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夢跳下大石,不經意地四邊一望,目光忽然緊緊地盯在十米外的一棵樹上。
樹上插着一把刀,刀插着信。
阿夢頭皮一陣發怵,心裡也莫名其妙有些發毛。
在現代這個社會飛刀傳書的事,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他走過去,將那封飛信取了下來,上面寫的是很地道的中國文字:我已經找到你的女兒呂夢,很快就會來找你。
阿夢的心好像被千斤大錘重重地擊了一下,頭昏眼花,差點癱倒在地。
他什麼都可以不怕,甚至連死都不會皺一皺眉頭,但怕夢兒出事,夢兒如果真的出了事,他不僅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自己,就是以後去到黃泉路上,也沒有臉面去見英兒!
他的心不停地往下沉,沉入了冰冷冰冷的海底。
與此同時,他不經意聞到了一絲陌生的氣息。
那不是這地方應該有的,它來自天空。
他向天空望去,什麼也沒有,但他十分肯定這陌生的氣息來源於天空。
他想到了那隻鷹,這時思緒又異常清醒起來,靈魂一震,再次聯想到了那隻怪獸。
鬼麪人怎麼可能這麼快找上他的女兒也隨之有了答案。
答案就是,在怪獸出的同時,那隻鷹也出現了,它在無限的高空監視着他,他前往廣州的時候,鬼麪人已經得到了消息,並且搶在他的面前實施了監控。如果不是舊地重遊感慨萬千,又如果廣州不是他的傷心地,再如果他沒有在三寓賓館遇上夢兒,憑他多年的殺手經驗,也許會從中發現蛛絲馬跡,至少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氣息,提前有所防範,但那陣子他的心是亂的,壓根兒就沒有往這方面想。
你想,鬼麪人既然能弄出那麼厲害的生化怪獸,憑什麼不能再弄出一隻生化鷹來?
阿夢手裡拿着那封信,不知道站了多久,回屋的時候,又一天過去了。
他現在已經沒有別的想法了,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着鬼麪人的到來。
鬼麪人已經抓走了夢兒,還留下話說要來找他,他只有等!
再着急也只能等!
接下來的兩天是最難熬的日子,一連等了兩天,鬼麪人仍然沒有出現。
第三天的時候他已經急得不能再急了,一向冷靜的他感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做什麼好,他莫名其妙地打開那臺好久沒放的電視,沒想到居然還能放起來,節目主持人正在播報新聞:本臺剛剛收到的消息,今天上午本市百萬莊路零五零三號發生一起血案,據悉死者原是一生夫婦,丈夫朱永才,妻子林梅……下面請看現場報道。
畫面隨之轉移了,移到了現場。
阿夢只感到腦海裡又是一陣驚雷般的炸響,下面說了些什麼根本沒有聽下去,他只知道,零五零三號就是他爲林梅買的那套舊房子,此時此刻林梅母女應該住在那裡,何況新聞中還提及了她的名字,畫面也移到了那座屋前。
他感到自己快要瘋掉了,再也冷靜不起來,開動那輛摩托就往百萬莊路奔去。
零五零三號房前,圍了好多好多的人,幾乎水泄不通,人們議論紛紛的,都說這裡殺人了,就在屋前殺的,男的女的是夫妻,都死了,地面好多血,一輛撒水車停在路邊,兩名清潔工正在用水沖洗。
警察已經將房子封鎖了,屍體已經被移走,但警車仍停在屋前,現場還有七八名記者圍在門前,一羣警察維持着秩序。
阿夢擠到近前,跟警察說,“讓我進去,我是林梅的親人。”
警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隨我來。”帶他進了屋。
二樓的屋裡還有七八名警察,玲崽坐在桌邊的桌子上,眼睛紅紅的,還在哭,其中兩個警察坐在她的對面,正在問話。
引阿夢上樓的那個警察向着站在桌邊的一個警察說,“李隊,這人說是林梅的親戚。”
玲崽擡起頭看見是阿夢,突然大哭着跑過來,撲在他的身上,哭得更加大聲。
阿夢涌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覺,他緊緊地抱着玲崽,幾乎是將她雙腳離地抱上來,心潮翻滾,久久不能平靜。
玲崽一邊哭一邊說,“我媽沒了,她殺了我爸爸!”
阿夢極力讓自己的心境平靜下來,同時也任它陣陣刺痛着,輕輕放下玲崽,輕輕地說,“我知道,我知道,不哭,不哭了,玲崽,你別怕,以後,我就是你爸,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玲崽又哭了,抱着他哭,怎麼勸都勸不下來。
她哭得那麼傷心那麼絕望,聲音都哭啞了。
纔多大的孩子呀,這可叫他怎麼辦?
