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急切的趕到御花園,只看見哭的臉色發青的安貴人,以及不時在身邊安撫的卻同樣焦慮不堪的齊妃。年傾歡不知道齊妃又唱的哪齣戲,臉色並不好看。“才安寧兩日,後宮裡又生出這麼多是非,本宮當真疲憊,不如齊妃將發生何事一五一十的稟明,也好過本宮再費口舌相問。”
李懷萍點了下頭,便娓娓道來:“安妹妹自坐蓐期滿,還未曾出宮走走。臣妾瞧着今日陽光燦爛,天朗氣清,就領着妹妹帶着小公主來御花園裡走動走動。哪知剛好遇着懋嬪,便都聚在這亭子裡說話。懋嬪起先還是好好的,逗着小公主玩耍。只說自己身子未愈,不便抱小公主,以免過了病氣。安妹妹只當懋嬪疼愛小公主,倒也熱絡的與她交談。期間,臣妾曾離開片刻,領着奴婢去取藥給安妹妹服用。等臣妾回來,小公主已經被懋嬪抱走,尋不見蹤影。至於到底爲何,臣妾當真不知情。”
安笑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數驚着了心,蜷縮在亭子裡一處瑟瑟發抖。直到年貴妃前來,才被兩名侍婢駕着站起來。可惜自己硬是使不上一點兒力氣,旁人一鬆手,她便會身子一歪,一頭栽下去。
“娘娘,本來……都是好好的,哪知道忽然懋嬪就抱起了小公主,口裡直呼‘女兒,女兒額娘對不住你’之類的話。臣妾好奇,便問娘娘到底發生何事,哪知道才走過去,懋嬪就一把推開臣妾,推開身側侍奉的近婢,抱起小公主就跑。”安笑然自汪氏死在眼前,就一直不安,今日驟然又經歷懋嬪失常,她只覺得自己如同生活在煉獄之中,不知道哪一會兒,眼前的一切就都變成了假的。“貴妃娘娘,臣妾求您,救救小公主……”
年傾歡聽着,心裡只覺得詫異。如果懋嬪真的有什麼失常之處,起初見到小公主,便不會說自己病着,怕沾染病氣而不肯抱。“你們兩位仔細想想,在懋嬪失常之前,可曾有什麼奇怪之處,比如進過什麼,又或者身上帶了什麼味道特殊的香囊之類?”
李懷萍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懋嬪因在病中,裝扮十分簡單。除了着一身比較喜慶的宮裝,並不曾佩戴香囊或其他飾物。至於吃過什麼……臣妾在時,懋嬪連一口水都不曾用過。妹妹,本宮離開之時,懋嬪可曾進過什麼?”
起先是搖頭,隨後又點頭,安笑然好不容易纔讓自己不顫抖的那麼厲害,能把話說的清楚一些。“期間,鹹福宮的奴婢曾給懋嬪送過一碗藥。”
“藥?”年傾歡覺着有些不對,緊着吩咐樂凝:“着人去查查,那藥的來處,以及藥渣。”
“是。”樂凝找了兩個腿腳利落的內侍監,分別去御藥房以及鹹福宮查問此事。
年傾歡眼尖,瞧見亭子下不遠處正有一隻破碎的瓷碗,少不得問安氏:“那隻瓷碗,是否懋嬪留下?”
李懷萍搖了搖頭:“回娘娘,那碗是安貴人的藥,臣妾得聞變故,一時心慌,纔回把藥打翻了。”
樂凝細緻,繞着亭子走了一圈,都未曾再瞧見第二隻玉碗:“娘娘,許是鹹福宮的侍婢將碗端走了。不如奴婢去請御醫過來……”
微微頷首,年傾歡自覺心中有數,懋嬪的藥一定是讓人動了手腳。眼下最要緊的,卻是趕緊找到懋嬪和小公主,萬一真的有什麼不妥,只怕懋嬪真的就要被當成失常處置了。“齊妃,這間事情未曾查清楚之前,本宮希望你都能留在安貴人的長春宮寬慰相伴。”
這話似乎是命令的語氣,李懷萍很清楚貴妃不希望此事再有什麼變數。但只怕,皇后卻不是這麼想。“臣妾明白,必然會好好相伴安妹妹,還請貴妃寬心。”
言罷,李懷萍趕緊上前去扶安氏,語調微微低了些許:“妹妹暫時不要多想,還是先回宮歇着。這麼多人都在幫着找,小公主必然平安無事。何況懋嬪將小公主當做自己的女兒,必然呵護備至。”
安笑然只覺得很對不起汪答應,但是總算她的腦子還是清楚的。這樣的話,當着貴妃的面,即便是死也不能宣之於口。“臣妾告退。”
年傾歡望着她們緩緩離開的背影,總覺得奇怪。按說安氏好不容易纔得到這個孩子,是不會拿自己的孩子冒險的。而齊妃已經得罪了皇后,沒有道理在這個時候再得罪自己。唯一的解釋,便是她們也被人算計在內了。如此說來,還是她們身邊的奴才最爲可疑。
“樂凝,加派人手,不管怎樣都要趕緊找到懋嬪和小公主。”年傾歡心想,懋嬪抱着小公主,必然會躲到一個她認爲安全的地方。可是闔宮上下,她最熟悉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寢宮。“樂凝,咱們去鹹福宮。”
話出口,年傾歡就有些後悔:“且慢!”正常來說,懋嬪當然是會躲回自己的寢宮。怕就怕,中途有人攔阻,向小公主下毒手!讓她坐實了謀害皇嗣的罪名。“需防人不仁,去景仁宮。”
“是。”樂凝隨着年貴妃,匆匆忙忙的往景仁宮去,一路之上遇着不少正在尋人的侍衛。人手足足添了許多,可到底還是沒有誰發現懋嬪的蹤影。邊走邊問,樂凝只覺得心一直不停的下沉,越來越重。到底懋嬪能去哪兒呢!
