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桃花島上桃花屋

一夜風雨過去,碧空如洗,桃花島遙遙在望。李式微牽起曲寧兒的手,握了握,要把這孩子交給黃藥師了,也不知她未來境遇如何。曲寧兒絲毫感應不到李式微乍起的離愁別緒,小手指不停地撥弄着懸掛在手腕上的鈴鐺。

哥哥說,以後要是害怕的時候就搖鈴鐺,聽着鈴聲就不害怕了。

“叔叔可想好什麼法子來向黃老邪討要九陰真經沒?”歐陽克望着前方,不會真要他出賣色相去向黃蓉求親然後索要九陰真經當聘禮吧。他才三十不到,還沒玩夠呢!

“沒大沒小,黃老邪也是你能叫的!”歐陽鋒很有範兒的拂袖而去。

歐陽克滿頭黑線地目視叔叔跟着兩個被清晨的涼爽凍着了的女人踱進船艙。這個叔叔什麼都好,武功好,頭腦好,待他也好,就是太喜歡講規矩,卻又不是真規矩,總愛藉着規矩之名來訓斥他人以求逃避麻煩。像此時,叔叔多半是有了主意不願告訴自己,才端着架子拂袖而去。他最愛用的這招就是拂袖而去。

記得三歲那年,母親從集市上給自己買了一包糖炒栗子,叔叔說小孩子牙口不好怎麼能吃硬邦邦的栗子呢,於是拿着熱乎乎的糖炒栗子拂袖而去。四歲那年,爹爹從山下擄回來一個南人的廚子,做了一大盤紅燒獅子頭,他吃的正歡,叔叔回來看見了說小孩子腸胃不好,怎麼能吃如此油膩的東西,於是端着香噴噴的獅子頭拂袖而去。五歲那年,有個部族首領綁走自己,要爹爹單槍匹馬去赴會,那時叔叔在外歷練,爹爹一個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一個月後叔叔找回遍體鱗傷的自己,那段時間天天哭鬧着要爹爹,叔叔說男孩子整日哭哭啼啼一點男子漢氣概也沒有從今開始必須苦練武藝以強心志,然後提着血淋淋的人頭拂袖而去。

歐陽克的回憶到此結束,接下來的日子就是水深火熱,爲了增強心志,他每日天不亮就起來蹲馬步,太陽下山前必須挑水倒滿十個大缸的水,但是水缸在山上,水卻在山下的河裡。那是多麼苦難的一段回憶,除了母親他找不到一點安慰,雖然半夜叔叔會悄悄進屋幫他塗藥,但他無數次在睡夢中被人摸醒,覷見叔叔陰沉的臉爲了維護長輩的威嚴他還不敢醒只能大氣都不敢出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繼續睡。

昨夜曲寧兒闖進他的房間,雖然嚇了他一跳,可美人投懷送抱不抱白不抱,曲寧兒哭着哭着,嘟嘟囔囔叫爹嘟嘟囔囔說自己很聽話,聽得他一陣心酸,差點也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曾幾何時,他也在雷雨天氣吵着要爹,明知道爹爹已去卻不肯相信,明知道是自己連累了爹卻不敢提起,只有在打雷下雨的時候纔會跑到叔叔房中假裝爹還在,也是這般不斷說服自己相信自己很乖很聽話。那時叔叔是怎麼做,一邊拍後背一邊說男兒流血不流淚,還拿出一個鈴鐺哄自己要是被雷聲嚇着了就搖鈴鐺,聽見鈴聲就不害怕了。結果歐陽克鬼使神差地把隨身帶的一枚小鈴鐺送給了曲寧兒,現在一想起他就覺得自己昨夜失常了,等從桃花島回去上了岸一定要找幾個大美人好好治療治療。

船緩緩靠岸,僕人們飛快地跳下水,涉水上岸,將船拉近綁在渡口的石柱上,船板一放搭出一條通道,船剛停穩歐陽叔侄便率先下船。李式微帶着曲寧兒緩步而行,她對這桃花島的瞭解僅限於書和電視劇,知道島上陣法神妙,故不敢隨處亂走,只得牢牢跟進歐陽鋒。

沿着石徑走了不多時,便有一個僕人裝束的中年男子站在路邊呀呀出聲,手上比畫了一番,歐陽鋒便跟着他而去。李式微低聲問歐陽克那是黃藥師派出來迎客的啞僕嗎,歐陽克也低聲答曰不認識不過叔叔懂手語跟着叔叔走準沒錯。李式微默然,想不到這歐陽鋒還挺多才多藝的。

穿過竹林,路過飛瀑,走了約摸一盞茶,便是一片燦爛的桃花林。桃花深處掩映着一處宅院,隱隱傳來清幽的簫聲。啞僕拉了拉藏於花葉間的繩索,只聽得銅鈴聲一串接一串傳進桃花林中。啞僕示意客人跟上他的腳步切莫行差踏錯,便帶領衆人朝院落走去。李式微聽見林中傳來人聲,居然十分耳熟。

“哇呀呀,黃老邪真個是不要臉,將我困在此處不給吃不給喝,是要活生生餓死我麼!”

