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穀雨沒想到劉徹會一舉就掐住了自己的軟肋,她用她的死來脅迫劉徹,劉徹就用衛子夫和衛青的性命反過來要挾自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劉徹現學現賣的本事還真是不賴。
事實上,他挑得這個籌碼倒是的確夠高。衛子夫和衛青的性命相比於她穀雨的性命來說,那何止是重要千萬倍。
穀雨頹然地看向劉徹,爲什麼現在像極了菜市場上的討價還價,可是她卻不得不跟劉徹以這種傷感情的討價還價方式交談,“我可以留在皇上的身邊,但是子夫姐姐也必須留在皇上的身邊,這個約定,皇上可答應?”
劉徹眼中閃過一絲慍怒,自始至終,他都對穀雨給他安排女人極爲反感,不禁語調冰涼道:“行。朕答應把你和衛子夫都留下。不過,事先言明,朕答應了不動你,你也別費心妄圖改變朕。否則,就算違約了。”
“好。”穀雨一口應承下來,心裡頭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說服了劉徹沒有犯下滔天的大錯,至少她已經把衛子夫留在了劉徹身邊,所謂日久生情,衛子夫對劉徹總會耍點手段吧,劉徹對於衛子夫的好,總不會不見吧?
可是再往下,她卻又不願意去想了。她刻意不去想自己也“順理成章”地留在了他的身邊,她刻意不去想爲什麼掙扎之後,她還是不肯離開。
外頭響起了一個內侍的聲音,“陛下,皇后娘娘派人送來了兩箱東西。”
劉徹皺了皺眉,“是什麼?”
“回陛下,是皇后娘娘和幾位娘娘親手製的許願香囊,香囊裡頭塞了藥材和香料。只因聽說皇上突然抱恙,心中擔憂,連夜縫製的。”
穀雨聽了,忍不住撇了撇嘴,沒想到兩千年前的古代女人們就知道做什麼許願香囊來祈福呢,她偷眼看了眼劉徹,這個傢伙也算是古代帝王裡頭首屈一指的大帥哥了吧。就連上林苑那些只見過劉徹一面地“穀雨”們都被他深深地迷住了,更何況宮裡頭的那羣怨婦們。
劉徹瞧穀雨神色古怪,冰涼的臉終於有了一股笑意,連語調都變得歡快了些,對外頭高聲道:“就擱在外頭吧。”
穀雨更加忍不住撇了撇嘴巴。喲。這人還翹尾巴了呢。
“你這樣子。怎麼像是吃醋了?”劉徹揶揄道。
“我?吃醋?”穀雨連忙否認。“皇上真是誤會了!奴婢剛纔。剛纔只是在想。既然皇上宮裡頭有那麼多地娘娘了。上林苑裡頭隨便揪一個女子出來。都比奴婢好看。爲何還要苦苦地綁着奴婢呢。”
劉徹輕輕一笑。眼光穿透了人心。“你錯了。不是朕要綁着你。而是互相綁着纔對。”他說完見穀雨欲言又止。就連忙說道:“朕不是對你說地。你先去更衣沐浴。一會兒皇姐就來了。”
劉徹提到平陽公主。穀雨再沒有心思問這些。連忙應了一聲。退了出來。直到一瘸一拐出門去。她都還能感覺到他地目光投在自己地背上……
有些事。不詢問是害怕不承認。不承認是害怕傷得更深。面對得更多。於是一個繼續假裝不知道。一個繼續假裝沒被識破;事實上。她知道他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只是。蒙着那層紗。不捅破那層紙。是因爲不想失去。不想改變。
也許,這樣,就好。
平陽公主地馬車到上林苑時已經是半夜。
此時,苦守在上林苑而不得見皇上又關心着皇上病情的各方朝臣貴戚們。都在羽林衛的強制勸說下回了京城。或是在上林苑中專門給大臣們歇息的辰光宮中睡下了。此時外頭除了把守着的如同雕塑一般的羽林軍,便再沒有半個人影。
平陽公主下馬車的時候。鎬池上的涼風吹在她的臉上,如同刀子一般。迴轉頭,已經有人從後邊的那輛馬車裡頭把衛子夫姐弟兩人拖了出來。馬車背後鎬池上停着地樓船陰森森一片,就像是猙獰的惡魔,張牙舞爪的,想要把她的心抽離出去。十幾丈高的樓船頂上還飄揚着旗幟,只是那些旗幟看在人眼裡更像是招魂的鬼與妖。
衛子夫面色慘白,整個人都沒有了神采,一雙眼睛只是停在衛青身上,彷彿這樣一直看着衛青,投了胎換了下輩子還能夠繼續做姐弟。
相比於衛子夫的悽楚和絕望,衛青的心裡頭卻還有着一絲幻想,他見到了平陽公主,也顧不得自己被人捆着,就硬是要衝過去和平陽公主說話,他力氣大,把拖住他地兩個人也一起拽了過去。
“公主,我姐姐她不會有事的,對吧?公主,這件事是衛青連累了你,別說要衛青的命,就是把衛青剜個幾百刀,裂成幾百塊,衛青都沒有怨言,怪只怪衛青運氣不好。”衛青看了背後幽幽望着自己的衛子夫一眼,強顏笑道,“姐姐和公主都是對衛青來說最重要的人。”
見平陽公主一怔,衛青赧然笑道:“請原諒衛青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反正衛青都要走了,公主就原諒衛青一次吧。這麼多年,姐姐和我在公主的庇護下才能夠過得這麼開心,要是沒有公主,我們早就不知道還在不在這個世上了。公主,衛青不能夠再喂公主家裡頭的馬,不能夠再做公主的騎奴了……這真是……,不過公主和姐姐一定要好好地,衛青就心滿意足啦。”
平陽公主的眼眶不知爲何變得有些溼溼的,眼前這個愣頭愣腦的小子,說出來的話明明粗俗極了,她也聽得多了,可此時聽來卻只覺得心有點痛,她不敢去看衛青那雙真誠的眼睛,而是望了一眼衛子夫,但見她神情悽楚,只是對着衛青的背影絕望地苦笑。
她比衛青要明白得多了,劉徹即便對她有好感,在政治面前,那點微末的好感也算不得什麼。自己把她和衛青綁過來,是想用他們的性命來守自己的勢,家奴們地性命原本就是主子地,可是這一次,平陽公主竟因爲衛青的話而生出絲絲不捨。
“公主,皇上在長楊宮休息,夜裡地時候,纔剛剛醒過來,知道公主要來,特派僕臣在此恭候公主。”一名羽林軍校尉畢恭畢敬地對平陽公主說道。
平陽公主倒是一愣,她原本以爲劉徹會閉門不見的,至少要裝作還在昏睡中,讓自己領着人在宮苑門外苦等上幾個時辰甚至一天一夜,等到竇太主都扛不住出現地時候,才拖着病體來糊弄他們。
可是,劉徹居然直接就要見自己,他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