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果然這位大爺是個不務正業專在內帷裡頭做文章的,才安頓下來就急吼吼地打聽晚上有些什麼戲酒,又挑三揀四說許老三派給他的婢女生得粗糙,看見她三天都吃不下飯云云,一臉急色鬼的樣子全然不顧身邊還坐着個挺着大肚子的老婆。

而且對許老三精心預備專門呈上來供他查驗的賬本壓根連看都不看一眼。

而是毫不在意地往他弟弟齊二爺懷裡一扔,“好不容易出來玩兒一趟,誰要看這個勞什子?你慢慢看吧,我看着這麼多字擠在一起就頭疼,難怪爹他老人家不愛來!”

齊慕文正中下懷還不偷着樂麼,這時許老三帶着他的三個兒子進來了。

三個小夥子最大的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最小的可能只有十四五歲,都跟着他們的老子恭恭敬敬也兩位小爺請安,許老三更笑說自己年紀也不小了,將來這些莊子上的雜務事便要慢慢交給他們三個來打理。

那許家大郎一看就是個精明能幹的,而且長得最像他老子,一雙三角眼看起人來炯炯有神。娶了一房一樣精幹會幹活兒的媳婦兒,小夫妻兩個實際上已經是這兒的頂樑柱。

二郎據說身子不太牢靠,都在家閒着,不過身上考了個秀才的功名,娶了通州首富趙員外家的掌上明珠,許老三常開玩笑說老二是三個兒子裡最不差錢的。

三郎年紀還小尚未娶親,長得很俊俏,這一趟許老三便派了他,命他打明兒起便跟着兩位小爺鞍前馬後地跑跑腿,帶他們把幾處莊子都轉一轉玩一玩兒。

彼此認識了一下之後齊慕安便嚷嚷着渾身是汗要先泡個熱水澡才舒服,許老三哪裡還敢打擾,忙命人領了他們夫夫兩個先回房休息休息去,當然這時候跟着進去伺候的丫鬟已經換了,比方纔那個確實秀氣得多。

不過畢竟是鄉野地方,這些個丫鬟也都是當地貧苦人家的女兒,手大腳大身板結實的,當然無法跟名門貴族裡頭那些個什麼粗活都不做就陪着小爺小姐們說說話解解乏的大丫鬟們精緻。

因此齊慕安走都走了還在一路抱怨許老三不會TIAO教人,這家裡弄得都是些村姑看也看不下去,齊慕文坐在原地忍着笑不吭氣,許老三直到看着他夫夫倆的背影走遠了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二爺看這……恐怕大爺回去以後對咱們這兒會多有抱怨吶!”

齊慕文哈哈一笑,“他要是光抱怨這個,倒是你的福氣了。晚上的戲酒千萬要弄得像樣些,我這哥哥一輩子享福,是個最會玩兒最會吃的,另外明兒下莊子去,也可以叫人帶他去打打獵看看與京城裡不一樣的鄉野風情。”

總之本來也待不了幾天,就讓他在吃喝玩樂裡過去了不是最好麼?

許老三會意地點點頭,因見九斤提着水壺上來添茶,彎腰垂頭的時候露出一大段白膩光滑的後頸,忙識趣地站起身來道:“要不二爺也先歇會兒,舒舒服服地泡把澡換件衣裳,今兒時辰已經不早了,就不下去轉了吧,回頭戲班子預備好了小的就派人過來請二位爺入席。”

齊慕文贊同地點點頭,他說齊慕安是個最會享受的人,他自己何嘗又不是呢?本來就是裝樣子來的,誰高興那樣拼命了。

因見那許家三郎生得窈窕惹人喜愛,便又對他笑道:“那這幾天就偏勞你了,回頭我替你跟你爹要賞去!”

許三郎把臉一紅沒吭氣,等父子四人走了之後九斤方酸溜溜地放下臉來冷道:“爺這會兒可算找着樂子了,何必又把人家帶來礙手礙腳受這零碎氣。”

齊慕文一把把人摟過來抱在懷裡親了又親,“別人是醋罈子,我看你就是個醋缸子!怎麼,就跟他多說了一句話你就不樂意啦,跟這鄉下地方的粗人你也至於!”

九斤不答應地在他懷裡胡亂扭動着腰肢,正是要勾起他的火來好親熱一番呢,原來自從齊慕安莫名其妙轉了性對他冷淡了,他便時時犯愁將來如何找個出路纔好?

