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哐當——
車子的撞擊聲,與汽車發動的引擎聲,幾乎佔領了在場之人的聽覺。周圍的車子,各個自覺避讓,唯恐一個不小心被眼前瘋了的寶馬車擦碰。
過馬路的新人,也不敢爲在這兒看熱鬧,趕緊加快了腳步,到了對面的安全區域,這才轉過身來,探頭探腦的張望着。而不少年輕人,則在這時拿出了手機,將眼前的一幕,拍下來,各自分享給好友。一時間,這件事兒就在網上也瘋狂的擴散開了。當然,也有一些人,在震驚之餘,極爲遵紀守法的撥通了報警電話,同時,交警也從就近的地方,快速趕來。
“這是拍片還是尋仇啊!”
“我靠,有誰會這麼尋仇啊,自己也不想活了吧!鐵定是拍片的,不然誰那麼瘋啊,玩命撞豪車……”
“你傻啊你,長眼睛了自己看看,周圍哪有拍攝的東西?別說那些咱見都沒見過的高科器材了,就是一臺小DV都沒見到吧!”
路邊圍觀的人,低聲議論。
程愛瑜的車子被堵在了路上,她好似在看電影一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後座裡,微微眯着眼睛,透過車窗看着窗外的那一幕,眼神……深的很。
“大小姐,都已經這樣了,李暐一應該活不了了,要不我們先離開吧。不然,照着這女人那麼瘋下去,鐵定會把那車給弄炸了的!”王軻看着眼前這一幕,專轉眸從後視鏡裡看向程愛瑜,不知爲什麼,他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似乎是因爲恐懼。
程愛瑜不以爲然的挑眉,微揚下巴,眉梢隨着她的動作,微微一動,就很快收斂了嘴角的一絲笑意,淡聲道:“放心吧,那臺車雖然不到我的那輛,但也經得起這麼折騰。而且——虧本生意,我從不會做,她弄壞了我的車,我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只是可憐羅皚皚,這女人恐怕連自己的那點皮肉錢,最終都落不到自己的口袋裡了。
王軻吞了口唾沫,乾笑了聲。
說真的,他忽然有種錯覺,好像以前的那個被人們稱作魔女的大小姐,又回來了!
“王軻,把那部電話給我。”程愛瑜的吩咐,收回了王軻的心思。
“給,大小姐。”王軻回神,趕緊遞過去一部嶄新的手機。
從常理來說,這手機沒什麼特別之處,它既不能實現人類和動物通話的熱切希望,也不能變成超級電話,加根天線和外太空的生物對話。從科學角度分析,這手機最多算是一部新品,還是給孕婦用的,低輻射的產品,此外再無特別。而程愛瑜之所以要這部手機,並不是因爲手機本身,而是因爲這個手機的手機卡,是剛剛纔撞上去的,原本屬於李暐一的手機卡。
拿過電話,程愛瑜撥通了羅皚皚的手機號……
瘋了一樣的羅皚皚,眼中閃爍着興奮的有些變態的光芒。如果非要用一個標準的概念概括的話,那種閃爍的賊光,就像是這段日子,每晚在羅皚皚身上,尋找着各種樂趣的,老變態關董的眼神,如出一轍。
而此刻,羅皚皚並不知道,自己也會露出這麼讓人作嘔的神態。她甚至覺得,自己此刻做的,是一件極爲正義的事兒,替天行道的事兒。
突然想起的手機鈴聲,並沒有打擾到她的忘我境界。只是,這手機鈴一直在吵,才讓她早被變態的快一感取代的理智,收回了一丁點兒。
她掃了眼手機屏,與李暐一之間的親密的暱稱落在了眼中。羅皚皚愣了下,目光閃了又閃,竟然泛起了一絲淚光的水痕,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又有那滿腔委屈,一時間伴隨着淚珠奪眶而出。
也就幾秒鐘的功夫,羅皚皚腳下的動作頓了下,掐在方向盤皮套上的指甲,也漸漸鬆開。接着,她接聽了電話,指尖似乎因爲激動而顫抖着的按下了藍牙的接聽鍵,接通電話。
“暐一,暐一,是你嗎?你還是想我的對不對,你還是愛着我的對不對!暐一,你是不是出獄了,你是不是可以帶我回去了?哈哈,那個老變態果然沒騙我,果然沒——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你不是不愛我,才把我塞給那個老變態的,你不是隻需要我去換錢,才和我繼續在一起的。暐一,暐一我相信你!你是愛我的,我懂你,我最懂你了!”
羅皚皚聲音顫抖的說着,鼻音裡拖着濃重的哭腔。但她似乎極爲害怕這時候有人來和她搶話,壓根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就又打開了話匣子。不過,她的聲音卻變了,變得有些黯啞,而那口吻,則多了一種說不出的讓人窒息的低抑,聽起來陰測測的,讓人頭皮發麻——
“暐一,你知道嗎?我好愛你的,爲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我啊,爲了我們兩將來的幸福,剛剛纔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兒——我,殺了程愛瑜那個賤人。以後,你就是我的了,完完整整的,屬於我的了……暐一,現在那女人沒了,我也有錢了,可以讓我們兩富足的過完下半輩子了。暐一,暐一我好想見你,你在哪兒?你告訴我,不,你等着我,我帶你走,我們遠走高飛!我們……”
半新不舊的撞得已經不成樣子的寶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弄得路旁圍觀之人,很是納悶。但大多數人都不敢上前,深怕這是猛獸的暫且休息,一旦再度發狂,那後果就更加的不堪設想了。不過衆人還是發揮餘熱的猜想着,此刻這車突然停了下來,是爲什麼。
有人說是累了,有人說瘋子回過神來了,有人說這鐵定是情殺——後悔了……一對不靠譜的猜測裡,唯獨有一個還算不叫靠譜的,問了句:“哎哎,你沒說,這寶馬車裡的人,不會把自己也給撞死了吧!”