年傾歡心裡更加不是滋味,甚至步入景仁宮的時候,都來不及等汪泉通傳就興沖沖的闖了進去。
“貴妃娘娘,您不能,貴妃娘娘……皇后娘娘這會兒正在進藥……”汪泉焦慮的不行,聲調也是高昂,卻還是攔不住年貴妃。
“何事這麼吵,還能不能讓娘娘安心的用藥?”映蓉快步走上前,見着年貴妃微微屈膝:“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只是現下皇后娘娘正在服藥,怕是沒有功夫與貴妃娘娘說話,娘娘還是晚些時候再過來爲好。”
年傾歡看也不看映蓉,執意步入內寢。
映蓉不甘示弱,仇人就在眼前,憑白的,怎麼能讓她在景仁宮裡呼呼喝喝,目中無人?
“閃開。”年傾歡的聲音冰冷而沒有溫度。
“娘娘,奴婢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您現在不能進去。”映蓉的聲調不免高起來,身子擋在了年貴妃身前,一副不肯屈從的樣子。
情急之下,年傾歡一個巴掌劈了下去,只覺得自己手掌發麻。“懋嬪出事,小公主遭牽連,如此緊急之事,本宮若不及時稟明皇后,若有不測,你區區一個賤婢擔待得起麼!”
樂凝也是輕蔑至極,上前推開依舊擋着貴妃的映蓉:“娘娘裡面請。”
映蓉只覺得耳朵裡嗡嗡的,之後的兩句話,聽起來卻也不那麼真亮。且臉上火辣辣的疼,疼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那滋味着實叫人難以忍受。在景仁宮,在皇后面前,她竟然被貴妃如此羞辱,氣氛可想而知。
“貴妃好大的陣仗。”靜徽擱下手裡的藥碗,對一旁侍奉的御醫道:“你先下去,既然年貴妃這裡有更爲緊急的事情,湯藥過會兒再服用也沒有什麼了不得。”
這樣的話,年傾歡一句也不想聽,臉色陰沉的唬人:“皇后當服藥便服藥,否則若有什麼不妥,臣妾可吃罪不起。”
“貴妃真的在意本宮鳳體安康,就不會這樣闖進來了。”靜徽看了一眼捱了打的映蓉,那高高腫起的面龐,心恨難耐:“究竟是什麼了不起的事,讓貴妃你這樣興師動衆的來本宮宮裡問罪。只怕你也是忘了,老祖宗的規矩,打人不打臉。何況映蓉還是本宮身邊的大姑姑。”
“有人在懋嬪的湯藥裡動了手腳,致使懋嬪會然失常,奪走了安貴人的小公主,現下不知躲到哪出去了。”說這些的時候,年傾歡看上去格外的鎮定從容:“這樣的事情,臣妾不敢對皇后隱瞞,更不敢擅自做主。可如若連景仁宮都進不來,臣妾怎麼向皇后交到。打人不打臉是老祖宗的規矩不假,可權益之下,臣妾不過是仿效皇后昔日宮道上教訓熹嬪那一套,好好的教訓教訓皇后身邊恃寵而驕的宮婢,想來也沒有什麼不可。”
揉了揉自己的玉手,年傾歡略微惋惜:“當然,若不是情急,臣妾也犯不上自己動手去教訓身份卑微的侍婢。皇后的人,還是皇后自己提點纔好。”
映蓉氣得胸悶,兩眼發慌,根本就看不清面前貴妃的嘴臉。可貴妃的話,如同一把有一把的尖刀,一下接着一下的紮在她心上。這時候輪不到她說話,心底卻有個強烈的念頭,那便是撲上去狠狠的扼死她才叫解氣。
“當真有此事?”靜徽不以爲意,只是隨意的問一句:“許是懋嬪見了小公主,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的女兒,這纔回抱着小公主去玩耍。未必就是失常。何況,貴妃你又是怎麼知道懋嬪的藥裡被人動了手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