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徵笑而頷首,指端那枚翡翠扳指暗熒流轉,發出琥珀色的微光,隨初陽斜照,投映在灰白的牆壁上,如一汪粼光閃閃的碧水,蜿蜒淌動。
他的語聲淡淡響起,漫不經心的語氣彷彿送出去的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那是自然,你轉告季先生,月桂澤蘭既已交付與他,剩下的事由他衡度便是。”
“只是……”傅東雲話鋒一轉,欲言又止。
宇文徵微仰脖頸,簡雲苓即使看不見,也能猜到他那兩道濃眉定是又蹙到了一起,同他的聲音一般嚴肅。
“有話直說,不必吞吞吐吐。”
傅東雲的脣動了動,似在斟酌。過了許久,才面有難色地開口道:“只是……季先生說,珺雪夫人體弱,難以直接承受如此激烈的藥性,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夫人浸泡在藥湯之內,並且有人從旁爲她護住心脈,他纔敢用藥。爲此,他特託屬下來問王爺和王妃,是否可以出手相助。”
簡雲苓聞言,手上一頓,停下了勾描的動作。銅鏡中的宇文徵已經側過身來,兩人透過黯黃的鏡面對視,一個莞爾淺笑,一個朝暉撲面,面色卻冷得若寒潭浮冰。
簡雲苓不禁搖頭,季孜墨什麼時候也學會轉那麼多彎彎繞繞了?
所謂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那是一個赤身裸體,正在泡藥澡的絕世美女,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能去幫忙的,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他之所以問宇文徵是否願意相助,其實是在問他,是否允許她去相助。
這個季孜墨,一向我行我素,若換做以往,他只會在乎簡雲苓的想法,怎麼還會去顧慮宇文徵?
莫非是宇文徵慷慨贈藥的舉動,收服了這個怪醫?
“你定是想幫的吧。”就在簡雲苓暗自思慮間,宇文徵已經一語道破她的心思。
簡雲苓不動聲色地收回神思,脣邊淺笑若春來梨花開,一雙眸子在鏡中更顯得靈光灼灼,道:“珺雪是一個該得到幸福的女子,而且他們夫妻對我有恩。只是護住心脈,應該不會太過兇險,可以一試。”
宇文徵尤不鬆口,沉聲反駁:“你忘了,當初我便是爲你護心脈,才失了大半真氣。這事不能有半點閃失,否則後果你我心裡都清楚。”
“珺雪和我的情況不同。”簡雲苓終於回過身,隔一段距離和他相對,眼中波色變幻萬千,卻總逃不開那副浮雲翩遷的散淡模樣:“你在護我的同時,還要承受兩種不同毒性的強烈衝擊,因而會比較費力。但珺雪有月桂澤蘭這樣的靈藥入體,替她化解殘毒,想來我是不必使太多力氣的。我想幫。”
最後一句話,鏗鏘有力,塵埃落定。
宇文徵瞳底的波濤深沉翻卷,最後再問一遍:“真的決定了?”
簡雲苓鄭重點頭:“決定了。”
“那好,東雲,你去告訴季先生,就說王妃應了,讓他安排時間吧。”宇文徵側首吩咐傅東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