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回到餐廳,他媽意外地說:“這麼快就回來了?錦辛呢?”
“外面有點冷就回來了,他去洗手間了。”
“晚上是有一點冷,天氣好的時候,我們會在湖邊用餐。”趙夫人笑着說,“黎朔啊,希望你以後和錦辛多走動,我不喜歡他成天和一些同齡的朋友在一起,他們經常玩兒一些有危險的極限運動,像你玩兒的運動就又健康、又安全,你人也穩重,錦辛經常和你接觸,一定能學到很多東西。”
“謝謝阿姨,我只是比錦辛虛長了幾歲,未必能教他什麼,但如果我的人生經驗能給他一些幫助,我當然很樂意。”
黎朔西裝革履、俊逸不凡,舉手投足間淨是渾然天成的優雅。趙夫人忍不住感嘆道:“黎朔這孩子真是完美,該有多少女孩子喜歡啊,有女朋友了嗎?”
“啊……還沒有呢。”黎夫人不自在地挽了挽頭髮。他們雖然接受了兒子的性--向,但是中國人保守,這畢竟不是什麼特別光彩的事,也不願意太多人知道。
黎朔笑盈盈地說:“我有男朋友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
黎朔言行一向得體,是沒有到處表白自己性向的愛好的,他只是想借機向趙氏夫婦傳達一個信息:勸你們兒子離我遠點。
黎先生不可思議地看了黎朔一眼,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趙榮天先回過神來:“……哦,哦,這個,年輕人有自己的選擇嘛。”
趙夫人尷尬地笑了笑,只能跟着點頭。
黎朔朝他們舉了舉杯,淡定地抿了一口酒。
不一會兒,趙錦辛回來了,一落座就說:“大哥明天有空嗎?我們去打網球吧。”
黎朔笑着伸了伸胳膊:“今天早上剛陪我爸打過,好久沒打,結果肌肉拉傷了,下次吧。”他餘光瞄到趙氏夫婦的表情,明顯是鬆了一口氣。
趙榮天輕咳一聲:“打什麼網球,明天我們要去公司談事情。”
“哦。”趙錦辛似乎纔想起來的樣子,“那明天公司見了。”他掏出手機,“大哥給我留個電話吧。”他說到“電話”兩個字時,露出一個只有黎朔才能懂的曖昧笑容。
黎朔不動聲色地掏出手機,按了幾下,輕輕一推,手機從餐桌上滑了過去,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趙錦辛。
趙錦辛一拿起電話,就看到黑名單頁面,他笑着把自己的號碼解放了出來,然後把手機推了回來:“以後請大哥多關照了。”
“客氣了。”
吃完飯,一家三口告辭了。
一回到車上,黎先生就不太高興地說:“你當着他們的面兒說那些幹什麼。”
黎朔很鎮定地說:“趙錦辛不適合共事,會給我添麻煩的,最好他父母能讓他離我遠點兒。”
黎先生沒說話,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黎夫人勸道:“兒子不是亂來的人,錦辛那孩子從小嬌寵,可能真的不適合共事。”
“哎,也是,聽說那孩子就是個花花公子,也不知道有沒有真本事,小朔,我不會勉強你做什麼,你自己把握吧。”
黎朔摟着他爸的肩膀晃了晃,溫柔笑道:“謝謝爸爸。”
隔天一早,黎家父子去了恩南集團的總部,前臺把他們請到了會議室,會議室裡除了趙榮天和趙錦辛,還有兩個高管模樣的人和秘書。
倆人一進會議室,除了董事長趙榮天,其他人都站了起來。
黎朔是第一次見趙錦辛穿正裝,他比身邊大腹便便的老外足足高了半個頭,一身鐵灰色的三件式西裝,搭配同色的領帶,襯得他腰細腿長、利落幹練,彷彿一轉身就能拍時尚大片。黎朔無法剋制地想着這身衣服包裹着怎麼樣一副完美的肉---體——畢竟他是看過的。
幾人寒暄了幾句,趙錦辛主動給黎家父子拉開椅子:“黎伯伯請坐,大哥請坐。”
黎朔心想,光憑趙錦辛這幅正兒八經的樣子,誰能想象他會剛認識就約--炮,還發半--裸--照給陌生男人?
