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惡寒從蘇離兮的心頭升起,她冷冰冰地言道:“起身吧!”
瑾妃站起來,溫柔地笑道:“這大殿外寒風凜冽,貴妃娘娘站在這裡不覺得冷嗎?妾身心裡都忍不住心疼娘娘呢!”
蘇離兮言道:“你若是無事,便先行退下吧!本宮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多嘴!”明明知道瑾妃在故意噁心自己,她實在懶得與瑾妃虛與委蛇。
“是!”瑾妃謙恭的行禮告辭!
瑾妃向前走了幾步,又轉身言道:“娘娘如是想覲見皇上,這段時間只怕是都不行了。唉…您可能是不知曉,最近天熙境內又起禍事,安氏餘孽鬧個不停,皇上爲國事操勞根本不得空閒。您大概是十天、半個月的都是見不到皇上了。”
“娘娘若是也心疼皇上、真心愛護皇上,就不要用那些閒雜小事來給皇上添亂了。鈐”
蘇離兮正色言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瑾妃直接跪下,眼神祈求,語氣誠懇:“娘娘,妾身今天壯膽冒犯,向您稟告實情吧。那逆賊安水屹罪孽深重,朝堂上的各位重臣都主張將其處死,以警示那些在各地作亂的賊子,儘快平復戰亂。就算皇上想要實心幫您,也不能與整個朝堂上的大臣作對。”
“難道,您想讓皇上與整個天下爲敵?成爲獨斷專行的孤家寡人,妾身給您磕頭了,求您不要再逼迫皇上了!”瑾妃重重地磕頭。
蘇離兮身子一晃,心中傷感無比,小九不能完全做主?是她一直在逼迫小九?她一直在有意無意的忽略這個問題,說透了豈能不明白?
瑾妃擡起頭來:“還有一件事要稟告貴妃娘娘,皇上準備派遣慕容將軍前去東邊平叛。眼看快要過大年了,慕容家族上書,請皇上准許皇后娘娘回宮過年。民間百姓尚有個闔家團圓的喜慶,何況是天家皇族?皇上要彰顯天家和睦,國泰民安。慕容家的這個請求於情於禮都說得過去,皇上無法反駁!”
蘇離兮垂眸,皇后要回來了?
瑾妃的眸光含淚:“求您心裡不要責備皇上,他畢竟是一國之君,歷經生死,走到如今的地步何其不易?品嚐過亡國滋味的痛苦永生難忘,各位臣工和將軍們都要倚重,還要協調各個方面的平衡。後宮每一個妃妾身後都是一個家族,就算皇上也不能隨心所欲,除非他放棄這萬里江山,只守着您一個人過日子…”
“…誰都不能只做一個光桿皇帝。您若是真心愛着皇上?就要處處爲皇上考慮,請您不要逼皇上了。娘娘,你是真心愛皇上吧?”
“蕪歌!”蘇離兮向蕪歌伸出了一隻手。
“諾!”蕪歌急忙上前幾步,攙扶住她。
蘇離兮扶住了蕪歌的手,搖搖晃晃走下了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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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離兮回到沅淑殿中又臥倒病下了,在紫宸殿外冒風站立了幾個時辰,再加上心力交瘁與走投無路,前些日子拼命吃的那些湯藥全都白白浪費了。
冬季的天氣越發寒冷了,寢殿中添置了幾個金銅炭火盆子,蕪歌用長長的鐵鉗子撥着裡面的銀絲炭火,火光若隱若現發出微微滋滋的聲響,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藥味,讓人嗅着直皺眉頭。
“咳咳、咳咳……”蘇離兮躺在牀上咳嗽着,雪白臉頰上是不正常的兩抹潮紅。病了將近一個月,她半點兒神氣神沒有,疲乏的緊。
是她一直在逼迫小九,小九身爲皇帝有太多的萬不得已。楊氏皇族以及衆位大臣恨透了南郡安氏,本就是勢如水火的天敵,是大家都要處死安水屹,小九他即使有心也不能違背衆意。聽了昶菁的一番話,她纔敢正視這個問題,小九也有不可化解的難處。
“咳咳、咳咳……”
“娘娘!”蕪歌端着一碗湯藥走進牀邊:“您的心思太重了,以至於藥石無效,都喝了這麼多天苦藥,還是不見好。奴婢求求您,您是二皇子的孃親,就算是爲了二皇子,也應當儘快好起來。”
蘇離兮喘息着,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孃親蘇荷請,當年她也是這般纏綿病榻,時好時壞,整日裡咳嗽的。難道,自己要大不好了?這肺病也是會遺傳的?
