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得好,夫妻嘛,都是牀頭打架牀尾和。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不管他做了何事惹你生氣,你都看在他對你的一番用心上,原諒他吧。”珺雪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還在苦口婆心地勸着:“再說了,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珍惜當下纔是最重要的。我這種在鬼門關前轉過好幾圈的人,比你們都明白平凡相守有多麼不易。”
簡雲苓苦笑一聲,不知是該附和,還是該反駁,想了半天,才道:“珺雪,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會原諒譽塵嗎?”
“我……應該會原諒吧。”珺雪沉吟半響,綻開璀燦如海棠般的甜笑,聲輕似煙道。
簡雲苓娥眉輕聳,持一絲懷疑道:“真的嗎?如果是他騙了你,或者隱瞞了你呢?”
“那我也會原諒他。”珺雪幾乎沒有半點猶豫,自信而又篤定地道:“因爲,我知道他騙我,或者瞞我,必是爲了我好。”
“是嗎……”簡雲苓澀然低下頭,不置可否。
珺雪對譽塵無條件的信任,源於譽塵爲她付出的一切,畢竟,連唾手可得的天下都願意放棄,還有什麼是放棄不了的呢?
可宇文徵不一樣,他有懷攬天下的雄心,所以,不管他嘴上說有多麼愛她,到了不得不有所抉擇之時,她依舊沒有自信,他會舍天下而選她。
“你知道嗎?其實啊,我第一次看到譽塵的時候,很不喜歡他呢。”這是一個絕好的故事開頭,簡雲苓暫時摒去自己的胡思亂想,把被子拉上來一點,側躺着聽珺雪講起那段往事。
“我記得,那是我入天音門的第五個年頭,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我聽人說,紫谷山上的梅花開得正好,便抱了雉陰琴前去賞梅。飛紅落蕊,人間絕色,我一時興起,隨便找了一個地方便支起了琴桌,彈得是我娘生前最愛的那首‘湘妃怨’。彈着彈着,我就想起娘了。”
說到這,珺雪笑了一下,其色勝過春日碧水江邊的百花盛開,目光迢遠,陷入回憶之中:“記憶裡,娘幾乎沒怎麼哭過,再難的日子,也都帶我笑着過,我記得她說過,哭一天,笑一天,爲什麼不讓自己開開心心的。甚至是在她彌留的最後一刻,那張雙眼凹陷,面色枯黃的臉上,也都是滿足的笑意。可就是這樣堅強樂觀的一個女人,每次聽到湘妃怨這首曲子,總會揹着偷偷我抹眼淚。當然,那個原因,在她死後,我終於知道了。”
不由自主地停下,悲、恨、怨、憤,同時出現在珺雪的瞳眸之中,是簡雲苓從未見過的冷冽模樣。
簡雲苓想,她應該也知道那個原因了。
湘妃怨,一首悲曲,講述女子的哀愁與相思,珺雪的娘之所以會落淚,恐怕也是因爲由曲思己,情難自抑吧。
無意中轉頭撞上簡雲苓哀憫的注視,珺雪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兀自平復許久心緒,她眼中的驚濤駭浪終於停歇,留下雨過天晴的明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