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蒸籠裡,一個是兩樣小麪點,三屜鮮肉蛋黃餡兒的小籠包子和一屜酸梅醬糯米餅;另一個是三盤蒸雞蛋羹,這盤子不是平的。比盆兒小一些,底平四周圓,裝滿大概是兩個尋常碗的分量,這雞蛋羹金黃潤滑,面上一個蜂窩眼都沒有,只是嵌着幾顆紅紅的枸杞子。
“老太太說今兒想喝粥了,這粥是給老太太特意熬的,您和兩位小姐的粥我另外再熬,子心小姐有沒有想喝的粥吶?”
“老瓜師傅您就隨便做一樣吧,最好是不用熬太久的,我待會要出門去。”
“哦那好。那就來個薑汁胡桃紅棗粥怎麼樣?這粥好做,小半個時辰就能熬好了,而且活血暖身,喝了身上暖暖的,小姐待會要出門正合適。”
“行。”
老瓜師傅便快熟淘米備料,上竈熬粥。
之後他又支起了鍋,將筍絲、蔥絲、地瓜絲、蘋果絲、粉絲加蛋液和胡椒粉同新鮮菊花清炒,裝盤後,就熱火擦了鍋,倒上些茶油,煎了白菜梗和蕈子丁。
多年的大廚就是不一樣,那鍋那鏟子在他手中都跟玩具似得的。三下五除二,幾個眨眼的功夫兩道素炒小菜就做好了。
他這邊廂纔將菜分盤裝好,那邊廂就陸陸續續來人了。
首先來的是老太太屋裡的小丫鬟。將螺片絲瓜軟粥的那紫砂煲裝進食盒,又拿了一屜小籠包子、三四個酸梅醬糯米餅和一盤素炒小菜,本來還有一盤雞蛋羹的。小丫鬟說老太太今兒早上胃口不太好,便沒有拿過去。
緊接着就是蘭香院那邊的人,聽說粥還沒有熬好,小丫鬟臉立刻就沉了下來,陰陽怪氣地說了幾句,最後也沒有等下去,帶着一盤蛋羹、一屜小籠包子、六個酸梅醬糯米餅和一盤素炒小菜走了。
小丫鬟走後,丸子哥和竹竿哥忍不住發起了牢騷,老瓜師傅也沒有制止他們,連子心在一旁裝作什麼都沒有聽着的樣子。
子蘭同學可不像她一樣從不端着小姐架子,而且自從搬到暮蒼堂後架子就更大了,基本上是不會來廚房的。偶爾一兩次來,也是從不理人。底下的丫鬟自然有樣兒學樣兒,每次來取飯菜要麼高冷範兒,從孔裡瞧人,要麼就挑三揀四嫌東嫌西的。
廚房裡兩位師傅和幾位徒弟早就看她們不順眼了,只不過當面都忍了。
一會兒後,小酸梅也過來了。
連子心讓她把子嫺那一份帶回去,然後去車馬房準備一輛馬車待會要出府,小酸梅應聲去了。
正要坐下來開始解決自己的肚子,纔想起竈上的糕也該蒸好了。
沒有徹底熄火,留着點餘火溫着竈,讓竹竿哥擡了蒸籠下來,拿出裡頭的模具,晾了一會兒,倒扣脫模,一個長方形的長糕就整地落在案板上了,她用手指按了按,滿意地點頭,看來火候控制得還不錯,酵母發揮了泡打粉的作用了。
只見這糕約莫有一尺來長,半個手掌那麼寬,形狀是上圓下平,如同一個拱門一般,呈紅糖的褐紅色,表面看起來倒沒特別的,香味也只是輕微。
連子心用一把小刀將這塊長方形糕切成一片一片的,就跟麪包片一樣,而這些切開來的褐紅色糕片,每一片裡頭都嵌着零碎的金黃馬蹄爽丁、蘆筍和黃瓜丁兒。
“原來是這樣啊……”老瓜師傅若有所思地點頭。
“老瓜師傅,您幫我嚐嚐味兒吧,第一次嘗試這樣做,也不知道成不成功。”連子心語氣誠懇,拿了一片遞到老瓜師傅面前。
“好好好,我正想跟小姐討要一片嘗一嘗呢。”
老瓜師傅笑眯眯地接過,然後就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頻頻點頭:“這糕真不錯,有海綿的蓬鬆感,有雞蛋的香味,跟鬆糕的有點相似,卻比鬆糕更鬆軟些,口感蠻獨特的!”
“這裡面加的這些料真是加分不少,馬蹄爽清甜、蘆筍鮮脆,黃瓜爽口,吃起來‘咯吱咯吱’的,因爲烤過口感更脆更有層次,若是單吃這糕,其實很快就會膩,但有了這些料一起便不一樣了。在紅糖的濃香之下,伴隨而來的是一種清爽香酥、焦香茶香混合而成的味道,還不時有微酸的葡萄乾闖進來,增添了幾分驚喜,不僅口感更豐富,也有去膩的效果!”
竹竿哥和丸子哥聽師傅說得這般誘人,都止不住吞了吞口水。
連子心分給了他們每人一片,倆人一邊吃一邊誇,把心小廚都誇得小尾巴差點翹起來。
老瓜師傅問道:“小姐第一次嘗試做就能做得這麼好,真是不簡單吶,這種糕我也是第一次見,可不知有沒有個名字?”
“名字啊?”心小廚摸着下巴想了想,“就叫馬拉松糕吧。”
心小廚把馬拉松糕擺盤裝進食盒,然後又做了三個改良版的冰火雙面蘿,放到蒸籠上的空檔,薑汁胡桃紅棗粥也熬好了,小酸梅辦完事也再度過來了。
主僕倆就各自搬了個凳子,在廚房裡把早點吃了,也沒避諱着他們師傅三人,兩個女孩子吃得噴噴香,眉開眼笑的。小酸梅還好,畢竟是個小丫鬟,可連子心也不在乎什麼形象,完全沒有個大家閨秀的矜持。
不過這樣接地氣兒啊,師徒仨更喜歡她了。夾撲麗血。
……
走出連府大門的時候,天色也還尚早,不過這個點正是古人一日之計剛開始熱鬧的時候,雖然寒風朔骨,可生氣勃勃。
一輛黑桃木馬車停在門口,雖然小巧普通,看起來卻還是蠻結實穩重的,車頂是方形的棚頂,外頭的黑桃木車身描着一些花鳥的漆彩。 舌尖上的皇后:
一個黑黑瘦瘦,身着竹藍粗布衣的老頭手執着馬鞭坐在馬車的踏板上,一看到連子心和小酸梅,頓了一下,便立刻迎了過去。
“這位是八小姐吧?”老頭笑得有點猥瑣。
連子心不由地皺了皺眉,身後的小酸梅道:“是我家小姐,小姐,這位車馬房的吳伯。”
哦,既然是府裡車馬房的,那應該不用擔心了。
吳伯繼續笑:“不知八小姐這一早的,要去哪兒呢?”
連子心邊說邊下了臺階:“吳伯,你可知道永慶侯府在哪兒?”
吳伯幾個矯捷的小步便重新回到了馬車旁,答道:“知道知道,我老吳頭當了幾十年馬車伕了,這永州府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兒!小姐是要去永慶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