蘇離兮有氣無力地言道:“別叫輝兒進來,我這一直咳嗽着,小孩子抵抗力弱,怕傳染給他。”
“是,奴婢知道了,娘娘吃藥。”
蕪歌服侍着蘇離兮嚥下這一碗苦藥,再用手帕子給她擦拭嘴角的藥汁:“二皇子這幾日沒有見到您,天天哭鬧着要找孃親兒,半夜裡也不睡覺,奴婢們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得請了酈飛煙娘子過來,纔算是安撫了皇子。說來也奇怪,二皇子一見到酈娘子便轉涕爲笑了,兩個人真是投緣分。”
蘇離兮神態黯然:“我這個做孃親兒的最是沒用,上一次疑慮飛煙姐姐是我不對,難得她不計前嫌還來幫我安撫輝兒。從小到大,從水韻坊到清平樂宮,飛煙姐一直在照顧我。我還記得那一年過生日,飛煙姐去廚房偷了一個雞蛋給我吃,害得她被人狠狠打了一頓。思來想去,都是我對不起她。”
“可惜她遭遇叵測、不能再嫁給好人家了。我就是想幫幫她,也不知該從何入手?”
蕪歌將藥碗放回去,又將一個小暖手爐塞-進蘇離兮的懷抱中:“娘娘若是願意感恩,不防多多賞賜一些金銀細軟給酈娘子,奴婢瞧她是個喜歡財的,每次月俸發下來都是喜笑顏開,又是一分一文都捨不得花。”
蘇離兮言道:“飛煙姐喜歡財物不是爲了她自己。她是個極孝順的女子,是爲了照顧宮外的姑姑。你等一下將我的首飾撿上幾件,給她帶回去。還有上一次的那些人蔘片,也交代她給酈姑姑補補身子,過年時節的年貨都準備一些給她,暫時只能這般了,將來她若是有什麼心願,我必當竭盡所能。”
“是,娘娘放心,奴婢都會妥當處置的,娘娘還在病裡頭兒,莫要念叨這些個雜事了。”
蕪喜抱着一個白瓷梅瓶走進殿裡,裡面竟然插-着幾枝鮮豔奪目的紅梅花,那幾簇紅色讓人眼前一亮,隨即淡淡的梅香飄逸而來,沖淡了這殿內的藥味。
蕪喜笑道:“娘娘,您快請看,玉梅園的梅花樹一夜之間都綻放了,奴婢特意去折了幾枝,給娘娘鑑賞鑑賞,開解心懷。”
蘇離兮看着美麗的花朵,眼眸中染上了一絲笑意:“真美呀!”
蕪歌對着蕪喜讚歎道:“這一回,你個瘋丫頭終於做了一件妥當事。”快要過年了,這沅淑殿中總是沉悶悶的,難得有些討喜的東西。
蕪喜心裡喜滋滋:“姐姐總是取笑我,我什麼時候不妥當過?”
她將梅瓶放在牀頭的蘭竹雕花檀木櫃上面,轉身言道:“娘娘您快些好起來吧!外邊下了大雪,屋檐上,樹枝上全都是雪,簡直就是冰雕玉砌的天地。今日玉梅園裡可熱鬧了,皇后娘娘帶着衆妃妾在梅園賞雪好不雅緻,滿院子都是花紅柳綠,鶯鶯燕燕,各宮裡的宮女都在折梅,奴婢盼着娘娘好起來,咱們也是賞雪……”
蕪歌斜瞪了蕪喜一眼兒,她立刻將嘴邊上的話都嚥了回去,暗暗吞了一下舌頭兒,似乎又說錯話了?
蘇離兮懶洋洋地依靠在軟枕上,眸光沉沉的語道:“皇后娘娘回宮也有七、八日了吧?我這一直都不曾去拜見過,實在有失禮節。外邊的人又該議論我拿捏矯情了。”
蕪歌笑道:“娘娘您不是一直都病着嗎?太醫也交代您千萬不能輕易出門再受風寒,外面冰天雪地的冷風呼呼,萬不可爲了這些虛名再連累了身子。皇后也派人來傳信,叫您不必過去問安,安心臥牀養好身體。”
蘇離兮的脣角勾起一抹譏諷之笑,眼神厭厭的:“話雖然這麼說,可皇后心裡一定不會這麼想。也罷,皇后爲了上一次的流言事端,被皇上攆到廟裡去住了大半年,左右與她的仇怨都結下了,根本不可能釋懷,多一分得罪,少一點得罪,也好不到哪裡去。”
主僕幾人閒聊了一會兒,蘇離兮有些精神不濟,半眯着眼眸想要入睡。只聽殿外的一聲高呼:“皇后娘娘駕到……”
蘇離兮驀然睜開了眼眸,蕪歌、蕪喜等宮女急忙迎接了出去。
皇后人還沒有進來,歡快的笑聲便已經從殿外飄進來了:
“今日玉梅園賞雪,衆位妃妾都在,獨獨缺少了皇貴妃?本宮少不得來親眼瞧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