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埔直覺的感到,秦若男原本想要和自己說的事情絕對不是這一樁,可他又猜不出原本的話題會是什麼,聽了秦若男的話之後,心裡有些失望,倒也沒有表現出來,伸手從秦若男手中接過那張照片,仔細看了看,沒有留意到什麼特別的地方,只好擡起頭,用詢問的目光看向秦若男。
秦若男從桌邊繞過來,站在他身邊,指着照片上面宋成樑的屍體旁:“你看這裡,仔細看,地板上好像有什麼其他的顏色。”
“是血跡麼?”照片的尺寸不大,安長埔按照秦若男的指點看到了那個引起注意的痕跡,但是卻看不真切,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不,不像是血跡,顏色不對,如果是血跡,應該是暗紅色的,但是這個看起來是深紫色!”秦若男篤定的回答。
安長埔又湊近點兒端詳了一會兒,還是看不出什麼不同,從照片上看,秦若男指出來的位置就在宋成樑的屍體近旁,甚至還被屍體遮住了一部分,他看了好一會兒,還是看不出來個所以然:“這是深紫色……?”
“當然,你看這裡!”秦若男說着擡起頭,發現自己和安長埔的腦袋幾乎靠在一起,現在一擡頭,自己的嘴巴差一點就擦到他的耳朵,這把她嚇了一跳,連忙退開一步,“拿着照片當然看不出來,走吧,到哪裡實地看看就看出來了!”
說完她急急忙忙走開去拿大衣,一邊走一邊偷偷的摸摸自己已經發燙的臉頰。
安長埔莫名其妙的看看她,把照片放在桌子上,也連忙拿了車鑰匙跟着她走出去,兩人一前一後的下了樓,開車朝宋成樑生前居住的小區出發。
“你剛纔其實不是想和我說去宋成樑家的事吧?”
一直到快要達到目的地的時候,安長埔才忍不住問了出來。
秦若男沒承認。也沒否認,她沉默了一會兒,壓抑着劇烈的心跳,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顯得緊張兮兮:“你和陶音音最近相處的怎麼樣?”
安長埔也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思忖了一番,說:“還不錯。”
秦若男又沉默了,她剛剛重新鼓起來的勇氣,瞬間就像被打開了氣閥的救生圈一樣迅速的收縮,成了扁扁的一片。
又過了一會兒。
“你有沒有考慮過換個搭檔?”她突然沒頭沒腦的問。
安長埔錯愕的立刻扭頭看了她一眼,秦若男一動不動的挺直腰桿兒盯着前方。並不看他。
“咱們有話直說行麼?我是不是最近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如果是我惹到你了,你告訴我,是誤會咱們澄清。是真的我做錯了什麼,我可以道歉,無緣無故說什麼換搭檔?”安長埔不大高興了,他的臉上現在一絲笑意也沒有,語氣也十分嚴肅。“或者如果是你主觀上不想和我一起搭檔做事,至少也要給我一個讓我服氣的理由!”
安長埔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在生氣,並且是真的打從心眼兒裡感到憤憤不平,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愛生氣的人,一直以來都被人當成是重案組裡脾氣最好的男人。就連一向嬉皮笑臉,滿嘴俏皮話的田陽生氣的機率都要比他大很多。
許多時候,遇到不高興的事。他至多隻是皺皺眉頭,很少往心裡去,可是現在,他感到心情很差,好端端的。毫無來由的,秦若男突然問自己要不要考慮換搭檔!這算是什麼意思?他以爲經過了這麼久的磨合。他們兩個已經相處的很好了不是麼,就在前兩天,她還因爲自己扭傷了腳特意買了藥給自己,爲什麼突然又莫名其妙的提出換搭檔?
