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師父, 不可啊!”

“師父,請三思!”

靈柩宮主宮,柳清風和蕭靜雅跪在地上, 哀求樑子墨改變決定, 奈何樑子墨已下定決心, 任兩人怎麼勸說也無濟於事。

“起來吧, 爲師心意已決, 你們如何說我也不會改變。”

“師父!”

“師父!”

樑子墨搖搖頭道,“你們別再勸了,我已經決定了。清風, 去把康兒叫過來吧。”

“師父!”柳清風跪在地上,哀聲道:“真……真要如此?”

樑子墨揮手道:“去罷!”

“師父……徒兒遵命。”

完顏康跟着柳清風剛進入到主宮, 就感覺氣氛有些異常, 蕭靜雅一臉哀傷, 樑子墨的臉上盡是淡然。

“康兒,過來!”樑子墨和藹地向他招手道。

完顏康疑惑地看了柳清風一眼, 柳清風眼中竟也是掩藏不了的哀色,見完顏康轉頭看他,便對他點了點頭。

完顏康只得慢慢朝樑子墨走去,暗中戒備着,他相信柳清風不會害他, 但是這個場景, 怎麼都讓他覺得詭異。

剛走到樑子墨面前, 突然樑子墨伸手一抓, 便抓住了他的脈門, 完顏康心裡一驚,便要運內力相抗, 卻感覺一縷熱氣遊入,只聽得樑子墨輕聲安撫道:“好孩子,放心吧,師祖不會害你的。”

完顏康電光火石間明白了,他曾聽柳清風說過,逆運“北冥神功”,可以把功力傳給別人,但是傳功之後,此人,必死無疑。回頭看了柳清風一眼,只見他滿目悲傷,不住嘆氣,完顏康垂下眼,沒有再做抵抗。

只感覺忽冷忽熱,如騰雲駕霧,又如碧海深遊,似乎並沒有過去多久,又似乎過了好久,完顏康睜開眼,只覺全身暖洋洋的,內力充沛之極——這可是樑子墨八十餘年苦修得來的,豈非尋常?

“師父!”

“師父!”

聽到蕭靜雅和柳清風的喊聲,完顏康急忙擡頭看去,只見之前還風姿俊爽,鶴髮童顏的樑子墨,此時臉上已皺紋密佈,發須盡數脫落,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見完顏康看過來,樑子墨對他灑然一笑。

“師祖!”完顏康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向他磕了個頭。他是金國尊貴的小王爺,也是心高氣傲之人,柳清風是他師父也就算了,但是向樑子墨和逍遙派祖師爺下跪的時候,他心裡其實都是帶着傲氣的,並沒有真心實意。只有此刻,纔是真真正正是心甘情願,帶着敬意的磕了頭。

“好孩子,”樑子墨嘆了口氣,虛弱道:“你不必覺得內疚!當初莫陽那一掌重創了我的筋脈,已經無法痊癒,這一身武功恐怕就這樣廢了。如今把它給了你,若你能收服莫陽,我也就算是對祖師爺們有個交代了。”

“可是師祖,”完顏康道:“散了功,您就……”

“呵呵,”樑子墨淡然一笑:“與其做一個廢人等死,倒不如就這樣死去,反倒逍遙。”微微轉頭對柳清風和蕭靜雅道:“清風,靜雅,爲師這就去了,你二人要好好輔佐康兒,清理門派,管理好我門。”

柳清風和蕭靜雅皆跪在地上,哽咽道:“徒兒遵命!”

“完顏康,必不負師祖所望!”

樑子墨欣慰道:“好孩子!”接着虛弱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派裡所有弟子皆聽到消息:前掌門已經下山,去找程莫陽清理門戶。

而這其實是完顏康和柳清風他們定的計劃,程莫陽練功時受了傷,不敢輕易出來,而放出樑子墨下山的風聲,程莫陽纔會覺的有了把握,必定會回來打探,到時完顏康就可以與柳清風、蕭靜雅聯手擒住他。其實程莫陽一定會回逍遙派還有一個原因:他所盜得的“北冥神功”是不全的,所以,他一定會再回來。

而此時客房內,完顏瑾正和蘇沐青大眼瞪小眼。

這還是完顏瑾第一次和藍姨以外的人睡一個房間,偏她這三年來養成了太過敏銳的警覺,一點風吹草動都能馬上醒來,何況蘇沐青睡在地上還不停地翻來覆去,竟然還要說夢話。要不是看他有傷在身,而這傷還與自己有那麼一點點關係,完顏瑾早就把他攆出去了。

完顏瑾無奈地嘆氣,早知道昨天就不該一時心軟把他留在這了。

蘇沐青此時到是一臉無辜委屈的模樣,爲什麼一大早醒來就看到完顏姐姐正用兇狠的眼神瞪着他?好可怕……

完顏瑾瞪了他半天,纔起來洗漱了一下,隨意綰了頭髮,坐下來倒了杯茶喝着,問道:“你什麼時候走?”

“完顏姐姐……”蘇沐青的臉一下子白了,“你……你……你要趕我走?”

完顏瑾扶了扶額,道:“你一直呆在我這裡也不是長久之計,我不是逍遙派的人,遲早是要離開的。”

蘇沐青一下子慌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我……”

完顏瑾無奈道:“我讓柳清風來帶你去他那,可好?”

“不要!”蘇沐青急道,“師父不喜歡清風師伯,我也不喜歡,我不要去他那裡!”

