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然能明白傾歡的話意,也瞧得出來安氏前來必有目的。揉了揉疲倦的雙眼,太后接過如心遞來溫熱的絹子,緩緩的拭了拭眼角。“哀家知道你最有心,也好,總歸能讓皇上少了些顧慮。”
年傾歡從太后手裡接過絹子,轉手遞給了身後的侍婢,也順勢起身想讓。讓太后能看清楚安氏。
“安常在有着身孕,如心,看座吧。”太后有氣無力的瞟了她一眼:“哀家瞧着,你的氣色似乎不好。既然是有着身孕,就更得注意,別往哀家這裡跑。沾染了病氣更是不好。”
“臣妾心中記掛着太后的安康,不來總是不安寧。現在瞧着太后好多了,心裡才略微舒坦。”安笑然說話時的樣子格外乖巧,很是懂事。
別說是太后了,就算是年傾歡看在眼裡都忍不住憐惜。“太后,臣妾先去小廚房看看湯藥,稍後再來陪太后說話。”
“唔。”太后輕微的點了下頭,又是沙啞的開口對安氏道:“孕中不易,尤其你還是第一胎,旁的儘可能不要勞心,只消好好的將養着。沒有什麼,比皇嗣要緊。”
“是,多謝太后教誨……”嘴上應着太后的話,心裡卻盤算着年貴妃將有何打算。安笑然心裡特別難過,這樣假孕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她到底該怎麼辦這個包袱解決掉呢?畢竟紙包不住火。
年傾歡故意指派了兩個奴才分別辦事。一個去了養心殿稟明皇上,太后好些了。另一個則是拿着翊坤宮的腰牌,偷偷的出宮了。爲了做的更爲可信,她還特意讓樂凝去了一趟景仁宮,知會皇后今晚不必過來爲太后侍疾,她會親自留在慈寧宮陪太后嘗試新藥。
樂瑤四下裡看過沒有旁人,才貼着年貴妃的耳朵小聲道:“娘娘,方纔安常在身邊的奴才也少了兩個,看樣子似乎是……尾隨着咱們的人偷偷離開。”
“早就料到會是如此了。”年傾歡並不多想:“等着看好戲吧。”
“娘娘運籌帷幄,奴婢只等着看就是了。”樂瑤心底樂開了花。只是笑容轉瞬間又被擔憂取代:“娘娘,那個人,似乎還沒有動靜。”
知道她指的是那芮,年傾歡沒有做聲。其實很多事情,都不是急在一時的。“憑那芮對本宮的瞭解,她應該能猜到本宮此番的動作,必然是爲了打草驚蛇。該不該向皇后告密,她或許一時難以權衡。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是忠於本宮的。樂瑤,我知道你和她多年的姐妹,總是有些情分的。雖然你真的很痛恨她如今的所作所爲,但那些經年相處下來,累積的情分也不是假的。罷了,本宮無心要她的命,更無心要她的前程,只要她沒有向皇后告密,破壞本宮的計策,便縱了她,由着她繼續爲自己籌謀。”
這不是年貴妃從前的性子,樂琴雖然有些高興,但更多的卻是擔憂。“娘娘,奴婢只怕一時的縱容,對她是好了,但對您……”
勾起脣角,笑容有些假,年傾歡不知道是該替自己感到悲哀,還是替那芮感到難過。“皇上對誰都不會有真心,除非是能幫襯他坐穩江山的。從前皇后的母家有這個本事,後來齊妃的母家也有這樣的本事,再後來,便是本宮的哥哥有這樣的本事……並非本宮小覷那芮,她這麼些年,跟着本宮看見的經過的都不在少數,也瞭解皇上的脾性,但她的出身,她的母家,非但不能爲她帶來榮耀,還只能是拖累。皇上根本就不可能給她真心。
就算有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寵愛又如何,誰沒有年老色衰的時候。何況選秀三年一度,多少嫩芽似的女子被送進這座紅牆深宮,皇上根本就愛不過來,又怎麼會記得那芮的好。”
樂瑤點了點頭:“娘娘和奴婢一般,都是認真的爲她着想過。可偏偏是她自己不爭氣,根本就與人無尤!”
“你說的對。”年傾歡抿着脣笑了:“好了,藥熬得差不多了。讓御醫試過無妨,便送去給太后用些。”
“是。”樂瑤陪在年貴妃身邊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心裡特別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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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李懷萍急的冷汗直冒,一丁點動靜都足以讓她心驚肉跳的。“跟着出去瞧了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笑然點了下頭,拉着齊妃的手走到一旁。“表姐猜的果然不錯,年貴妃回稟了皇后,今晚會親自留在慈寧宮侍疾。而且,奴才也跟着出去瞧了,發覺宮外頭有人接應翊坤宮的奴才,似乎真的是打算送個人進來。”
“什麼叫似乎是打算送個人進來?”李懷萍對這樣的說法有些不滿。“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這樣模棱兩可的說辭,叫本宮如何應對?”
