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青才從內務府出來,就遇上了那常在,心裡不免一緊。“常在吉祥。”
那芮瞟了她一眼,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貴妃娘娘這時候還還有心思讓你來內務府,莫不是嫌平日裡送進翊坤宮的金銀珠翠不夠奢華大氣吧?難爲娘娘這會兒還有這樣的心思!”
“那常在的話,奴婢可聽不明白了。”花青慢慢的平復了情緒,玩笑道:“雖然奴婢不敢擅自揣測娘娘的心思,可奴婢最聽過一句話,女衛悅己者容。皇上時常來翊坤宮相伴,娘娘自然要格外在意自己的容顏。哪怕是一根簪子,一對耳當,都要精益求精,讓皇上看着喜歡。”
“你是暗諷我見不到皇上?”那芮不鹹不淡的問。
“奴婢奉命來取內務府爲貴妃娘娘打造的金飾,何來的諷刺那常在?”花青來翊坤宮侍奉的時候,那氏已經成了小主,根本就沒有什麼交集。“小主無需多心。奴婢只曉得好好侍奉自己主子而已。”
這話更爲刺耳,那芮伸手攔下了福身要走的她。“你的意思,便是說我沒有好好侍奉主子,藉着主子的權勢飛上高枝兒嘍?”
再蠢的人也知曉,那常在這是故意挑釁。“小主這般說話,奴婢可就真的聽不懂了。貴妃娘娘時常教導奴婢,在宮中辦事,謹慎小心固然重要,最緊要便是分清楚什麼當做什麼不能做。小主您是翊坤宮走出來的,何嘗會沒有聽過這樣的道理。”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那芮臉色不悅,逼近她一步:“以下犯上,你信不信我會掌你的嘴。”
“信!”花青仰面:“奴婢就是奴婢,小主隨意捆打就是。”
眉目之稍現得意之色,那芮道:“好一個硬氣的丫頭。只不過大狗也得看主人,何況你算是翊坤宮的大姑姑了。我哪裡得罪的起!”言罷,那芮對着自己的近婢靈心道:“得了,甭去內務府,咱們回宮吧。宰相家奴七品官,誰叫我沒有恩寵,只能任人欺凌。”
靈心自然不敢多嘴,跟着那常在匆匆而去。
“有病!”花青忍不住輕聲嘀咕:“真是出門沒看黃曆。”心裡憋着一股氣,她在宮道上走的快了許多。哪知道才拐進巷子,就與個忙三火四的奴才撞了個滿懷。手裡的珍飾盒“啪嗒”掉在了地上。“瞎了眼了你。走路不會看着些麼?這裡面可都是內務府敬奉年貴妃的,摔壞了,你賠得起?”
那奴才緊着告饒,連連道:“姑姑饒命,姑姑饒命,奴才辦差一時情急,奴才這就給姑姑撿起來。”
說是撿起來,那奴才得了盒子,順手就打開一瞧。
花青很是敏感,惱斥道:“大膽,你這是幹什麼?竟然感動貴妃的東西!”
“姑姑別急啊,奴才是悄悄有沒有摔壞。您也說了,奴才可賠不起。”那小奴才嘿嘿道,賠盡了笑臉。“姑姑您可看清楚了,這一件一件的都是好好的。沒多也沒少,奴才可不敢弄壞娘娘的東西。如此,完整無缺的還給姑姑。盼着姑姑行行好,可千萬別找奴才的麻煩。奴才一家老小,就靠着這點差事錢度日。姑姑您貴人有大量……”
“呸!”花青被他氣得惱火,跺腳道:“有完沒完了你!哪兒這麼多廢話。”一把搶過奴才手裡的盒子,憤聲道:“滾!”
唬的那奴才慌慌張張就跑了開。
花青總覺得是哪兒不對勁了,急匆匆的趕回了翊坤宮,將方纔遇到的事情從頭到尾的稟明瞭貴妃。“娘娘,不知道是奴婢多心,還是有人刻意爲之。怎麼奴才覺得,如今咱們做什麼,背後都像是有無數雙眼睛盯着?”
年傾歡想也不想,就道:“必然是有人猜到我想做什麼,預備從中攔截。不讓我順利的將福沛送出宮去。”
樂凝毛骨悚然:“娘娘,那常在到底也是跟過您的人,難不成她會向着皇后麼?”
“未必。”隨着搖頭的動作,耳上的珍珠墜子略微擺動。年傾歡暗含顧慮,語調低低:“想必是皇后猜到本宮與宮外有聯繫,所以才讓個臉生的小奴才打翻你懷裡的錦盒。再仔細瞧瞧裡面有什麼可疑之物。否則借那奴才豹子膽,他也不敢妄動本宮的飾物。至於那常在……”
花青疑惑:“莫非娘娘覺得,那常在是另有目的?”
