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總等不到王爲仁回家，跟我媽說話她又總覺得是我自己想太多，我每天都做惡夢，所以就把我懷疑我公公偷看我洗澡的事告訴了我婆婆，同樣是女人我覺得她會站在我這一邊，並且是爲了提防自己的老公，她肯定會理解我的。
“媽，我有件事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說，不要總扭扭捏捏的，快說，我一會兒還有事呢。”
“媽，我，我好像看見我公公在我家浴室門口偷看我洗澡了。我......”
“你，你，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生孩子生傻了吧，這，這笑話，這怎麼可能，你這，你這不是血口噴人，給你公公扣屎盆子嗎？”還不等我說完，坐在桌子旁不停劃弄手機的婆婆大聲尖叫着打斷了我的話，好像突然被電了一樣。
“我，不，不是，我真看到了，就在那天.....”我一定要把我看到的說出來，不管她怎麼抗拒，我纔是受害者，爲什麼連說都不能說呢？
“等等，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都跟誰說了？跟你媽說了沒？”
“沒，沒沒有。”
“你，你給我爛到肚子裡也不許說，你自己聽聽這是什麼話？說出去像什麼，公公偷看兒媳婦洗澡？再說，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披頭散髮的，胖的跟個球一樣，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兒沒臉蛋兒，看你什麼？有什麼好偷看的？”
“可是，我，媽，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啊？我又不是傻子。”
“你閉嘴，我不想聽你說任何東西，反正你記住了，從來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是你自己精神錯亂了，根本不可能，你公公以前也是廠裡的幹部，你敢說這種畜生的話我就讓阿仁好好管教你，真的是反了天啦，兒媳婦開始編排公公了 ，你說，你說你這是爲了什麼，嗯？”顯然，她從語速和氣勢上都佔了上風，反正她已經打心底認定我是在誣陷我公公，我是個精神錯亂的瘋子。
“我，我，我就是在說真話啊，我爲了什麼，對，我到底是爲了什麼，之前你們說好的，我生了二胎，你們就我們帶一個孩子，可是現在呢？我，我和我媽又說什麼了沒有，你，你，問我爲什麼？爲什麼......”本來想得到婆婆公正評判和支持的我，沒想到被她劈頭蓋臉辱罵了一頓。我一時像被釘在地板上的釘子一樣，一動不動地站着。原本想把滿腹委屈和擔驚受怕傾訴出來，尋求安慰和支持的我，看來最後只能變成自己自言自語了，反正都是我的錯。
“天天好吃懶做的，我都沒有嫌棄你呢，你自己倒開始編故事造謠，開始毀壞我們老人家的名聲了。我看你是太閒了，趕緊找個工作上班，看你還有閒工夫胡思亂想編故事，要麼就去醫院檢查一下是不是精神出了什麼問題，真的是好不容易來一趟就觸黴頭，你看看你們屋子裡，還是個人待的地方嗎？啊?什麼都亂扔......”
我腦子裡像涌進去了成千上萬只蒼蠅，嗡嗡地叫着，一陣猛烈的眩暈，眼看快要倒下了，我不再跟她爭執，自顧自地躺到牀上去了。
我感覺我嘴裡左下方臼齒旁的那根魚刺，好像越來越刺進肉裡了。
不知道又過了幾天，王爲仁回來了，他氣急敗壞地闖進我的臥室，扯着嗓子喊：“你乾的好事，你怎麼說的出口，你是不是跟我媽說我爸偷看你洗澡了？”
這種話你也編的出來！”“連你也不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我轉身準備擦身體的時候，明明看到門口有一團黑影，我看到了一雙眼睛啊！你爲......”我一口氣快速地說了出來，我知道他會像我婆婆一樣，馬上就要打斷我了，就像我說的話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樣。“好，很好啊，你說的太好了，現在家裡人人都知道了，大家都是要臉面的人，你現在是讓我們全家人都跟着你一樣不要臉，這樣你就開心了？”他雙手掐腰，怒氣一股股地向我撲來。“我有什麼辦法，我，我真的是害怕啊，你想想，那個人不是別人，是我公公啊！我也不相信是他，可，可我真的看見了，並且當天屋裡只有他一個男人！”我氣得哭了起來，身體也跟着顫抖着，像深秋寒風中樹上掛着的葉子。“我媽說的對，你就是閒出病來了，神經病！我媽說了，今天就帶我爸來當面和你對峙，看你當着受害人的面還有什麼好編排的！你......”這次不等他說完，我再也忍不住了，用盡力氣把他推出了我的臥室，我的小女兒粲然已經被嚇得哇哇大哭了很久，我不能讓孩子受苦，反正我也吵不贏他，就這樣吧，管不了明天，我還管得了當下的安穩。