正好後來謝白得了那見不得人的髒病,齊慕文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沒地方撒氣去,也不往他屋裡去了,常常一個人在外頭書房裡廝混,可這年紀輕輕血氣方剛的,身邊哪裡離得了人,這九斤又機靈,有意無意地沒事兒就打他窗戶地下扭腰擺臀地經過,等天黑了更大膽地往他屋裡送茶送水。

這一來二去的,兩個人便有了手尾,於是等齊慕安一搬出去,齊慕文便乾脆把他調到了自己屋裡伺候,當然是白天伺候他看書寫字,晚上伺候他更衣睡覺了。

不過這一回齊慕文帶着他同來可不是純粹爲着自己方便來着。

他想啊簡雲琛一向不苟言笑是個拘謹的人,如今又大着肚子,恐怕齊慕安早就打了許久的饑荒了吧,只要九斤能幫着分散個一點半點他的心思,那自己就又多了一分勝算。

於是親暱了一番之後便把九斤往齊慕安那邊趕,九斤想起齊慕安淡淡的神色打心底裡不願意去,可他自己是什麼身份他心裡明白的很,說到底來不過就是二爺的玩物罷了,哪裡有什麼資格自矜身份不肯去伺候別的男人呢?

只有把二爺交代他的事兒都給妥妥當當辦了,二爺才能對他另眼相待。

將來就算不給個跟謝白一樣的小君的名分,就是明公正道地收個通房,那也比如今這麼胡亂混着要好。

因此還是乖乖答應着去了,去之前更回屋沐浴更衣好好收拾了一番,此時本就是夏季,人人只穿一件單薄的夏衣,他又別出心裁地拿柔軟的絲帶把一把纖腰扎得緊緊的,領子更自己動手扯得鬆鬆的,走起路來一把翹臀有節奏地一扭一擺,煞是誘人。

纔到齊慕安住的院子門口就看見方纔被派去伺候他沐浴休息的丫鬟苦着張臉走了出來,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齊慕安嫌她打得水太燙,給他換袍子脫鞋子的時候手腳又重,毫不客氣地把她給攆出來了。

而齊慕安此時正在殷勤地給他老婆大人揉腰呢。

“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兒?剛纔在前廳坐着我就看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馬車坐得身上酸了?來,還有哪兒,我都給你揉揉。”

簡雲琛老大不客氣地指了指小腿,又半開玩笑道:“你怎麼知道我這是馬車坐的?沒準是叫你氣的呢?看你剛纔那德性!哎喲喲這什麼鬼地方這鋪子這麼硬能睡?哎喲喲你輕點兒,沒伺候過貴人換衣裳不會學着點兒?哎喲喲許三叔你哪兒找來這些個燒火丫頭,爺見了就心煩!”

一句句還沒學完呢,自己已經笑趴了歪在枕頭上直喘氣。

齊慕安反正臉皮厚,還一本正經地,“那不是更好?更叫他們相信我在家時也這麼荒唐了,看看老婆這麼大的肚子也不知道心疼,還當着你的面兒挑揀丫頭。這樣的糊塗蟲哪兒有心思查賬啊!”

說着還面目猥瑣地摸了他的肚子一把。

簡雲琛毫不客氣地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是啊是啊,我這是什麼命!苦死了!誒,別老捏那兒,好好的都給你按酸了,去看看水,別放涼了。”

齊慕安一一遵命,這時聽見外頭傳來了六福跟九斤說話的聲音。

“哎呀我說九斤你怎麼這麼死腦筋,別說你如今已經是二爺的人了,就是你還是咱們大爺的人,大少君在裡頭呢,能讓你這麼大搖大擺地進去?你把我們大爺當什麼人了!”

這是六福說的。

跟着就是九斤的聲音,“好啦六福,咱們也是從小一塊兒玩兒到大的,今兒你於我行個方便,回頭我一準兒謝你!”

跟着便是兩個人推推搡搡的聲音,看來是九斤給六福塞錢了,六福不肯要。

這傻小子也忒老實,給你你就拿着唄,老二那些錢還不是從哥身上一筆筆刮過去的,幹嗎不要!

齊慕安心裡默默腹誹一陣兒,聽見外頭漸漸安靜了,知道是那九斤被六福給打發走了,這才嘟囔着離了窗戶根回到房裡招呼簡雲琛洗澡。

自從簡雲琛懷了身孕,跨澡盆子神馬的動作就沒那麼利索了,本來他自己是不怕,可齊慕安怕啊,前世看的那神馬叫做唐家屯的英劇,人家太太不就是因爲從浴缸裡爬出來的時候踩到了肥皂啪噠一跤給摔流產了嘛!

