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媽口中說的重要客人,想必就是公孫賀?張姨媽之所以這樣說是怕其他人聽了,有什麼風言風語?
穀雨支撐着身體就要從牀上爬起來,這倒是把衛子夫急壞了,“穀雨,你這樣可怎麼去?”她眼見得穀雨絲蓬亂,本來無精打采的人在聽到張姨媽的話之後就迅地竄了起來,連臉上的光彩也多了許多,冷不防被她給嚇着了。
“穀雨?你沒事?”衛子夫心中一沉,難道這就是迴光返照?
穀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病態沒有僞裝好,趕緊把身子又蜷縮了些,不顧公孫敖和衛子夫的反對,硬是要就這樣強撐着去見公孫賀。
儘管希望不大,又有平陽公主在場,但她卻不得不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公孫賀的身上。衛子夫無奈地扶着穀雨去前邊,張姨媽對於穀雨只是簡單地把頭梳了兩下頗有些不滿,但礙於公孫敖在場,衛子夫也幫襯着,終究還是把話給嚥了回去。
是好是歹,也輪不到她這個外人多此一舉。
衛子夫攙着穀雨,衛青和公孫敖跟在後邊,穀雨也懶得趕走他們,估計兩個人多少都有一些湊熱鬧、看八卦的心態,她在前邊擺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背後的衛青已經開始對着公孫敖小聲嘀咕,“沒想到穀雨姑娘對大哥這麼情深,一聽說大哥要見她,病都快要好一半了。”
公孫敖不置可否地嗤笑了一聲,穀雨能夠感覺到他的目光停駐在自己的後背,盯得她實在是有點不自在。
衛青還有些意猶未盡,“我看大哥這次是認真的了,我和他快要同你匯合那會子,肚子餓得難受,大哥愣是不讓我吃乾糧。說忍忍就到了。嘿,我看這次,準成”
衛青說得有些肆無忌憚。張姨媽只當做沒聽見,其實耳朵早就豎起來了。她心中暗暗想着,難道說公孫賀將軍從邊關特意趕來,就是爲了要把這個女人從公主府要出去?若真是如此,倒也可以勸公主做個順水的人情,反正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了。
穀雨只覺得衛青這話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願事情不會展到不能收拾得地步。
自始至終。公孫敖一言不。但卻令穀雨如芒在背。這個公孫敖。到底在想什麼。
幾個人各懷心思地到了花園。
雖然說公孫賀是一朝將軍。但公孫賀此來不過是私事。也沒有穿官服。未免氣氛太過凝重。平陽公主便在花園當中擺下了筵席。略備了酒水。算是給公孫賀接風洗塵。
當幾人簇擁着穀雨來到面前時。公孫賀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把目光投向穀雨。只見她全身都籠罩在一件黑色地袍服當中。越顯得她身子孱弱瘦小。柔順地長整齊地披在肩上。顯然是剛剛梳理過地。但卻因此而更加令人覺得她地虛弱。原本一張清麗地面孔此刻如同被霜敷了面。似乎連柳葉眉也都稀疏了不少。
風只要輕輕而過。這個柔弱地女子就要因此被吹倒。公孫賀地心底不禁生出一絲憐惜。只不過數日不見。她怎麼就變成這般模樣?
正想着。幾人已經在平陽公主跟前拜倒。
“衛子夫見過公主,見過大將軍。”
“衛青見過公主,見過大將
“穀雨見過公主,見過大將
三個人話音才落,就聽見一聲清脆的破碎聲,只見一隻碧綠的瓷碗從公孫賀的案前滾落出來,摔成了兩瓣,公孫賀失神地看着穀雨。終於失聲喊出她地名字,“穀雨……?”
他只當她還叫鶯鶯,到公主府拜謁平陽公主的時候,也只是說從前在坊間認識一位鶯鶯姑娘,聽說在府上,所以想見她一面。平陽公主先是以她身子不適回絕,但見公孫賀有點堅持,猜度他該不會是爲了她刻意從邊關趕來,卻也因此更加不好拒絕。於是叫張姨媽去把人叫來。自始至終。他都不知道她叫“穀雨”。
衛青幫穀雨帶話給他。一瞬間,就彷彿被她那一句話給帶回到了十四年前。他能夠把一個小乞丐帶回家,今日爲什麼就不能救她?鶯鶯不過是一個坊間的歌女,又怎麼會知道那些舊事?他一下子想到了穀雨的眼神,是那樣的相似,相似到讓他差點有種借屍還魂的錯覺。
穀雨那一聲自稱,頓時讓公孫賀在一瞬間精神恍惚,即便聲音是那樣的不同,容貌是完全的迥然,但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還是讓一向穩重地公孫賀在平陽公主面前失了方寸,手一歪就弄翻了茶碗。
眼前的女子,是轉世重生?還是借屍還魂?姑且不論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這種駭人聽聞地離奇事件?倘若真的有,爲什麼會在十四年後?爲什麼會隔了這麼久,她才又重新出現?
衛青和公孫敖等人都茫然地看着公孫賀,不明白爲什麼他們的大哥會有這樣近似誇張的表情。倒是平陽公主饒有興致地瞥了公孫賀一眼,在他錯愕間已然解釋道:“忘了同大將軍說了,我同她重新起了個名字,就叫穀雨。”
她說得輕描淡寫,公孫賀卻朝她投去問詢的目光,爲什麼會給她取這個名字?他一低頭,只見衛子夫正把散落在地上的瓷碗拾掇起來,眼睛雖然盯着那,但心卻是亂糟糟的,完全靜不下來。
平陽公主忽然心中一動,依稀想起當初是公孫賀第一個現穀雨,並且將穀雨的身世說與他們聽的。他對於那個假冒地小傻兒的關心也有些異乎尋常,只不過因爲穀雨之死,反倒將這些事給淡忘了。
穀雨並非真傻,甚至不是修成君金俗的女兒,這一點,旁人不知,她的母親王太后不知,可是她知道,劉徹也知道。她從來沒有去想過穀雨是誰,只知道她和自己想法一致,就是要守護劉徹,幫他當上太子,甚至爲此而丟了性命。也正因爲她丟了性命,才使得平陽公主沒有再去追究此女的來歷,也無從追究。
只是現在驀地憶起往事,這個公孫賀,把穀雨引入劉家的公孫賀,與穀雨之間,是否也不止是那麼簡單的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