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就看見樂琴撲到了皇上的懷中。緊跟着喊了兩嗓子護駕,他便趕緊召喚人過去。“皇上,這是怎麼了……”
“有蛇。”胤禛只看見那蛇狠狠的攻擊了樂琴,人就倒在了自己懷中。待他扶穩了樂琴,蛇卻已經不知去想。“趕緊找,看樣子應該是毒蛇。蘇培盛,去傳御醫。”環顧四周,胤禛發覺這裡離延輝閣很近,有吩咐內侍監:“先把樂琴送到延輝葛去。”
御前侍衛們提着宮燈,四處尋找傷人的毒蛇。而內侍監則趕緊按照吩咐擡着樂琴前往延輝閣。蘇培盛遣了陳福去請御醫,自己則跟在皇上身側小心的問:“皇上沒有傷着吧?不如奴才去翊坤宮稟明貴妃一聲?”
“不必。”胤禛想起今日批閱的摺子,心裡大爲不快:“貴妃身子不濟,這會兒八成已經安睡了,實在不必驚擾。皇后宮裡也不必多言,一切等明日再說。朕去延輝閣瞧瞧。”
蘇培盛心裡覺得不好,這樂琴突然出現本來就已經很奇怪了,現下竟然爲了護駕讓毒蛇咬了,萬一真有什麼不測,也算是她爲皇上盡忠了。可如若她平安無事,捱過了這一劫,皇上又會怎樣看待這件事情呢?
不管怎麼說,蘇培盛都覺着,這件事情年貴妃娘娘一定不知情。雖然他自己有心給年貴妃提個醒,可畢竟是跟在皇上身邊當差,皇上未必喜歡他這樣多事。且情況緊急,也未必就能處理得好。這麼想着,蘇培盛只得硬着頭皮跟在皇上身後,只盼着有人能走漏風聲,趕緊讓各宮的主子們都有個準備。
“皇上當心啊……皇上有蛇……當心……”迷迷糊糊之中,樂琴反反覆覆的重複着這幾句話。
胤禛藉着宮燈的光,看着她略微發黑的脣瓣,不禁微笑。“真是個傻丫頭!”
御醫手腳利落,趕緊替樂琴處理的傷口,且將隨身攜帶的清心丸塞進了她的口中。有祝福小侍婢用溫水灌她服下,才向皇上稟明:“奴才已經處理好了傷口,稍微會擬好清毒的方子讓人煎好湯藥送過來,相信樂琴姑姑連服幾日之後,毒自然就會全消了。”
“沒有大礙就好。”胤禛擺一擺手,示意御醫退下,隨即吩咐蘇培盛:“今晚發生的事情,無論是對誰都不許泄露半句。你看好底下的人,誰若是口舌爲禍,朕便割了他的舌頭。”
“奴才明白。”皇上既有嚴旨,蘇培盛便不敢再生事,只得安吩咐處理好皇上交代的。
“皇上,當心啊……皇上……”樂琴依舊低低呢喃着那幾句話。
胤禛也聽不膩,一直靜坐在一旁,以一種看不出明暗的表情,盯着榻上的女子。竟不知不覺,枯坐了大半夜。
樂琴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小腿又麻又痛,呼吸也特別的微弱。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皇上真的守在自己身側,這真是難以預料的福澤。“皇上……”虛弱的發出低低的聲音,一則是博取同情,二則是希望不要驚動了旁人。
原本就覺輕,加之又是在陌生的地方,胤禛一聽見動靜,馬上就睜開了雙眼。“你醒了!”
“皇上……奴婢罪該萬死,怎麼能以卑賤之軀,勞動您在這裡。”樂琴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卻綿軟的沒有一點力氣:“我的腿。”
“那條蛇,御前侍衛捉住了,俗稱七步倒,劇毒。幸虧你命大,毒液還不曾流竄全身就已經服用瞭解毒的清心丸,纔有幸撿回一條命。”胤禛示意她別動,順手將方枕擱在她身後。“你眼神不錯,朕都沒瞧見有蛇,你卻看清了。否則現在躺在這裡的,或許就是朕了。”
“皇上福大命大,斷然不會如此。”樂琴欣慰一笑:“奴婢原本就是草莽之人,能爲皇上盡心,乃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聽她這麼說,胤禛也只是笑了。“你有什麼心願?”
