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策那孩子,似乎打算下一盤棋!”
王策一邊昏迷一邊琢磨感悟的光景,北唐皇宮的御花園中,樹蔭下,清爽的皇帝如此評價。
唐帝綻放一縷淡淡的微笑,端詳棋盤好一會,才取來一枚白色棋子,擺在棋盤邊角:“帝王以王道爲主,王道重勢,因勢導利。帝王當取堂堂正正之法,否則便有失其勢。”
老汪太監在皇帝的對面,微笑道:“陛下今次下在邊角,莫非是想?”
“朕在想,那孩子究竟想幹什麼。”唐帝開心的笑了:“是個早慧的孩子,有時他走出來的棋,就是朕也未必理解了。”
諸相如不動聲色的聳立在一旁,唐帝的目光從棋盤上移到他身上:“那孩子去了大律東北一帶?並非逗留罪州?”
“是的。”諸相如恭敬道。
唐帝失笑:“朕真有一些被他弄糊塗了,若然他在罪州,那便好揣測他的心思。可偏偏又去了大律,去了東北一帶,那就怪了。”
“朕這個外甥,朕也看不懂了。”
“他在山寨所爲,倒有一半是爲了我北唐。然而,在罪州在接下來的舉止,朕就有些糊塗了。”
唐帝的目光不但不糊塗,反而很清醒,不斷的在棋盤邊角填子,似乎若有所思:“棋盤中央被連成一片了,那他似乎也就只能從邊邊角角開始。”
老汪太監微笑:“或許,他只是不想再做棋子?”
唐帝深以爲然的點頭:“沒錯,我這外甥,似乎被我這個當舅舅的給嚇着了,不想再當棋子了。可如今這時局,不做棋子,那就只有……”
“做棋手。”
唐帝目光深邃,耐人尋味的哈哈大笑:“老汪,傳旨給內閣和軍機院,着手籌建第九個都督府。令他們準備各級候選軍官及幕僚參謀,以及兵員裝備。”
諸相如錯愕萬分,忍不住道:“陛下,目前八大都督府似乎尚且兵員不足……”
誠然,大律的八大都督府,每一府統轄二十五萬精銳野戰軍。北唐每一府卻只有五萬,兵員是大大的不足。
唐帝沒有理會,摘下一朵鮮花嗅嗅,輕描淡寫道:“第九都督府是給王策那孩子準備的。”
諸相如自問心姓堅定,饒是如此,也被唐帝這一句話給震撼了,心底是滔天巨浪,忍不住道:“陛下難道要把王策調離兩衙?”
唐帝微微一挑眉,霸王之氣撲面而來:“沒人規定在兩衙任職,就不能開府建衙,朕給他準備了開府建衙的權力。”
“只要朕打下西樑,滿朝上下誰敢質疑朕的決定?”
諸相如的面色頓時變得赤紅無比,這簡直就是瘋了。不是他瘋了,就是唐帝瘋了。
王策如今已經分別在兩衙擔任鎮撫使了,二處總領仍然是他的,在北衙不但是一衛北武軍的總領,更加是北洲房的全權主官。人事權,財權,悉數一把抓,更加有先斬後奏的莫大權柄。
若然開府建衙,成爲第九大都督府的都督,那就武力和軍權情報,乃至財權都一把抓了。
有錢,有情報,有軍權,有武力,乃至有地盤。屆時,王策徹頭徹尾就是北唐的最大軍閥頭子,加上王策這麼年輕,簡直就是攛掇他謀反。
諸相如走的時候,是心神恍惚,失魂落魄的。心中有滔天波浪,更加有一個恐怖之極的,不敢宣之於口的猜測!
誰來繼承唐帝的龍椅?也許,是王策!
諸相如沒聽見唐帝和老汪太監接下來的話:“兩衙是詭道,註定上不得檯面。小策那孩子不能被感染,要麼離開兩衙,要麼給他另一個位置。”
“他不能離開兩衙,就只能讓他開府建衙。”或許是諸相如想多了,或許沒有?誰都不知唐帝心裡的打算。
老汪太監微微一笑,說起了另外的話題:“陛下,不能拖了。”
唐帝目光離開棋盤:“是衛致遠他們讓你勸說朕?”老汪太監輕輕點頭。
唐帝呼出一口氣,負手而立,來回踱步:“老汪,小策那孩子眼力不錯,知曉我還沒準備好。”北唐準備好了,他還沒。
他忽然呵呵笑道:“那孩子不知我在等什麼。不死鳥既然出現,那就是時候了。”
“老汪,北唐和東寧都準備好了。之所以遲遲沒開戰,等的就是不死鳥這個信號。”
老汪太監看着皇帝,皇帝臉色潮紅,顯然激動不已的咳嗽起來:“不死鳥!我和東寧的皇燕京知道,大律皇帝也知道。”
“這是一個只有皇帝和極少數人知道的秘密。也只有夠強大的國家才知道。”
“不死鳥出現的時候,就是人皇時代重新降臨的信號。”
“誰得到不死鳥,誰就能成爲人皇!”
唐帝激動的猛烈咳嗽,咳出鮮血,漫不經心的甩掉手帕,用平淡的口吻道:“老汪,傳旨給軍機院和內閣!”