如果不是自己已經有了李程秀,他倒是真想去趙錦辛口中的公寓“看看”。
趙榮天一改昨日的親切,全身都是大集團領袖的範兒。他先介紹兩個高管,一個是他的戰略發展總監,一個是將要派去國內的財務總監,然後他簡單說了一下自己對開展北部貿易的想法,他希望黎朔做的,是提供當地政策、稅收方面的諮詢,以及審計方面的合作。
他說完之後,趙錦辛打開了PPT,開始闡述他們的計劃,現在公司還在招聘階段,連組織框架都沒完成,但公司的長線發展好像被趙氏父子盡收眼底了一般,已經考慮到了幾年之後。
如果這是一個小公司,黎朔會覺得他們好高騖遠吹牛皮,但是恩南這麼大一棟寫字樓擺在這兒,他的評價——就像他爸說的——趙榮天是個很有遠見的人。
而趙錦辛的能力也讓黎家父子有所改觀,好幾個問題都切得非常深入,絕不是一個剛畢業的學生能有的經驗。其實在飛機上聊的那幾個小時,黎朔就知道這個人絕不是草包富二代。
談了一上午,黎朔對這個合作其實非常有興趣,不但能給他的事務所帶來可觀的利益,而且跟恩南集團合作,無論是對他個人、還是對事務所的業界名望會有一個飛躍式的提升。
如果僅僅是因爲私事而把這樣的機會推掉,實在是太浪費了,而且,他完全沒有理由懼怕趙錦辛的“騷擾”,他應該相信自己的原則和定力。
開完會,趙榮天還要忙別的事,讓趙錦辛帶黎朔在公司轉轉,中午請黎朔吃個飯。
走出辦公室,趙錦辛帶黎朔參觀了一下恩南集團總部的各個功能區域。這棟寫字樓位於曼哈頓中城區,離洛克菲勒中心只有兩條街,地價很嚇人,恩南集團佔了四層,其他樓層都租了出去。
不誇張地說,即便趙錦辛長得再保守,只要擡出這樣的身家,也會有數不清的人爲他前仆後繼。可惜物質對於黎朔來說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畢竟他什麼也不缺,他工作是因爲他享受工作帶來的成就感,而不是因爲錢。
辦公室裡全是員工,趙錦辛表現得大方得體,可一走到沒有人的咖啡間,就原形畢露,突然湊到黎朔耳邊呵氣:“是不是覺得我穿西裝很好看?你剛纔一直盯着我。”
黎朔退開了一步,微笑道:“欣賞美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能力。”
“說得好。”趙錦辛伸出手,輕輕撣了撣黎朔的領帶,露出別有深意的笑。
黎朔看了看錶:“中午就不佔用你時間了,我剛好也約了朋友。”
“約了朋友?不如叫來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不太方便,下次吧。”
趙錦辛聳聳肩:“好吧,我送你下樓。”
倆人走到地下停車場,黎朔伸出手:“今天謝謝你,回國之後聯繫我,有什麼事我們電話溝通吧。”
趙錦辛握住他的手,含笑道:“好啊,我們會有深入的合作。”他刻意強調了“深入”兩個字。
黎朔直接忽視了他的油腔滑調,抽回手,打開了車門。
“是叫李程秀吧?”趙錦辛雙手插兜,懶懶地看着黎朔,絲毫沒有語出驚人的覺悟。
黎朔的身體僵了僵,扭過臉來,臉色沉了下去:“你調查我?”
“21世紀是信息時代,只是稍微瞭解一下你,別這麼嚴肅嘛。”
黎朔眯起了眼睛:“趙錦辛,我對你忍讓了很多,你不要太過分了。”
“你生氣了啊?我道歉好嗎。”趙錦辛笑着說,“對不起,我只是……好奇,他那麼幹瘦,能滿足你嗎?”
黎朔一把揪住了趙錦辛的衣襟,一個旋身,將他重重地按在了車門上。
趙錦辛雙手高舉,臉上閒適的笑容卻一絲未變:“你好像也不像自己說的那麼有原則啊,在別人的感情裡,你還不是第三者,又何必這麼牴觸我呢。”
黎朔寒聲道:“你知道個屁。”他是真的怒了。趙錦辛之前如何撩撥他,他都是無奈大於不悅,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趙錦辛沒有得罪他,但剛纔那一番話,正戳中了他最不願意被人窺見的一個點,而且趙錦辛還調查他!
