擦臉的樣子,眼眶卻又是再度溼潤了起來,輕輕握住皇后的柔荑,面容上盡是慈愛之情。
“還好意思說我,你都嫁出去多久了,還不是一樣愛哭鼻子。好了,快些收拾一番,若是讓人瞧見了一國之母竟是像只小花貓一樣,那可會惹人見笑的。”
不用照那銅鏡,皇后都知曉自己那妝容,必定是難看得難以入目,也知曉這副模樣,是萬不能給人瞧了去。
因而也不猶豫,立即便喚了嫣兒打水進來供她們母女二人洗臉。
“其實今日來見你之前,娘心中還是猶豫萬分的,即是想着要見你,可又怕見着了你,知道你難過,孃親卻是無能爲力,不能爲你做些什麼。幸而你是堅強的,不會因了這些小事而受挫折。至少你不會一蹶不振,宛若那病秧子,瘦的憔悴。不曾想,你不僅沒有消瘦,竟還豐潤了一些。”
“你能這般看開,孃親很是欣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王夫人眸光略顯欣慰,眼中似有回憶之色。
“豐潤?”皇后不由得微微一愣,稍後卻是敏銳地捕捉到王夫人話中的關鍵,心下不由得升起了一股不安,頗爲擔憂地追問道:“孃親方纔是在說,
女兒比之以前,還要較爲豐潤一些?!”
王夫人不知皇后在意,點點頭道:“猶且記得上回見你,你那腰肢猶如那柳枝一般,盈盈不堪一握。那臉蛋也削尖得很。自從孃親知曉你懷孕,還一度擔心你這般纖弱的身子,可否能挺過那生產大關。還想着收羅了那藥膳方子,給你補補身子,令得生育之時沒有那般兇殘。不料你小產過後,竟是還圓潤了些。”
聞言,皇后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了起來,心中的不安也漸漸的擴大,她怎麼隱隱約約的覺着有哪裡似乎不對經的地方。
無意之間便是輕喃出聲:“可是自小產過後,我胃口便大減,吃的比懷孕之前還要少,怎的,就豐潤起來了呢?”
聲音雖輕,但王夫人與皇后貼身而坐,自是將她那呢喃之語聽了個一清二楚。
“什麼?儷兒,你在說些什麼?!”王夫人一時驚訝,心下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如若按皇后所說,哪怕不至於消瘦,但也不可能反之而行,豐潤起來。這其中必是有古怪。
哪怕王夫人沒有身處那波詭的深宮。但能當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傅的正宮夫人,必也身經百戰,處理過不少鶯鶯燕燕的。那些骯髒手段,她也是見識過的。
“儷兒,你莫不是遭人暗算了吧?!那你腹中的龍胎,是不是……”
皇后眸光一凜,但隨後又想起了自己小產的真正原因,不由得臉色變得晦澀,王夫人見此,更是肯定了心中想法,一時心中惱怒,面上更顯了急切。
“儷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快與孃親說道。究竟是誰,這般大的膽子敢謀害於你!”
皇后抿了抿脣,見是自己的母親,也無存戒備之心,略略組織了語言,便將一切托盤而出。
王夫人聞言,更是一時愕然,不知該做何反應。臉色一陣青一陣紫,變化萬分。
隨後卻也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得寬慰似的將皇后摁在自己懷中,以此來傳遞力量,安慰皇后那顆飽受折磨千瘡百孔的心。
與王夫人一番話後,皇后頓時聯想到自己那有些鬆弛的平癟腹部和今天那件收腰金絲鳳雲錦宮裝的腰身,終於確定自己發福的事實,頓時心事重重,連接下里同母親的交談也有些心不在焉。
天色漸晚,王夫人才終於依依不捨地離開。隨着王夫人漸漸遠去的身影,皇后的臉色也漸漸的陰沉下來,一如那蘊藏着狂風驟雨的烏雲那般可怖。
“嫣兒,傳李太醫進宮。無論何事,必定要讓他來見本宮!”皇后厲聲說道,眸光凌厲。
先前與孃親見面,猶且是初傳懷孕之時,距離此不過二月餘。而之前那一個月來,她因腹中胎兒之事煩心頗多,連日消沉在宮中更是消瘦了幾分。不過隔了這幾日,怎麼可能一下子豐潤起來,竟是連一貫穿的腰身,都緊上了幾分?孃親說的對,這其中必定有問題!
而這問題是什麼,皇后心中隱隱有所預感,自己的胎兒之所以不健全,也是
因了那方子的原因。莫不是那方子的副作用不僅是影響孩自,還累及母體?!
這般一猜測,皇后便是再也無法安坐下去,立即揚聲開口請了那李太醫過來。
李太醫聞訊,竟是攜了藥箱,連氣都還未喘順,匆匆而來。
只是有人比他更爲着急。
李譲尚未來得及躬身請安,皇后已經迫不及待開口:“李太醫!上回你道那個藥方副作用極爲厲害,那除了對胎兒有害之外,可還有其他害處?!”
李太醫看皇后急色,又聽她問及那偏方,便知道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但近日皇后所服用藥都是太醫院所出,經過上次一事後,皇后應該也不敢隨意嘗試所謂民間的補方纔對,他一時也抓不準是怎麼回事,摸摸那寸長的鬍鬚,不由得猜測問道:“娘娘若不是近日來還有服用那藥方吧?!這可是萬萬使不得的!”
“知曉那方子害處,本宮又怎會再這般愚蠢繼續服用!”皇后猛然冷喝,心中着急萬分。
皇后凌厲喝道,令到李譲不自覺的垂首,臉色恭敬殷切,“先前臣已稟過藥方害處。莫不是娘娘可還出現了其他不適之症?不妨先告知於臣,臣才方好做出判斷。”
“本宮自那日落水小產過後,僅僅是這短短几日便不經意的豐潤了許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譲聽聞皇后這情急之言,不由得微微挑眉,下意識的作了爲難之色。
細細思量過後,那眉頭卻是越皺越緊,宛若一個川字那般。
緩緩,李譲方纔滿臉盡是不確定之色:“這……先讓臣爲娘娘號號脈可否?”
“便依太醫。”皇后急切地坐下,露出如素玉般的手腕,也顧不得要維持典雅姿態,愁眉蹙額,憂心不安。
李太醫單手搭脈,回憶着那天皇后給他的那張民間偏方,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片刻後又恍然大悟:“娘娘,您先前猜想得不錯,您方纔所說的體型變化,正是由了那藥方所致。”
“臣方纔憶起,那偏方中有一味藥有大調之效,長期使用,體質會因人而異發生變化。娘娘小產,身體受損。又恰逢初春之時,冰水方融,這寒氣入體,再加之這大調在先,更是助長了這發福之勢,娘娘纔會在這幾日內極爲容易發福,且因着這藥是改了使身體大調而改變體質,因而暫無藥可醫……”
“什麼?!”皇后被李太醫的話嚇得花容失色,猛然的從梨花椅上站起身來,素手狠狠往紫檀雕木桌上一拍。周身凌厲暴戾之色頓起,端莊華貴的面容隱隱猙獰了起來:“無藥可醫?!無藥可醫那本宮要養你們這羣太醫來幹什麼吃的?!”
而後,皇后臉色更顯猙獰,眸光狠厲:“若是本宮的身子再這般豐潤下去。李太醫信不信,本宮豐潤一分,李太醫家中之人,便少一人?!”
“娘娘!”李太醫膽戰心驚地跪下,還未開口求饒便被皇后打斷,語氣不容得反駁:“李太醫,本宮勸你少費些口舌,多些精力想想如何醫治本宮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