“表姐只需要派人去帝陵確認一下,是否十四爺還在那裡,不就清楚了麼!”安笑然故作清明一笑:“年貴妃再會施障眼法都好,十四爺總不會分身術吧。如果那裡不見十四爺的身影,這裡定然十之*。”
這下子李懷萍可是真的來了精神:“不錯,你說的對。本宮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心裡禁不住喜悅起來:“妹妹,你真是太聰明瞭。十四爺那邊,即便是有人盯着,保證不泄密,可不見十四爺的蹤影就是出問題了。本宮這就讓人快馬加鞭的去查,宮裡也不能鬆懈。其實無論年貴妃安排從哪個宮門進來都無妨,只要咱們能守住翊坤宮,便十拿九穩了。”
“不錯。”安笑然也是這個想法:“集中人力盯着翊坤宮就好,十四爺要入宮,唯一的來處便是這裡。如此一來,也省去了咱們不少的麻煩。
李懷萍皺起了眉頭:“現下唯一的難處,便是怎麼知會皇上了。”
“正是。如果直接稟明皇上,咱們發覺了貴妃的異動,且偏是要等到十四爺在慈寧宮人贓並獲才作數,皇上必然心中怨懟咱們一早知情卻不提前稟明。就算皇上嘴上不說,心裡也必然覺得咱們是刻意與年貴妃爲敵。如此一來,同情的成分濃了,對貴妃是好。嫌惡的情分也濃了,對咱們卻是致命的不好。”安笑然有些鬧不明白:“表姐,左右都是爲難,您何故答應皇后娘娘辦成此事?”
這下子李懷萍唯有嘆息了。“你當是我願意的麼!很多事情我也無能爲力。多說無益,不提也罷。”思來想去,李懷萍還是決定留在慈寧宮外守着。“這樣吧,太后病中,免去了各宮請安之禮,我偷偷的留在此處,權當是掛念太后安慰,留在宮外替太后祈福。總之冠冕堂皇的理由,多不勝數。你則留在養心殿附近靜待時機,一旦這邊有了情況,我就遣腿腳利落的奴才,給你送信兒過去。你便請皇上過來陪伴太后,至於說辭,你自己想法子。”
看了一眼安常在依舊平坦的腹部,李懷萍心裡也是一陣發冷:“皇上念在你有孕,必然會隨你走這一遭。到時候咱們兩頭一堵,年貴妃的用心便無從遁形了。到時候皇上如何處置,也只看年貴妃在皇上心目中到底有着怎樣的分量。事不宜遲,咱們分頭準備。”
安笑然其實不願意趟渾水,皇后指派齊妃去做的事情,她是不願意插手的。何況無論橫看豎看,這件事也絕不是能撈着好處的事。而且還辦的這樣匆忙,叫人滿肚子有苦都吐不出來。“妹妹明白了,全憑表姐吩咐。”
李懷萍鄭重的點了點頭:“放心吧,只要咱們姐妹齊心,後宮這條路,就必然會越走越寬的。”
年傾歡派人盯着景仁宮,可得到的消息確實皇后安穩無虞的留在宮中,並未曾有任何風吹草動。看樣子,這件事情,皇后是不準備自己動手了。心裡雖然有些失落,但也猜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眼見着天越發的黑了下來,年傾歡開了口:“胡來喜,時候差不多了。你去準備吧。”
“嗻。”實際上,胡來喜早已經將人弄進宮中來了。只不過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十四爺。
而在這個時候,齊妃終於得到消息,說先帝陵的確沒有發現十四爺的身影。打定主意,又忽然瞧見年貴妃身便的胡來喜匆匆從慈寧宮走出來,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兒。“冷玉,快,讓人去跟着,一旦發覺是領着人過來,就趕緊去知會安常在。”
“奴婢明白。”冷玉只覺得空氣都結冰了一樣的冷,以至於吸了一口氣,鼻子生生的疼起來。心裡的緊張,讓她的雙腿發顫,越發的沒有譜了。
李懷萍看她這個樣子,少不得憂心:“你鎮定點,真的有什麼不妥,你便說是聽了年貴妃身邊奴才的信兒,說太后身子不大好,需要請皇上趕緊過來。懂了麼?”
“是。”冷玉勉強鎮定了情緒,連連點頭:“奴婢心裡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