這話問出口,胤禛又給自己了回答:“朕知道,你記掛母家,稍後朕會替你想想辦法。你大可不必着急。”
聞言心裡不由一喜,樂琴緊忙坐直了身子:“多謝皇上,只是今日之事,若不是奴婢衝撞了聖駕,皇上也不必逗留,許就遇不着那毒蛇。說來說去,都是奴婢有罪。”
“好了,你身子虛,別想那麼多。朕讓人將藥端來,你服下了便早些安寢。”雖則是樂琴救了自己,可胤禛也沒有別的想法。身爲皇帝,奴才捨命相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不是看在她侍奉貴妃的份兒上,或許也不會有這麼多話說。“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朕要回養心殿了。”
“奴婢恭送皇上……”掙扎着要起來,可一動傷處便是鑽心的疼。樂琴受不住這種滋味,幾乎掉下淚來。
“都說了你有傷在身,不要亂動。”胤禛連忙去扶她,才發覺她的手冰冰涼。“可是覺得冷?朕讓人給你多添一牀被褥。”
“謝皇上關懷,奴婢無妨。”樂琴只覺得鼻子一算,禁不住哽咽起來。
“朕方纔說了,你母家的事情,不必擔心,朕自會處理好。”胤禛雖然不喜歡女子哭哭啼啼的,可此情此景,身爲男子的博大胸襟,越發讓他覺得樂琴可憐,需要去被呵護。“還是你心裡另有委屈,既然說一件也是說,說兩件也是說,不如索性痛痛快快的說個明白吧。”
此言一出,樂琴是真的憋不住淚了:“皇上奴婢罪該萬死,奴婢有話,卻不能一吐爲快,只因爲……只因爲都是掉腦袋的事情,奴婢不敢說。皇上,若是真的有心放了奴婢,就讓奴婢連夜離宮吧!否則,否則皇后和貴妃,是不會放過奴婢的。”
牽扯出皇后與貴妃,胤禛只怕自己是不能置若罔聞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語氣不免嚴肅起來。
“皇上,若非您問,奴婢抵死也不願說。即便是您問了,奴婢也只能說罪責都在自己身上。今日,奴婢險些害了汪答應,這的確是奴婢一時糊塗所致。既然進了宮,命就該是皇上的,是主子的,奴婢不該牽掛宮外的母家,更不該求貴妃娘娘開恩,讓奴婢離宮。總之所有的錯都是奴婢一手造成的,還望皇上能寬恕了不相干的人,不要遷怒奴婢母家。”
“來來回回,都是你的母家如何,朕要的是什麼你心知肚明,別再兜圈子了。”胤禛似乎已經沒有耐性了。
“皇上恕罪。”樂琴支撐着自己疲憊的身子,慢慢的下了牀,跪在皇帝腳邊。“年貴妃娘娘,因着八阿哥的緣故,被皇后娘娘奪去了懾宮之權。這些日子,娘娘心裡很不痛快。奴婢幾次求恩典,娘娘都不予允准。奴婢實在着急,便屢次再求。最終,娘娘答應讓奴婢回母家照顧傷殘的哥哥,條件便是……做一件讓皇后娘娘不悅的事情。”
這話說的很隱晦,但是意思傳達到了就好,若是說的太露骨,反而讓皇上覺得自己居心叵測。這麼想着,樂琴不禁低下了頭:“說知道奴婢還沒有做什麼,今日就被皇后娘娘身邊的映蓉姑姑套上了黑布袋,帶去偏僻之處。在那裡,奴婢見到了皇后娘娘……娘娘她……她也要奴婢做一件事,便是無論做什麼,都要讓人知道,此乃貴妃娘娘的心意。”
“好了。”胤禛不想再聽下去:“你可知詆譭皇后、污衊貴妃,朕足以滅了你九族。”
“皇上,奴婢知道。方纔奴婢也是真的不打算說。可奴婢不知道該怎麼辦,倘若不說,奴婢就要按兩位娘娘的吩咐去辦。奴婢下不了手,奴婢也不敢違拗兩位娘娘的心意。左右爲難,當真還不如……皇上,奴婢不是怕死,只是跟了貴妃娘娘這麼多年,奴婢沒想到最終會是這樣的下場。貴妃待奴婢不薄,奴婢也不願意聽皇后娘娘的唆使,讓貴妃蒙上不白之冤。”
如若是平日裡,胤禛根本沒有耐性聽一個奴婢的辯解之詞。且無論她做過什麼,有過怎樣的心思,只要發覺她有一點兒的不對勁,胤禛便會毫不猶豫的將她打發出宮去,甚至是亂棍杖斃。只是這會兒卻不同。延輝閣裡安靜異常,器物質樸,以至於身在其中,總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簡單明瞭。加上樂琴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胤禛也不想太過涼薄。何況她的話未必不能信,皇后與年貴妃的心結,這麼多年了,自己早已經看的一清二楚。“朕只問你,到底皇后要你做什麼嫁禍貴妃?”
樂琴閉上眼睛,聲音還是遲疑:“汪答應腹中的龍胎……”
“膽大!”胤禛真的惱了:“朕方纔說過,不許污衊兩宮娘娘。”
“奴婢不敢。”樂琴含淚緩緩睜開雙眼:“奴婢情願一死,至求皇上赦免奴婢母家,賜恩旨救救奴婢母家。這些秘密,奴婢會帶到棺材裡區,不會再有人知道。皇上,求您開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