“那……”

“叩!叩!叩!”這時敲門聲響起,蘇沐青松了口氣。

只聽到一個女弟子在門外輕聲說:“完顏姑娘,您起了嗎?掌門說請您過去。”

完顏瑾走過去打開門,看到外面恭敬地站着等她答話的女弟子,疑惑了一下,點點頭道:“有勞了,走吧。”

“完顏姐姐!”弱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完顏瑾無奈地回頭,道:“我去去就回,你好好呆在這裡,不會有人進來的。”

“哦。”蘇沐青乖乖地點點頭,又道:“那完顏姐姐,那你要早點回來哦。”

完顏瑾隨口“恩”了一聲,轉頭對那女弟子客氣道:“有勞這位姐姐帶路了。”

逍遙派掌門人本應住在主宮,不過完顏康是昨天才繼任掌門,還沒來得及搬進去,故仍然住在以前的院子裡。

完顏瑾隨那女弟子來到完顏康所住的院子,見完顏康正坐在院中石桌旁的石凳上煮茶,應該是在等她。

“掌門,完顏姑娘來了。”

“恩,你下去吧,不要讓其他人過來。”

“遵命!”

女弟子的眼中滿是尊敬,逍遙派的弟子一向以掌門爲天,不會因爲完顏康年齡尚小就對他有一絲怠慢。她恭恭敬敬地退下,在遠處守着。

完顏瑾走到他面前道:“找我什麼事?”

完顏康不疾不徐地取下茶壺,將他面前的兩個杯子注滿,再把其中一個推到他對面,道:“坐。”

完顏瑾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坐下,“到底什麼事?”

“不試試我煮的茶?”

完顏瑾道:“你叫我來,只是想請我喝茶的?”

完顏康無奈地笑了笑:“當然不是。”

“那是做什麼?!”完顏瑾擡眼看去,見完顏康正專注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彷彿能把人吸進去,完顏愣了一下,不自在地別過眼。

完顏康笑笑,低頭喝茶:“不知不覺間,瑾兒都長這麼大了呢。”

完顏瑾心裡想着:“明明你也只比我大三個月而已。”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這茶入口苦澀,喝下去後舌尖卻又冒出一絲甘甜,回味無窮,脣齒留香。

先苦後甜的茶,像極了人生。

“瑾兒,昨晚……師祖把武功盡數傳給了我,”完顏康斟酌着說,“我現在武功很好了,我可以保護你,武功可以慢慢再練回來,那個‘逍遙散’,還是不要吃了,好嗎?”

完顏瑾一怔,萬萬沒想到完顏康會說出這些話,她知道其實完顏康一直待她極好,只是因爲母親他們當年的那些事,她始終對他和王妃不能釋懷。沉默了一會兒,她低聲道:“謝謝你的好意,可是,你能保護我一輩子嗎?而且,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所以,我還是要儘快恢復武功。”

完顏康久久沒有說話。

完顏瑾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清風老頭把藥做出來了沒有。”頓了頓,又轉過頭,第一次對他露出了笑容:“放心,我服用了那麼多次都撐過去了,這次,也能。”

“等等!”完顏康在她離開的一瞬間叫住了她,完顏瑾轉身看他,完顏康擡頭,似乎做了什麼決定:“今天先別吃那個藥,再等一天,就一天。”

完顏瑾看了他一眼,抿了抿脣,道:“好。”

入夜,天山下的逍遙派格外寧靜,灰衣人在雪地上急速前行着,鬆軟的雪地上竟沒有落下一絲痕跡,可見此人輕功之高。

只見此人轉眼已到靈柩宮大門,但卻沒有絲毫停止之意,一躍而上。如此高的牆他竟沒有絲毫費力就飛越過去。進入靈柩宮內,他熟門熟路地在宮裡幾起幾落,最後來到主宮,裡面正燈火通明,灰衣人面無表情地閃身而入,卻看到完顏康正站在裡面,對他淡淡一笑:“你終於來了。”

灰衣人,也就是程莫陽,驚訝了一下,很快鎮定下來,“看來你就是新的掌門人了,沒想到竟然是個這麼小的小孩。”

完顏康道:“念在你是我師叔份上,自廢武功,饒你不死!”

“哈哈哈哈,”程莫陽彷彿聽到了多麼好笑得事情,張狂地笑道:“你以爲,就憑你也能抓得住我?”

完顏康負手道:“對!就憑我!”

程莫陽搖了搖頭:“你還是叫師兄他們出來吧,跟你一個小娃娃動手,我怕別人說我以大欺小!”

“呵呵,以大欺小?”完顏康臉上依然帶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卻銳利如刀,“這種事,你不是已經做得爐火純青了嗎?”

程莫陽一僵:“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你……好好好,既然你這麼急着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掌風瞬間而至,完顏康腳下一點,“凌波微步”施展開來,避開這一掌,瞬間繞至程莫陽身後,運起六成功力,使出“天山六陽掌”第一式,向他攻去。

程莫陽旋身一退,驚道:“你竟已習了‘天山六陽掌’?!我倒是小看了你!”隨即又道:“不過,還是遠遠不是我的對手!小子,乖乖認輸罷,就這麼死了豈不可惜?”

完顏康道:“勝負未分,你還沒有資格說這話。”

程莫陽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我就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再次開打,便是身影翻飛,掌法、身法不斷變幻着,兩人俱是逍遙派高手,身形極快,空中一時竟只能看到兩團影子在飛來飛去。

漸漸地,完顏康似乎有些不支,程莫陽見了,打得愈加投入,沒有發覺到完顏康似乎正把打鬥現場越拉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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