我躺在牀上，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好像告訴我，它們水量很充足，要多少有多少。我纔是受害者，他們爲什麼一個個都反過來指責我，覺得肯定是我在說謊，血口噴人，污衊了他，好像被偷看的是我公公！就因爲他的輩分比我大，就因爲他是長者，我就該忍氣吞聲，活該受委屈嗎？我說出了他做的齷齪事，就是毀了他的清白，那我的清白呢？就活該被看嗎？他們都是人，是好人，難道就我不是人嗎？
“小柔，你出來一下，你爸來了，我們今天攤開了講。”我婆婆尖銳的聲音又響起，像用鐵釘劃在水泥地上一樣刺耳。我、王爲仁還有兩公婆一起圍坐在桌子旁，“小柔，我看你情緒不太好，臉色也很白，怕不是一直在生病吧？”我公公假惺惺的關心和滿是褶子的老臉看的我想吐。可我還是強忍着噁心和憤怒：“謝謝爸關心，我很好。”“你們都別裝了，趕緊說正題，我一會兒還有事要出去，別耽誤我時間。”王爲仁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在旁邊催促道。“小柔，我問你，你說你爸偷看你洗澡，你有什麼證據沒有？”我婆婆一本正經地發了話，雖然在極力剋制自己的厭惡和氣憤，但至少說了句人話。“我，我就是看到了，門口一大團黑影，還有一雙眼睛。當天就我公公一個男人在，還，還有小書。”我說話的氣勢有些不足，但即便如此我也要奮力一搏，因爲我真的看見了。“那，那就是沒有人證和物證咯，是不是，小柔？”我婆婆斬釘截鐵地說出了結論，好像在宣判我敗訴了。我公公一副篤定的神情，勝券在握的樣子，一雙眼睛滴流滴流地在我身上轉，色眯眯地看着我。對，就是這令人作嘔的神情和動作，當天他肯定也是這麼偷看我的。“我，我當時慌了神，本該錄視頻的，我可以給你們在浴室門口演示一下。”我慌亂地一邊說着話一邊往浴室門口走，想要還原一下當時的場景，讓他們信服。
“你們過來看，當時肯定有個人這樣做趴在這裡，因爲中間這塊是玻璃，是透明的，可以看到裡面。”我極力地解釋着，把他們三個人引了過來。
“哈哈哈，我說你自己是精神錯亂，出現幻覺了吧，這是磨砂玻璃，即使是透明的，但是從裡外什麼都看不清楚，是模糊的。你想想看，這是浴室的門，怎麼會做的沒有隱秘性呢？”這次說話的是我公公，他顯得異常地輕鬆和興奮，彷彿事先已經準備好了這套說辭來對付我。只有我一個人不相信，我把眼睛貼在玻璃上往裡看，真的，真的像我公公說的那樣，根本就看不到裡面。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可是，可是，就算是看不清楚，那，那即使趴在這裡，動機也是不純的啊！”我不甘示弱，雖然從他們三個人臉上的神情中我已經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了，“小柔啊，我覺得你真的應該去醫院看看，可能是帶孩子累的吧，啊，好好查查，吃一點安神補腦的東西。我這個人，是個正經本分的老實人，之前也是做領導的，是體面的人，所以，你......”正當我公公覺得自己旗開得勝，準備炫耀一翻的時候，被我婆婆打斷了，“你別說了，事情既然已經真相大白了，我們就都散了吧，小柔我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了，這事就到此爲止，我們就當你是精神不好，出現了幻覺，以後不要再無事生非了。”
他們走後，我的頭更加的沉重了，彷彿頭頂放了一個千斤墜。我默默地躺在牀上，怎麼會這樣呢？即使看不清楚他也要冒着被我逮住的危險去偷看，我現在挑明瞭，他以後還會繼續偷看嗎？會的，因爲反正我也沒有證據，因爲反正這次也不了了之。我又沉沉地睡去了，我夢到無數隻眼睛，貼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