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牙疼,不能吃。”小姑娘望着兩盞盈盈的刨冰,一雙像極了她母親的杏眸亮晶晶的,笑得合不攏嘴。
“……”耐耐沒想到容容爲了吃,竟然這麼快就曝他短,不對,是戳他痛處,有些氣卻又無可奈何。
最後只能癱着臉狀似不屑的補充一句,“我不吃甜食。”
他的話音還沒落,已經落地的容容就迫不及待的拿小勺子往刨冰上挖。
耐耐:“……”
莊謹看得忍俊不禁,又擡眸四下掃看,客廳佈置簡潔大方一目瞭然,外室大體是銀灰色,有幾盆綠意盎然的室內盆栽。傢俱能圓不方,不至於孩子磕碰痛了。
“佈置的還不錯。”莊謹走進廚房,笑着誇獎,可一眼就看到倚靠在門邊高大的男人背影,見不是林傅,他臉色微變,隨即調整,“喲,閆總大駕光臨?”
閆鈞臨早就聽到他回來的動靜,卻裝聾作啞,這會兒他主動開口,也沒有再沉默,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臉上那種“我是主人”的客氣表情十分欠揍,薄脣掀了掀,“打擾。”
“你回來了。”而許恩慈也很是配合轉頭看他,素淨的臉上頓時露着熟稔親暱的笑,洗了擦乾,這才走到莊謹面前,擡手幫他解西裝扣和領帶。
閆鈞臨就站在一邊,目光沉沉的看兩人互動。有些陰鬱的想起,外頭兩個孩子是許恩慈和這個男人的,而這個男人,是她法律上的丈夫。
不過……他相信很快就不是了。
莊謹十分自然的擡手讓許恩慈脫下自己西裝去掛,這纔再次將目光放在閆鈞臨身上,笑吟吟的客氣着:“最近忙,就讓恩慈去置辦傢俱了。閆總,留下吃個午飯再走吧?”
閆鈞臨本來是要留下吃午飯,但那前提是他忘了還有眼前這個礙眼掃興的男人。他自認爲還不至於心胸闊達到和一家恩恩愛愛的四口同桌吃飯。
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
於是冷言拒絕了。
莊謹和閆鈞臨交情不深,如果不是許恩慈,兩人估計就是見面點個頭的情誼,連正經的需要籤合同的交易都不曾有。
以前莊謹常年在外,六年前的事他根本不曾聽聞。找的資料顯然也被人刻意掩飾,留下十分風輕雲淡的一句話,“許氏千金出國深造。”看了今天的報紙,才知道原來兩人曾經有過婚姻。
本來許恩慈挽留閆鈞臨就是因爲客氣,他應承下來,不過是多雙筷子多個碗,畢竟她沒忘自己要做的事。
沒想到莊謹一來,閆鈞臨自發的走了。
莊謹站在許恩慈身邊,望着閆鈞臨離開的背影,這才問出疑惑,“林先生呢?”
“他在醫院。”許恩慈收回目送閆鈞臨離開的視線,帶上門,越過莊謹。
醫院?莊謹眉頭一揚,解開襯衫的袖口稍稍挽起,帶着好奇,“他生病了,還是朋友住院了?”
沒想到,他的話音落下,許恩慈腳下一滯。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許恩慈看了他一眼,再擡步往廚房走去。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從在威廉那邊聽到Half是女人之後,總覺得心裡有隱隱的不安。
她知道這不是什麼吃醋,只是彆扭。
比如,從來都守信的威廉,明明晚上跟她承諾“兩人可以一起在醫院等”,早上醒來,她卻在酒店房間。爲什麼?
如果不是莊謹問,她還真的能繼續告訴自己,他有公事要忙,畢竟英國那邊不是說不管就能
真的不管。可現在那些自欺欺人看着有些可笑。
她竟然還想去剪頭髮?
爲什麼要剪。
他喜歡又長又直的黑頭髮,可以看別人,她沒必要在這樣的地方去討好他。
不,她不想討好他。
他要怎麼做是他的事,陪在誰的身邊,替誰着急,都不關她的事。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回到流理臺前,許恩慈重新拿起切肉的刀,這才低頭,有些喃喃的回答莊謹的問話,“朋友吧。”
“小心!”
莊謹看她舉起那寒光利刃就往青蔥的手指上剁,嚇得他連忙奪過她的刀。
察覺自己語調高了,莊謹轉身看,沒見到小孩來,這才舒口氣,再將視線放在同樣一臉蒼白的女人身上。他眉頭折着,語氣有些後怕,“你不放心就去醫院看看,別跟自己過不去啊。”
她怎麼就不放心了?
如果不胡思亂想,她手指頭也不至於差點被自己切了……
但如果沒有莊謹,她也根本不會想到這些。
這樣想回來,許恩慈眼神頗爲埋怨的看他一眼。
莊謹本來還要繼續“教訓”她這不以爲意的態度,結果被那詭異的怨婦眼神弄得一噎,頓覺心慌,“幹、幹嘛……”
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連忙將刀拿得遠遠的,“我跟你說,你這樣魂不守舍的樣子不能再做菜了。”
“那你做?”
莊謹覺得自己的能力遭受到了質疑,胸膛一挺,“我做就我做!”
