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下,沁春澱那被染成金色的水面顯得格外耀眼。
和煦微風將水面吹起微瀾,游魚成羣結隊的愜意遊動着。
忽然間,一聲龍吟響徹天地,下一刻,風雲突變,天邊的落日被黑壓壓的雲層遮蓋住,天空爲之一暗,直接從黃昏變成了永夜。
沁春澱中,微微盪漾的波濤忽然變得洶涌起來。
一個巨大漩渦突然出現在沁春澱水面,彷彿一個巨大的黑洞,瞬間將原本就並不深的水盡數吸入到了地底。
原本在水澱中愜意遊動的游魚小蝦們驟然間被吸入到巨大的旋渦之中,整個水澱之中驚呼聲、救助聲、絕望吶喊聲不絕於耳。
“孃親,我要孃親……”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要被旋渦吸走!”
“啊啊啊啊,怎麼回事?誰敢在這沁春澱撒野!我小姑可是沁春龍王!”
“敖丁,敖丁,你在哪?快到奶奶這裡來,快隨奶奶到岸邊一避……”一隻老鯉魚焦急的在旋渦中穿梭,它將一隻又一隻鯉魚扔到了已經乾涸的水澱邊,唯獨沒有看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孫子。
它們原本在沁春澱中生活的好好的,突然承載着水澱的土地頓時下陷了一大片,將原本就不是很多的水源幾乎在頃刻之間吸入了地底。
由不得它不緊張,沁春澱可是他們的地盤,任誰在自己能夠掌控的地盤裡突然遭遇到這種情況,恐怕都不會比它強多少!
而最重要的是,它最在意的孫子敖丁也在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下,失去了蹤跡。
這地陷不知有多深,它曾用神念探索過,卻無法探到其底部。
安遠縣地處大景南部,屬於水鄉,地下河流發達,像這種情況,誰也不知道下方究竟連通到了何處。
沒過多久,曾經的沁春澱變成了一個只有滿地稀泥的泥坑,在泥坑最底處,卻有一個無比巨大的深洞。
老鯉魚忍痛消耗一分神力幻化爲人形,神色悲痛的站在地陷大坑旁,凝視着那宛若通往深淵地獄的深洞,顫顫巍巍的往前邁了一步,似乎想要踏入坑中,隨即想到了什麼,回頭望了望正在泥坑中掙扎的幾條小魚,終於止住了腳步。
她伸了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卻抓了個空,它怔怔的凝視着腳下的深淵,一行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奶奶,奶奶,我要死了。”
“奶奶,我要水,我快不行了……”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我們的家怎麼突然就塌了。”
一聲聲悲鳴和驚呼聲將她從茫然和悲痛之中喚醒,老鯉魚閉上雙眼,深深的吸了口氣,朝着幾隻小魚的位置緩緩走去。
一滴滴水從她指尖緩緩滴落,很快在幾隻小魚身下形成了一個小水坑,小魚們在淺坑中艱難的張合嘴巴,大口大口喝着渾濁不堪的污泥之水。
“滴答~”
一滴雨水滴落在鼻尖,老鯉魚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猛地仰頭望着天空,只見黑壓壓的烏雲早已將天空遮蓋,在那覆蓋整座天空的烏之中,彷彿有一條從雲之龍在遊動。
“清兒?是你嗎?”老鯉魚凝望着黑雲之中的龍影神色驚疑不定,隨即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自家女兒這才突破到八品多久,怎麼可能會如此迅速突破到七品之境。
她倒是知曉自己一族的潛力天賦可以突破到七品,但敖清明顯還差不少底蘊,能突破到八品神力,成爲執掌一方水澱的神靈,能在這安遠縣內立足,已經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突破到七品?她連想都不敢往深了想!
“莫非,我們這沁春澱的變化,便是被這位七品龍王晉升儀式牽連進去的原因?”忽然間,一個想法浮現在心頭,她仰望着天空中的龍影,雙眸閃動,神色忌憚之餘更多的是羨慕的色彩。
沁春澱岸邊。
生活在沁春澱周圍的人們聽到了水澱中巨大的響動聲,頓時扭頭望向了水澱的方向,恰好看到了水面上出現的那個巨大的旋渦。
所有人驚慌失措的跑到岸邊,眼睜睜看着他們賴以生存的水源在片刻之間化爲了泥坑,臉上逐漸被絕望和失落佔據了。
一名光着膀子的漢子聽到湖邊的響動,連忙從不遠處正在開墾的農田中跑了過來,望着空空如也的水澱,呆呆的跪在了地上。
“老天爺,你究竟要我怎麼做才滿意!!??怎麼能狠得下心將咱們最後的水源都斷絕了!”