那個叫李隊的警察叫起來,“別哭了別哭了,你媽你爸都死了,哭也沒用,把事情弄清楚再說。”語氣冷漠,一點起碼的同情都沒有。
倒是一個年輕的女警察說話溫柔,“小妹妹,別哭啦,發生這麼大的事,誰也想不到的,現在爸媽都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振作起來,知道嗎?”好說歹說,才勸得玲崽止住了聲,雖如此,還是忍不住抽泣。
阿夢看着她那張哭花的小臉,眼睛腫得老高,幾乎不敢看下去。
李隊過來了,“你是死者家族的什麼人?”
阿夢將玲崽扶開,“我是玲崽叔叔。”
李隊說,“親叔叔?”
阿夢說,“不是。”
李隊說,“那是什麼關係?”
阿夢說,“我是玲崽拜認的乾爸。”
李隊明顯不信,“哦,乾爸?”
阿夢說,“是。”
李隊向他伸着手,“身份證?”
阿夢說,“秦夢。”
李隊不耐煩地說,“那麼多廢話幹嗎,拿身份證出來不就行了。”
阿夢說,“從電視新聞上看到出事了,走得急,沒帶。”
李隊冷笑,“沒帶誰知道你是誰呀?”
玲崽又哭了,“警察叔叔,他就是我乾爸。”
李隊看看玲崽,“好吧,他是你乾爸,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嗎?”
阿夢接口說,“我不是已經說了叫秦夢嗎。”
李隊說,“多大年紀。”
阿夢說,“三十八歲。”
李隊說,“那好,既然你們是義父義女的關係,秦夢,我問你,你對林梅家瞭解嗎?”
阿夢說,“瞭解。”
李隊說,“那你說說,他家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阿夢想起了林梅向他倒豆子似的訴苦水的那一天,那時候他就基本弄清楚了林梅與朱永才之間的大致情況,現在只有臨陣發揮,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爲了讓李隊相信,還臨時加上了一些小材料,比如朱永才賭輸了如何跟林梅打架,又是如何如何打得她遍體鱗傷的……
李隊一邊聽一邊點頭,又問了玲崽一些問題,算是結束了,走的時候對阿夢說,“據我們調查取證,朱永才林梅死後,玲崽沒有別的親人,既然你是她的乾爸,事情就好辦一些了,他們的後事就由你來代爲處理吧。還有,他們的屍體已經運到了殯儀館,一會兒你帶玲崽去看看,到底怎麼處理,儘快處理了。據我們初步調查結果,這是一樁家庭矛盾引發的血案,案情已經清楚,不需要另行立案偵查,很快會結案。”
阿夢點點頭,將警察送出門,然後他聽到外面的記者在問,“李隊,怎麼樣?能不能透露案情?”
李隊的聲音傳來,“你們的正午新聞不是都已經播報出去了嗎,還要問我?”
記者說,“剛纔進去的那個人是誰?”
李隊生氣了,“你不會去問他自己嗎?散開散開,讓出道來,你們這些狗屁記者,真是無縫不鑽。”
然後是車子發動的聲音,嗚啊嗚啊的,警車開走了。
人羣仍然沒有散,圍在屋前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玲崽又撲在阿夢身上,又哭。
她哭着說,“媽媽死了,我以後怎麼過呀!”
阿夢只有安慰她,“沒事的,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
玲崽沙啞着聲音說,“我媽死得好慘……”
阿夢心裡莫名其妙一陣痛,仍然耐心地安慰着她,直到兩個小時後,玲崽不再那麼傷心了,他才從玲崽口中聽到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原來,林梅搬過來的第二天,就遇上了他的前夫朱永才。
朱永才悄悄地跟到了這座舊屋中,先是問這問那,問她們怎麼租住在這裡的,林梅氣憤之下就回了句,說這屋是她買的,叫朱永才滾出去,朱永才一聽就鬧起來,先是逼問林梅怎麼有錢買房,是不是這些年揹着他存了很多錢,要她將錢全部拿出來,後又威脅她說,這房子他也要佔,如果不給,以後誰也別想再有個好。
林梅本來性子急,加上這些年來忍了他太多的氣,一氣之下大發雷霆,而且一發不可收拾,衝進廚房就拿了刀來,指着朱永才罵,如果再不滾出去就跟他拼了命,兩人從屋裡罵到屋外,什麼話都罵出來了,玲崽嚇得直哭,後來聚集很多人,旁邊市場裡有兩個買豬肉的認得朱永才,開始暗下里說他的事,有些人衝着朱永才指指點點,評論他的不是,朱永才這才罵罵咧咧地走,邊走邊指着林梅說,好你個林梅,揹着我偷野漢子弄了這麼多錢買房子,我朱永纔不叫你家破人亡便不姓朱!
這話說得多難聽呀!
原本就是一家人,如今居要叫她家破人亡!
也不知道林梅是氣昏了頭還是怎麼的,總之聽到這句話以後就衝了上去,向着朱永才就是一陣亂捅。
朱永才被捅了好幾刀,搶過刀後又向林梅捅了幾刀,到處都是血,有人打了急救電話,但在120趕到現場時已雙雙斃命。
隨後警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