“我是不太瞭解,但是我很贊同你。”趙錦辛眨了眨眼睛,“想要什麼就去拿,拿不來就搶,這不是雄性的天性嗎,你幹得漂亮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李程秀被那個王八蛋……”黎朔閉了閉眼睛,他幹嘛和一個局外人說這些,他睜開眼睛,目光犀利而清澈,“我們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你再冒犯我哪怕一次,我不會再顧念任何情分。”
趙錦辛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個人真有意思。我喜歡你啊,我不過是在做和你一樣的事罷了,你爲什麼這麼害怕呢,是怕抵抗不了我,還是怕在我身上看到你自己啊。”
黎朔揪緊了他的衣襟,拳頭握得死勁,目光狠戾的簡直要吃人。
倆人瞪視了半晌,趙錦辛連一絲一毫的緊張都沒有,一雙桃花眼從頭到尾都帶着笑。
黎朔籲出一口氣,最終放開了趙錦辛,他不喜歡暴力,更不喜歡失態。他整了整衣襟,推開趙錦辛,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趙錦辛扒住車門,邪笑着說:“寶貝兒,如果你喜歡的就是那種型的話,我打賭你沒嘗過真正的‘高--潮。’”
黎朔簡直要被他氣炸了,他打開趙錦辛的手,拉上了車門。
突然,趙錦辛發出一聲高亢的痛叫。
黎朔嚇了一跳,擡頭一看,車門夾到了趙錦辛的右手!
他趕緊推開了車門,看着趙錦辛蒼白的臉色,絕對不是裝的,他緊張道:“你、你怎麼不抽手……怎麼樣了?”
“疼,疼疼疼疼疼。”趙錦辛彎着腰、捂着手,疼得倒抽氣,“你也太心胸狹窄了吧。”
黎朔深吸一口氣:“我發誓我不是故意,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趙錦辛坐進了副駕駛,臉上都開始冒汗了,在座位上扭來扭去:“疼疼疼好疼。”
黎朔拉過安全帶給他繫上:“這麼大人了,忍一忍,誰讓你要拽着車門。”
趙錦辛看着黎朔,眼角下垂,微努着嘴,看上去真是楚楚可憐。
黎朔嘆了口氣,多少有些心虛:“對不起,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雖然你也活該。
“你親我一下我就相信你。”趙錦辛眨巴着眼睛。
黎朔推開他的腦袋:“坐好了。”
倆人到了醫院,趙錦辛的四根手指已經腫了一大圈,被夾的地方有紫黑色的淤血,看上去真的很糟糕。
拍了片,幸好骨頭沒事,表皮也沒有破。醫生給他敷上冰袋,開了內服和外擦的藥,剩下的就是靜養。
黎朔看着右手暫時廢了的趙錦辛,頭疼極了,他覺得趙錦辛要賴上他了。
果然,趙錦辛晃了晃手:“送我回去吧,我這樣沒法開車。”
黎朔搓了搓太陽穴,拿上藥和病例,嘆道:“走吧。”
黎朔以爲他不可能來趙錦辛反覆說過的那棟公寓,可惜世事難料,他真的來了。
一踏進門,他腦子裡就浮現了一些生動的畫面,都怪趙錦辛這小子,什麼都敢說。
趙錦辛倒在了沙發上,可憐兮兮地說:“我好疼。”
黎朔道:“那怎麼辦呀,現在只能冰敷着,也不是很嚴重,過幾天就消腫了。”
“疼,疼,就是疼。”趙錦辛露出小狗一般哀怨的表情。
黎朔嘆了口氣,拿開冰袋,小心握着他的手,那原本修長漂亮的手指腫成了胡蘿蔔,他確實有些內疚,他輕輕摸了摸,然後把手重新放在了冰袋上:“先敷着吧,冷敷一天,再熱敷,藥我會幫你分好每天的分量,手機設置提醒,你記得按時吃。”
“然後呢?然後你就不管我了?”
“我……你還希望我做什麼?”
趙錦辛撇了撇嘴:“我餓了,你會做飯嗎?”
“會,你想吃什麼?”
“你看冰箱裡有什麼,隨便做點吧。”
黎朔拿過沙發上的抱枕,墊在了趙錦辛腦袋下面,“你休息一會兒,疼的話就忍一忍,醫生雖然開了止痛藥,但最好不要吃。”
趙錦辛靜靜注視着他,點了點頭,表現出了和平日完全不一樣的乖巧。
黎朔想了想,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以示安慰,然後起身去做飯了。
趙錦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廚房,輕輕吹了一聲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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