“爹地,咱們是不是又要搬家了?小花走不動了,小花不想搬家……”一名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站在漢子身旁,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漢子的臂膀。
跪在地上的漢子抹了抹臉上的淚涕,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將小女孩一把摟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捂着臉沉默不語。
“爹地,你怎麼捂着臉呀,你怎麼不說話?”小女孩臉上遮蓋不住好奇之色,伸出手想要掰開漢子那隻粗糙不已的大手。
漢子將小女孩放在了地上,摸了摸她那凌亂的頭髮,擠出一個笑臉:“小花,咱們不搬家了,咱們這次哪裡都不去,也沒有地方去。畢竟這天下雖大,卻沒有其他地方能容納咱們這一家幾口人吶。”
“噢……”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個純粹的笑容:“不搬家就好啦,小花好不容易跟周邊的樹叔叔和樹爺爺們才認熟,不想這麼快又搬家。”
沁春澱的變化,正逢夜幕即將降臨時,成羣結隊的動物正緩緩朝着沁春澱的方向趕赴。
一羣野牛率先趕到,它們腳步歡快的來到澱邊,正欲痛飲,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一頭山貓從樹上一躍而下,匍匐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來到岸邊,習慣性的伸出舌頭想要喝水,卻發現眼前的水澱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片泥坑,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中寫滿了困惑。
一隻山羊……
一頭孤狼……
肉食動物和食草動物在這一刻和諧相處,它們秉承着沁春龍王頒佈的法典,在水域附近沒有任何人和動物對其他動物發動攻擊。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沁春澱邊上聚集的人類和動物越來越多,而沁春澱中的水源依然沒有恢復的跡象。
一隻野牛躁動不安的踩動着牛蹄,很快那股焦躁的氣息傳遞到了整個牛羣,甚至開始朝着其他動物蔓延。
孤狼感受着自己身體正在散發出極度缺水的信號,悻悻的打量着已經成爲泥坑的水澱,忽然將目光落在身旁的山羊身上,嘴裡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孤狼一個餓狼撲食,將正欲逃跑的山羊狠狠的壓在了身下。
一縷縷殺氣逐漸凝聚,所有人的食草動物彷彿同時感受到了什麼,身體先是一僵,隨即彷彿都回味了過來,頓時拋下同伴拔腿狂奔起來。
與此同時,原本已經變得看似無害的兇猛動物們,在這一刻同時露出了尖銳的獠牙和利爪。
在確定沁春澱再也無法提供水源後,沁春龍王所定下的規矩彷彿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岸邊不遠處,村民們正躲在自己的木屋之中默默觀察這一幕。
有人默默的將柴刀握在手裡,有人則是拿出一根根長棍,而以打獵爲生的獵人早已拿出弓箭,等待最佳的入場時機。
作爲最被天地所鍾愛的人類,他們的目光自然比野獸們看得更加長遠。
沁春澱雖不知爲何遭到了變故,然而沁春龍王的塑像卻完好如初,只要龍王無恙,沁春澱便有一絲希望恢復如初。
所以,哪怕是獵物滿地,他們也能按捺住狩獵的本能,必須要找到一個出手的理由。
而違反龍王所定下的規矩,自然是他們出手的最佳藉口。
所有人靜靜的等待着,等待安定祥和的沁春澱岸邊化作修羅殺場。
這事,一聲高昂的龍吟聲在天空中響徹,雲空中那條不斷遊動的龍影從黑雲中探出出頭來,化作一道亮眼的光影從天而降,以極快的速度眨眼之間飛入沁春澱中。
“轟!”