許恩慈擡眼看他,半晌才應了聲。
“那你做。”
說着,她擡手幫他摘表,“不過我跟你說,耐耐口味很叼,要是你做的不好吃,他一定會吐槽,甚至不給面子,吃都不吃。”
莊謹沉默了一會兒,將刀換一隻手拿,伸出右手讓她將袖口卷得更高些。眼前是女人小巧的發旋,鼻尖盈起一陣清香,他幾不可見的低了低頭,斂眸問:“耐耐什麼口味?”
“偏淡,喜歡酸。”
“吃醋?”
“……”許恩慈咳了一聲,擡頭看他,糾正道:“糖醋。”
不喜歡吃甜,卻喜歡吃糖醋類的,莊謹心裡有了譜,微微後退一步伸手輕推了她,“行了,你去坐着,交給我吧。”
“你真的行?”許恩慈還是有點懷疑,世家公子哥兒會下廚?做的東西能吃?
“我怎麼就不行了。”莊謹見她還是半信不信的模樣,無奈又有些好笑,“我是從事酒店行業的,我要是對吃沒興趣,我能做這行?”
喜歡吃,又不等於會做……這什麼邏輯啊。許恩慈腹誹,卻不願再做多糾纏,擡手擺了擺,“Good Lucky。”
到外頭,就看到容容吃的正歡,回國才個把月,卻已經被養成肉嘟嘟的模樣,臉頰沾着草莓醬,小舌頭舔了舔,又繼續埋頭。
而一邊的耐耐則神色複雜的看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許恩慈坐到沙發上,將掉地上的物件撿起來,心中又有恍惚。
她不應該一直想Half的事,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然只是在別人稍微提起威廉,就這樣丟了魂似得。
明明……明明當初決定回國的時候,就想把他忘了,哪怕這樣的舉動有些無情。所以,他要和誰在一起,都不關她的事。
她本來沒有動什麼歪念頭,都是因爲威廉……
兩人之
間什麼都沒有,除了當初她的請求,她的欺騙,他毫不質疑的施以緩手,除了一本沒有半點用處的結婚證書……可是他卻跟過來了,她有心放手,將這樣的關係斬斷在無聲的告別中,他卻拋下他的公事來了。
還一副情深不壽的模樣。
所以她淪陷了。
不,她只是動搖了。
明明已經有兩個孩子,但是她卻還是這樣幼稚,分不清男人的好壞,他說的真假。三言兩語,就傻乎乎的真以爲他有多喜歡她。
“媽咪……”
許恩慈不再想,看向女兒,將手中拿了半晌的東西放進箱子裡,“怎麼了?”
指尖容容粘噠噠的手指捏着帕子,手中刨冰開始融化,因爲她拿斜了,又溢出了一些,“今天是莊爸爸煮飯嗎?”
許恩慈起身來到她身邊,將還有小杯子的草莓刨冰拿掉,“是啊,這個不能吃太多哦,會和哥哥一樣牙疼。”
躺着中槍的耐耐:“……”
這邊其樂融融,而另外一邊。
腿上放着筆記本的林傅靠窗而坐,正望着窗外的楓葉。
光線投射下,如玉的深邃面容,彷彿被陽光精心剪裁出淺色光影。眸中的幽綠在隨風搖曳的疏影下,時隱時現。
Half醒來的時候,就看到男人倚窗而坐的樣子,筆電屏幕上是一幅地圖,有兩個在閃爍的小紅點,在一個用綠色線條圈出的包圍圈裡。
他知道,那代表安全。
“既然擔心,怎麼不過去看。”Half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林傅回過神,轉頭看Half,將筆記本合上,起身,“一直跟在她身邊,會讓她產生依賴性。”
“可你不是喜歡她依賴你?”將男人剋制的情緒看得一清二楚,Hlaf笑,伸手想要撐起自己上半身,卻扯動了胸口的傷口,疼得臉色發白立馬住了嘴。
林傅淡淡掃了他一眼,起身走到病牀邊,一手扶Hlaf坐起身,又倒了溫水給他。
“我跟她說你是驍哥的前女朋友。”
“噗!”才喝到嘴裡的水被一口噴了出來,猛然牽扯到傷口,Half疼得呲牙利嘴,捂着胸口咳個不停。
林傅站一邊看着牀上的人狼狽非常的模樣,神色未變依舊淡淡的樣子,“怎麼,我說錯了?”
“求您別說了……老大,我錯了……我不該調侃您。”
林傅輕飄飄看他一眼,“別以爲就你管不住嘴。”要不是他和Kindness亂七八糟說一通,引得她起了某些不必要的擔心,他也不至於說出這個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錯了。”Hlaf那雋秀的臉上露出苦哈哈的表情,企圖博取他的同情,“我傷口裂了。”
“死不了。”林傅看都不看他,回自己原先的位置,重新翻開筆電,“對了,早點和驍哥解釋清楚,讓他們離開青雲城,我可不想她受到驚嚇或者牽累。”
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Half撇撇嘴,“知道了……”
林傅將地圖縮小,點開另外一個密密麻麻的英文界面,“還有一撥人……”
“我去查。”
“對了,你昨晚叫Kindness是什麼事?”林傅無意間提起。
聞言Half那蒼白的脣抿了起來,打着褶的眉卻舒展開來,露出一抹淺笑,“沒事。”
“最好沒事。”林傅沒看他,自然沒察覺到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