於是便拿這個編成是不知道哪裡聽來的故事來嚇唬他,簡雲琛這個人有一點好,他確實藝高人膽大,但他從不逞強,想想洗澡的地方難免一地溼滑,說起來確實有些叫人心慌,可他一個大男人懷了孩子,體型變得這樣詭異,哪裡肯叫旁人看了去,因此不論是貼身丫鬟還是心腹小廝,他是都不用的,只好便宜了齊慕安,每每接着照顧他沐浴爲名地吃盡了豆腐。

不過這廝今兒倒老實,只拿着絲瓜筋給他上上下下擦肩擦背,倒不曾提出要來個鴛鴦共浴啊神馬的,倒不是他忽然轉性了,而是確實一路上顛簸了好幾天,他是真心想讓簡雲琛好好泡一把澡再睡一覺,別累壞了身子。

簡雲琛自從孕後體力也是大不如前了,洗完澡人又本來就有些懶懶的,因此很快便歪在牀上睡着了。

齊慕安給他蓋好了被子之後方就着他剛用過的水湊合地洗了一把,又換了身乾爽舒適的衣裳出了門。

這一回他並沒有叫上齊慕文,而是自己一個人在莊子裡漫無目的地閒逛。

田裡的金燦燦的麥子正是收割的好時候,佃農們全都彎着腰扎着褲腿兒埋頭苦幹,有幾個靠近田埂的見了他,便猜着了是許老三吩咐過的京裡來的貴人,忙紛紛放下農具向他彎腰致意。

齊慕安倒沒有架子,一臉和氣地跟他們一一打了招呼,又見其中有個小男孩兒只得十二三歲,正躲在他爹身後睜大了眼睛滿臉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便向他招了招手道,“你過來,怎麼這麼小年紀就出來幹活啦!來,陪我說會兒話。”

那孩子從小在莊子上長大,不曾見過外人,對外頭的世界,尤其是大人們口中熱鬧無比的京城自然是羨慕得不得了的,一聽這位京城裡來的貴人要同自己說話,便忙掙開他爹的手跑了過去,他爹是個三十來歲黑紅臉膛的高大漢子,許是擔心兒子不懂事說錯什麼話得罪人,只好也跟着走了上來。

“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齊慕安見他上來,便笑嘻嘻地抵了一杯茶過去。

那人忙點頭哈腰地接了,“不敢當不敢當,小的叫李天福,這是我兒子二狗子。”

齊慕安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另外半條長凳向二狗子道,“來,這兒坐。”

二狗子年紀小不懂事,什麼貴人不貴人的對他來說反而不會讓他惶恐,只覺得這華服公子好生和氣,便樂呵呵地坐了過去,這裡齊慕安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們父子兩個聊天,零散地問些莊子裡的情況,也給二狗子說些京城裡的趣事。

很快就跟這孩子打成了一片,倒是他爹李天福一直很拘謹。

齊慕安眯着眼睛看了看幾乎看不到邊的麥田,忽然漫不經心道:“這幾年收成這麼好,大家的辛苦總算有些回報,家裡吃用可都還寬裕?”

二狗子哪裡能聽得懂他這裡頭的文字遊戲,早氣哼哼地抹了把臉,“收成好是好,連着四五年大豐收了,可許三叔連着好幾年長咱們的租子,家裡種出來的還不夠孝敬他呢!我爹一個人累死累活還不夠我們一家勉強吃飯,完了一點兒餘錢也沒有,可不敢生病吃藥什麼的!我娘今年又添了個弟弟,天天吃稀的哪裡有奶,娃娃餓得天天哭,我只好不上學也來幫忙,只指望今年能多掙些錢出來好讓我娘和弟弟吃頓飽的。”

哦?這麼說還真給他蒙對了,這兩年並沒有j□j,不但沒有,還豐收了。

那豐收的錢去了哪兒?他那糊塗爹從自己庫房裡撥出來賑災救命的錢又去了哪兒?

許老三說到底還是個奴才,他能有那麼大的胃口?

齊慕安心裡這是活動開了,但二狗子小孩家不懂事,李天福卻是知道輕重的,方纔他兒子噼裡啪啦一頓說的他沒能攔住,可想起許老三先前對每個人的囑咐,忙紅着臉拍了他兒子一把。

“胡說什麼!去年可不就是鬧了大水災,要不然也不至於沒飯吃!你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可別胡說八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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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點點童鞋說家裡的小盆友生病了,祝早日康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