“目的是一樣的,也是打這盒子的主意。”年傾歡微微一笑:“只是那常在沒料到你能忍受折辱,由着她取鬧。反而不敢輕舉妄動。本宮猜想,或許她是爲了旁人打探消息。”
心裡存了一絲疑影,莫非那芮也跟憐嬪一樣,被哥哥收買,潛伏在自己身邊暗中窺探。“不管是誰,不管她有什麼目的,本宮都不能更改初衷。”
“最讓人揪心的則是宋院判那裡……”樂凝急的不行。“奴婢屢次去毓慶宮送膳食湯羹糕點給熹妃與四阿哥,都未曾見到宋院判。幾番打探,奴才們皆道他是在同幾位大人研究下針的穴位與深度。根本無暇理會旁的事情。見不着宋院判,就無法讓她替咱們想法子。眼看着明日一早,和碩公主就要入宮了,這可如何是好?”
“總有辦法的。”年傾歡心裡也是着急。“左右花青這邊還算順利。給樂瑤的信兒也送出去了。實在沒有法子,只好……說九阿哥被刺客掠走了。”
萬般無奈,才能想出這麼低劣的藉口。年傾歡發覺自己也是黔驢技窮了。當真是九阿哥在翊坤宮被掠走,皇上還不翻天覆地的將人找出來。想必到時候一定會牽累佳甜。這是個難以斷絕後患的法子,一點也不好。“再不然……”
“貴妃娘娘,不好了……”乳母淑慧哭喪着臉奔進來,見了貴妃便是嚎啕大哭。“九阿哥不好了……”
年傾歡驚得心登時漏跳幾拍,強忍着畏懼鎮定道:“好好說話。”
“是……”淑慧哽咽道:“方纔餵過奶,奴婢便和幾個小丫頭抱着九阿哥去後院裡看花。哪知道才一會兒的功夫,九阿哥的臉上和身上都起了好多紅點。奴婢嚇壞了,就趕緊抱着九阿哥回廂房,以爲是風疹子。正想要來稟明娘娘請御醫過來的功夫,那疹子忽然就變成了紅疙瘩,越來越大,一瞬間的功夫,九阿哥的頭臉都腫的不成樣子……”
“你說什麼?”年傾歡根本不信:“怎麼可能一瞬間就腫成那個樣子?趕緊帶本宮去看!樂凝,讓胡來喜去傳御醫。”
幾個人匆匆忙忙的趕到福沛的廂房,年傾歡撲棱棱的來到牀邊。只看了福沛一眼,她就腿軟的跌跪在地上。“怎麼會這樣?方纔不是還好好的麼?”
福沛的臉,數十個紅紅的圓包到處都是,腫脹的臉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看樣子就格外的痛苦。“額娘……”
“福沛,額娘在這裡。”年傾歡心都要疼碎了。“快去傳御醫。你們都愣在這裡幹什麼,快去。別怕福沛,額娘在這裡,你疼不疼?”
不多時,皇上得了信,便連同御醫一併趕來。
年傾歡看見道明黃色的身影,淚水就撲簌撲簌的往下掉:“皇上,你看,福沛怎麼成了這樣。剛纔還好好的……皇上……”
“別怕。御醫都在這兒呢!”胤禛握住她的手,語調急切:“趕緊給九阿哥瞧瞧。”
御醫們顧不得禮數,團團圍在了九阿哥的牀邊。
而胤禛拉着年傾歡站到一旁,關切道:“沒事的,你就別擔心了。朕在這裡陪着福沛,他不會有事的。”
咬着脣瓣,年傾歡當真是不甘心。眼看着就要將福沛送出宮去了,怎麼好端端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她和這個孩子的緣分,真的就這麼淺麼?心裡滿是委屈,她都不知道該怎麼纔好了。“皇上,臣妾願意吃長齋,臣妾願意折壽,求老天開恩,千萬不要讓福沛有事。有什麼不好,來向臣妾索要就是。”
“朕何嘗不是如此想。”胤禛將她攬在懷裡:“你就別擔心了。咱們的孩子不會有事。”
幾位御醫束手無策,也不敢討罵,只道:“皇上還是請是宋院判親自過來瞧瞧吧。九阿哥的病徵,臣等行醫數十年,從未見過?”
“可否是中毒,又或者用錯藥所致?”年傾歡畏懼至極,聲音都是顫抖的。
“回貴妃娘娘,九阿哥並無中毒的症狀。”那御醫垂着頭,也不敢多看年貴妃一眼。
“那……”焦慮的不行,年傾歡當真是絕望了。爲何老天就是要耍她,要折磨她?從頭到尾,她都沒想過當什麼皇后,當什麼太后,她就是想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和孩子,簡簡單單的過日子,怎麼就這麼難?
胤禛見她臉色不好,連忙寬慰:“朕已經着人去請宋青過來,傾歡你別急。顧着自己的身子。倘若你也病倒了,誰來照顧福沛?”
“皇上,臣妾沒事。”年傾歡咬着牙:“臣妾能照顧福沛,就是不知道,老天還會不會給臣妾這樣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