隨着一聲驚天巨響,一條水龍從已然乾涸的沁春澱中升騰而起,繞着整個沁泉澱歡快的遊動。
水龍所到之處,乾涸的泥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清澈的
大地在這一刻都顫抖起來,不停的搖晃,參天的古樹隨之不停的擺動。
原本扭在一起搏命的野獸們忽然同時僵住,鬆開了嘴裡的獵物,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木屋之中的人們眼眸之中非但沒有一絲驚恐,反而寫滿了欣喜之色,紛紛放下了手中維護正義的工具,衝出屋外高聲歡呼:
“水來了!水回來了!”
“是沁春龍王!!原來是龍王爺在渡劫,如今劫難已過,從此怕是神威更盛了!”
“恭迎龍王歸來,咱們聚落有救了!”
“哈哈哈,老天爺要亡我,誰知卻被龍王爺拉回來了。我王五,從今天起,便是龍王爺座下忠實走狗了!”
“爹地,湖裡又有水了,咱們是不是不用搬家啦?”一間嶄新的簡易木屋內,衣衫襤褸的小花拉着自家父親那雙粗糙的大手,雙眸之中閃耀着充滿希望的光芒。
“嗯,咱們不搬家,爹地今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兒。”
沁春澱在龍影下重生,它的水面面積並沒增加多少,整體深度卻在龍影的遊蕩和挖掘下變了一副模樣,從以前最深不過半丈的淺水澱,變成了深不可測的大湖。
從碧藍色的湖邊一直延伸到湖心,水面的顏色也從半透明的藍色逐漸變成了深不見底的黑色。
今日,
在沁春野生活的人們和動物們,親眼見證了沁春澱從毀滅到新生。沁春澱達成了從水淺面廣的淺澱到面廣水深大湖的變化。
沁春澱從此改名爲沁春湖!
所有人心裡忽然生出一股明悟,沁春澱龍王已然從八品龍王晉升到七品龍王。
沁春龍王敖清……
七品!
……
就在沁春澱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時候,
沁泉水府之中,在外界製造出不小動靜的敖清,此時卻像是一隻沒有骨頭的小蛇,死死的纏在魏武的身上。
魏武感受着自己道侶那滿腔情意和發自內心的感激,心中滿滿的成就感。
他如今頗有一種在玩後世角色養成遊戲的錯覺,他在自身修行不綴的同時,也見證着自己身邊的女神們不斷成長。
沁春野和沁春澱所發生的變化,悉數在他的掌控之中。
經此變化,曾經以仁善和充足的水源勉強立足敖清終於樹立了不凡威望,徹底在沁春野一帶站穩了腳跟。
哪怕大景朝另封祂神,也難以動搖敖清的地位。
同樣的七品神靈,安原河神這類朝廷敕封的神靈雖然管轄的地盤比敖清更寬更廣,且麾下能人以上衆多,卻依然受制於朝廷的管轄。
朝廷一紙敕令,便可以受封的神靈從天上墜入地下。
而作爲自行成長的野神,通過一步一個腳印自行突破神力成長起來的神靈,敖清的維繫自己的神位全憑自己的神力和威望。
這便是自然神靈和敕封神靈的天然差距。
曾經不流品的野神敖清,終於敞開了心扉,成爲了可以影響一方的神靈。
魏武輕輕將雙眸緊閉敖清輕輕的放在了一邊,隨即將目光移向了大貝殼上的另一位女神。
“白道友,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白樂樂迎着魏武驚異的目光,嘴角微微一翹,似笑非笑:“從她們三位進來那一刻……”
魏武心中微微一動,對方明顯全程觀看了自己與敖清之間的修行。
從白樂樂似笑非笑的表情上看,魏武不由想到了白樂樂修行一百回的請求,以及自己的應對之策。
很顯然,她正在等待着自己履行那第一百次修行任務。
“可不能讓她就這樣成功蛻變……”
彷彿是察覺到了魏武心中的小心思,白樂樂臉上的笑意更盛,俏臉湊了過來,俯身貼在男子的腹部,與此同時,一雙嬌嫩的小手很不老實的亂動起來。
女子呼吸說帶出的灼熱空氣吹在小腹上,魏武只覺渾身癢癢的,下意識的往後退,卻被嬌嫩而有力的小手抓住了把柄。
下一刻,
“轟!”
一道驚人的氣息從女子身上散發出來。
穿成佃農的程頌看着手裡的鋤頭和不屬於自己的地陷入了沉思。不行!他要重操舊業,發家致富!等等,這個黃袍加身的獎勵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