“我看他倒是好吃好喝供着你,是你自己不願走吧,老頑童。”

“沒錯沒錯,這桃花林怎麼困得住你老頑童呢,憑你的武功出了島便是游泳也能游上幾百裡不喘氣。”

“小顧,康弟,別說了,老頑童你也別大聲叫嚷,那黃老伯昨夜才和比試音律,震得你吐了血,還是休息吧。”

“氣、氣死了我,你們……咦,怎麼桃花島上會有蛇,難不成是老毒物來了?”

李式微腳步一頓,又快步跟上隊伍。這幾個臭小子怎麼來的這麼快,看樣子是被黃藥師困在桃花陣中了。

貴客造訪,縱使倨傲如黃藥師也不得不出門相迎,雖是不速之客不請自來,身爲主人也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更何況東邪西毒齊名這點面子黃藥師還是要給的。

李式微見當世兩大高手猩猩相惜一派賓主盡歡的模樣,頓時有種那天晚上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的錯覺,這兩人不是互看不順眼的勁敵而是互相吐槽多年的損友。

“適才在林中聽聞簫聲,寂寥之意頗濃,藥兄鰥居海外,雖有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的高雅淡泊,卻無紅袖添香的趣致。我有美姬數人,皆是溫順可親,略通文墨,不如贈予藥兄,閒暇之餘也好伴你調音弄弦,稍作取樂。”歐陽鋒一改船上的黑臉包公樣,張嘴便是笑眯眯的要贈黃藥師美人。

黃藥師多年來心中只有愛妻一人,聽得歐陽鋒調笑心中不悅,但臉上卻仍是一派沉靜,淡淡回道:“黃某對內子情深似海,世間雖有好女子,卻不是黃某心中所願之人。倒是鋒兄,一心向武,不曾略施情意於佳人,美姬雖好卻只得一身皮肉,全無真情。我與鋒兄相交多年,不忍看鋒兄沉迷採陰補陽之邪道,還是尋一真心人爲妙。”黃藥師先是一副與亡妻鶼鰈情深的專情樣,後面卻越說越損人。

歐陽克忍不住捂着嘴側頭低笑幾聲,被叔叔一瞪,立刻正襟危坐起來。

歐陽鋒忍功了得,愣是好脾氣到底。“藥兄說笑了。我歐陽鋒孑然一身,來來去去了無牽掛,是何等快意之事,又怎會自尋煩惱讓一俗婦綁住。唉,想我歐陽鋒隱居西域,于山水間悟道,醉心武學以求能達無上之境,可惜卻被一俗事困擾不得解脫。”歐陽鋒完全是睜眼說瞎話了,絲綢之路上恐怕只有火焰山讓他悟道了,想白駝山威震西域,西毒歐陽鋒的名字說出去能止小兒夜啼,隱居之類的鬼話只要他才說得出來。

“何事竟讓鋒兄困擾至此?”黃藥師歐陽鋒一番惺惺作態給噁心到了,不得不配合道。

歐陽鋒爲難地看了黃藥師一眼,故作遲疑。黃藥師再三懇求,他才自曝煩惱:“舍侄眼看就要到而立之年,卻是毫無定性,黃兄適才也說須得尋一真心人做伴,我這侄兒文韜武略無不精通,渾渾噩噩多年竟是一個真心人也沒遇上,我這個做叔叔的怎能不爲他着急。前幾日聽舍侄說,在趙王府遇見一妙齡女子,精靈可愛,不同凡俗,一見傾心,可惜緣慳一面,佳人一去難再尋回。我百般打聽才得知原來那女子竟是……”歐陽鋒看了黃藥師一眼。

黃藥師瞪大眼睛威脅,你敢說!

我就是敢說,你咬我呀。

以上爲李式微註解版東邪西毒眉目傳情。

“竟是藥兄的掌上明珠,你說這不太巧了嗎,啊哈哈哈哈……”歐陽鋒語氣一頓,豪邁地笑起來。

嘩啦一聲竹門被推開,黃蓉黑着臉跑出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死了這條心吧。”腳步不停,黃蓉身子一轉又跑了出去。

黃藥師苦笑道:“這、這真是我教女不嚴教女不嚴,鋒兄莫要見怪!”

“不好意思,在你們比武招親或是以文會友之前,可不可以撥點空出來?黃……黃大俠,你徒弟帶了封信給你,麻煩你先看看。”李式微覺得此時再不打斷,再等下去就只能看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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