秦若男沒想到安長埔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想要解釋說自己並沒有想過要換搭檔,更不想甩開他,可是又怕他會反問既然沒有這樣的念頭,爲什麼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在爲難的看了他幾眼之後,默默的嘆了口氣,轉過臉去。
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了宋成樑家所在的小區門口,在和值班報案打過招呼之後,大門敞開,他們被准許開車進去,等安長埔把車子停在宋成樑家樓下,從車裡跳下來的時候,他的表情已經緩和了許多,確切的說,是已經看不到一絲慍色。
“我沒有對你不滿的意思……”秦若男有些不大放心,趁着兩人並肩走過小路去到宋成樑家所在單元的時候,試圖澄清自己。
安長埔扭頭看看她,笑了,拍拍她的肩說:“我知道,我覺得我好像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麼?”他的話反而讓秦若男更加不安了。
“我明白了什麼不重要,反正你記住一件事就行了,除非你不想繼續和我搭檔,否則我是不會主動要求換人的。”
安長埔說完,掏出暫時被扣留在公安局的宋成樑的家門鑰匙去開單元防盜門,秦若男站在他身後,心情因爲他方纔的那句話突然變得愉快了許多。
宋成樑遇害身亡之後,除了案發當天有警察來這裡處理現場,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來過這裡,結實的防盜門被打開的時候,渾濁的空氣從屋裡涌了出來,混雜着灰塵和一種淡淡的黴味兒,秦若男暫時屏住呼吸,和安長埔一同仔細的穿上鞋套,走進客廳。
冬天的白晝總是短暫,此時纔剛剛下午四點半左右,天色就已經很暗了,透過客廳的採光窗,黯淡的光線投進來,給客廳的傢俱都蒙上了一層暗影。
安長埔按下電燈開關,客廳裡的吊燈驟然亮了起來,那盞燈看起來很簡單,節能燈泡外面罩着一個七彩琉璃的燈罩,原本單調的光線透過燈罩照在屋子裡,倒是給房子平添了一種柔和曖昧的氛圍,或許這種效果正是原本的屋主宋成樑所追求的。
不過眼下客廳裡的這一對男女可沒有那種追求浪漫的閒情逸致,他們的目標是照片上引起秦若男注意的那一處不同的顏色。
“這裡!”秦若男回憶着照片上宋成樑陳屍的位置,很快就找到了目標。
安長埔也蹲下身,湊到近前去看,秦若男在照片上發現的那一塊顏色,實際上是在兩塊地板的縫隙中,好像是之前灑了什麼有顏色的東西,滲進地板縫裡頭去了,可他湊近了卻發現,由於頭頂那盞透出七彩朦朧光線的吊燈,地板縫裡的顏色看起來更加難以分辨了。
“用這個。”秦若男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安長埔,順便幫他打開手機上的手電功能。
一道明亮的白光照在地板上,地板縫裡的顏色終於變得清晰了,果然就像秦若男之前說的那樣,不是暗紅色,而是更偏向於深紫的色澤,那顏色充滿了狹窄的地板縫,還有一點點瀰漫到地板上,似乎紫色中還有一點金屬般的光澤,安長埔用戴了手套的手指摸了摸,是乾涸的,顏色不會脫落。
“會是什麼東西呢?油漆?”他摸了摸,手感光滑。
“還有一種可能,也可能是女人用的指甲油,”秦若男有不同的猜測,她指指地上,“你拍張照片,距離近一點,清晰一點,我覺得以後會用得到!”
“我拿着你的手機呢,你來照吧!”安長埔用空閒的那隻手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秦若男。
秦若男接過來,按下解鎖鍵,屏幕解鎖之後直接進入了通話記錄的畫面,上面最近通話裡的第一個名字赫然就是陶音音,並且通話日期就是今天,秦若男的心臟差一點漏跳幾拍,以爲陶音音已經先下手爲強,對安長埔說了什麼,可是想想又覺得安長埔的態度似乎不像是知道了什麼的樣子,再仔細看一眼,通話時間是在她和自己見面之前。
看樣子她是先確定了安長埔不在公安局,之後才跑來威脅的自己。
秦若男咬了咬嘴脣,心裡暗暗的想,這個女人可真是夠會耍手段的!
她沒敢耽擱,怕被安長埔詢問在想什麼,趕忙調出照相功能,拍了幾張照片。
“我剛纔想了想,覺得你的猜測比較靠譜,”安長埔等她拍完照,接過自己的手機,順便把秦若男的還給她,“你瞧這周圍的傢俱,根本沒有這種特殊的顏色,現在裝修房子也很少有人會自己買油漆回來漆傢俱,所以指甲油的可能性更高,如果這個真的是指甲油,那肯定不是宋成樑塗的。”
“對,他家裡應該有個女人原本住在這裡。”秦若男順着他的話,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
兩個人默契的起身,開始在房間裡四處查看起來。
因爲有崔立冬這個重點嫌疑人,所以接手這個案子以後,他們一直忙於調查崔立冬的作案嫌疑,以及他和宋成樑之間的矛盾,直到最近才把注意力轉移到宋成樑身邊的其他人,這一回到宋成樑的房子裡面,還是案發後第一次。
宋成樑家裡的東西不多,裝修也很簡約,基本上除了新落的灰塵之外,大體上還算整潔。
不一會兒,安長埔從衛生間探出頭來,喊在臥室裡查看的秦若男:“你來這裡看一下,我想我發現了宋成樑同居人的痕跡了。”
秦若男蹲在牀邊,聽到安長埔叫自己,站起身來,手裡捏着什麼東西,她也微微一笑,說:“我也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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