“三曰後,大軍開拔,征討西樑!”
天空蔚藍,萬里無雲,只是遠遠的一朵黑雲帶着鋪天蓋地的黑雲滾滾而來,宛如徵兆。
…………王策不知唐帝和某些人的猜測。不過,他的確如唐帝所言,在某些邊角落子了。
能否破局,能否從棋子變成棋手,此番大律之行乃是關鍵。
此時他不住的反覆默唸:不漏之沙,忘川之水,彼岸之花。
在感悟中他隱約感到,不漏之沙和無名心法似乎同源。此乃很怪異的感覺,偏偏他總以爲這很像。
如果是出自同源,那似乎就印證了談季如的猜疑。
細心參悟不漏之沙,感覺這和無名心法的某些相似之處,細微的洞悉每一分。感覺越發的清晰明瞭。
王策清晰發現,他對不漏之沙的認識相當膚淺。不漏之沙,隱隱便彷彿是一種修爲境界,說不出的感覺,可王策感覺就是知道不漏之沙飽含的是一種極高的境界。
逆一個方向來看,彼岸之花的意思,似乎暗指生與死的界限?隱約暗合了無名心法的某些特點。而忘川之水和不漏之沙細心揣摩,也似乎別有一番味道。
恰是這時,王策感應一下身體,默唸着不漏之沙的他忽然想起,鮮血隨着傷口一點一點的泄露,這是否意味着什麼?
一種莫名的喜悅涌上心頭,他似乎捕捉到什麼。
不漏之沙,還是一沙不漏?
王策目瞪口呆,聯想許多,萌發一個大膽的想法,震驚無比的陷入參悟中。不漏之沙,忘川之水,彼岸之花,似乎代表着三個非凡的境界。
參悟中身不由己的,體內的真氣運轉起來,心法運轉。真氣每運轉一圈,回到丹田,不一會,丹田的真氣微妙的緩緩收縮。
在這一過程裡,真氣宛如被提純了一般,變得更加精純的收縮,然後凝結。漸漸的,在丹田中形成了一股隱約的球形,宛如一枚金丹一般。
尤其是王策丹田裡的水火煞氣,更是不住的流轉,不住的提純煉入真氣中,和真氣混合在一起,漸漸的難分彼此。更加凝練,更加精純。
這枚金丹卻是極難凝聚,一時聚,一時又彷彿要散去。
那一絲絲的毫光,宛如一條條的劍氣,隱隱約約有一抹破丹而出的痕跡。
眼見王策不知不覺從不漏之沙中參悟更高境界,竟是漸漸結成金丹,而這便是金丹境修爲。
當他的這一枚丹,那一絲絲劍氣就要破丹的時候,即將一舉突破爲破體境的時候,卻忽然一下子從參悟狀態甦醒過來。
…………就差一點點就是破體境了,就差一點點啊。這就是命!
王策感慨,眨眨眼看見在牀邊瞌睡的蘇寐,才意識到從昏迷中甦醒了。
蘇仲言請來的藥師水準頗高,他的傷勢居然好了不少。看護他幾天的蘇寐,顯得有一些憔悴,乃至王策看見那一對黑眼圈的時候忍不住好笑,又忍不住感到心臟抽搐了一下。
蘇寐平素搞鍊師研究,動輒就是熬夜,平素就有黑眼圈,這時就更濃了,整個一國寶。
王策正要起身,才發現他的手被蘇寐牢牢抓住,只好輕柔的呵氣,很有樂子的用頭髮撥弄她的耳朵。蘇寐耳朵委實癢得受不了,忽然一下子醒了,看見王策,頓時欣喜若狂。
“噤聲!”王策急忙壓住蘇寐的紅脣,只覺軟軟的很潮很舒服,湊在蘇寐耳邊低道:“師父,今曰是初幾?”卻見蘇寐的耳朵漸漸紅潤。
“初五。”蘇寐心慌道,認真打量他,按捺不住心底的雀躍:“你沒事了!”
“我這麼歡樂的人,鬼界那種壓抑鬱悶的地方怎麼敢留我!”王策恬不知恥的繼續握蘇寐的小手:“留了我,那就不叫鬼界,叫天堂了。”
蘇寐噗嗤一笑,怒視他一眼,似乎在譴責他不該在這個時候開玩笑:“你知道是誰想殺你?”
“樓外樓的刺客。是誰買兇,那我倒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王策神色冷然。
蘇寐頓時流露一縷緊張,王策忽然淡淡道:“師父,今曰是初五了,幫我離開這裡。”
蘇寐點頭:“好,爲了不死鳥?”
王策沒回答,答案是明顯的。不死鳥肯定是有人想坑他,可這玩意有害處,就有好處,比如成爲他在大律的一張護身符。
蘇寐咬住嘴脣,欲言又止,蘊藏一種小女孩似的緊張,讓她抓得王策的手發疼。
蘇寐不笨,只是不攪合勾心鬥角的事。王策遇刺,幕後指使者的最大嫌疑人是誰,她自然心裡有數。
王策幾次起身都被抓着起不來,看着這一雙緊張的眼睛,他苦笑不已:“師父,你放心!”
“買兇殺我的,不一定是你們蘇家。”
說是這麼說。蘇寐和他都很明白,除了蘇家,很難會有其他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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