聞聲,圍在那人周圍的衆人,有人驚叫,有人詫異低呼,還有人倒抽了口涼氣,轉即,又聊開了。
程愛瑜聽着話筒裡的聲音,嘴角的淺笑,越發爲妙。
“呵呵”,最終,程愛瑜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嘲笑,帶着幾分玩味與奚落的那種。
電話那頭,正娓娓訴說着自己對李暐一那種堅若磐石的愛意的羅皚皚,猛地一下呆住了。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怎麼都發不出來,臉色陡然暗了,佈滿陰鷙,而她的那雙眼睛,驚恐的瞬間瞪圓了,加上本就充血的泛着紅光,在一瞪,就更爲猙獰了。
“你是誰!”她有點不敢執行的,厲聲質問。
“我是你想要撞死的那個啊!”程愛瑜緩緩的說着,語調輕鬆,就好像和英國人見面,聊着天氣一樣。
“其實,我給你打這個電話,只是想問問你——羅皚皚,你說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幹嘛那麼拼死拼活的要整我?一次不夠,兩次,兩次不夠,三次……我給了你一次又一次機會,你又何必……”
“因爲我恨你!我恨你什麼都比我好,什麼擁有的都比我多——我羨慕,我嫉妒,我恨!程愛瑜,如果這世上沒有你,李暐一他就是我一個人的,完完整整的屬於我一個人的!你明不明白!”
羅皚皚奮力的嘶吼着,似乎她此刻的所有的情緒,都被這種爆發點給佔據了,壓根沒有腦子再去想自己撞得到底是誰。
“你以爲,你不要他了,你把他讓給了我,我就應該感激你,對你感恩戴德的嗎?我告訴你,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更恨你,因爲你把我心愛的人,棄之如敝屣,讓我每次想到你,就更加恨你。我恨,我恨他每次那你來和我比,你配嗎,你根本不配!因爲,因爲你對他的心,還沒有我的指甲蓋那麼大!”
“原來如此”,噙着笑,程愛瑜撫摸着手腕上的銀色手鍊,勾着嘴角目光卻落向了窗外的那輛儼然停下的車,半眯着的眸中,劃過一抹淺淺的狡黠,有點像狐狸。數秒的停頓後,她接着說:“看來,這次你的行動,並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
“對,是我,我要撞死你!哈哈哈哈哈——”
“可惜,我沒那麼容易死。大概是因爲,我的人品恰好就比你們好那麼一點點,所以這次,又讓我僥倖的化險爲夷了。至於你……哼哼,羅皚皚,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你不應該一次又一次的招惹我,算計我,那樣的代價,我早就告訴過你麼——你付不起!”緊握了下電話,程愛瑜緩緩閉上眼睛,朝後靠在了真皮座椅中養神。
理智被瘋狂佔據的羅皚皚,又是一陣大笑,高聲道:“程愛瑜,我招惹你又怎麼樣,反正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光腳的,害怕你這個穿鞋的嗎!我——”
聲音啞住,羅皚皚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茫然的轉臉,看向了對面被她撞得不成樣子的車子,心頭猛地跳了幾下,彷彿突然間發狂的吼出聲來:“不可能,你是鬼,是鬼——你一定是來報復我的,我,我……”
“我要是你,就會下車看一看,車上的那個人,會不會是你最愛的那一位。”程愛瑜輕描淡寫的說了句,隨即緩緩睜開眼睛,又看向了窗外,淺笑着說:“恭喜你,親手殺了你所謂的真愛!而從此以後,他是你一個人的,畢竟——骨灰這玩意兒,也只有你這個口口聲聲愛他的人,纔會要吧!”
話音落,程愛瑜直接掐斷電話,絲毫不給羅皚皚反駁的機會。
她坐在車裡,透過車窗,和衆人一樣,在半分鐘後,看見穿着一身藍的羅皚皚,披頭散髮的從撞得氣囊都起來了的寶馬車裡下來,直奔變了形的沃爾沃。
而這時,警笛響起——
一輛輛警車,在四周陸續停下,將這片區域圍起。
救護車隨後而至。
拼命的拍打着車名,雙眼猩紅的羅皚皚,拼命的嘶吼着,呼喚着李暐一的名字。
她的臉幾乎貼在了車窗上,叫聲淒厲的像是一隻被人殺了配偶的母熊,悲慼,暴力,兇殘——對每一個靠近她的,試圖將她扣住的警察,或是交警,都像是見了啥父仇人似的,拳打腳踢,招招陰狠。
好在,此刻的羅皚皚雖然還有着那麼一股子狠勁,卻並沒有什麼殺傷力,很快就被兩名警察制服了。
“隊長,車裡還有一個呢!”
“趕緊的,開車門!”聞聲,那警察朝着另一邊勘測、清理現場,和疏通羣衆的同僚招手:“拿千斤頂,扳鉗——啊啊啊!”
還沒等那警察說完話,就聽他悶悶的叫出聲來。
程愛瑜不知道外頭的人在說什麼,但卻可以看到,羅皚皚低頭咬了那個警察的手,看那警察的神色,估計這一口咬的可不輕。
按了個關機鍵,程愛瑜取出那張卡,掰斷,隨手扔進了包裡,打算回去近一步銷燬。隨後對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看的王軻,打個手勢說:“走吧,去皇宮會所。”
王軻一愣,轉眼看向程愛瑜:“大小姐,您不等周隊……”
“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等消息吧。”程愛瑜淡淡的說着,轉眼有看了眼窗外。她看了眼一直在對車子打手勢的交警,微微揚起下巴,繼續道:“你看,你不走,已經有人催了。多呆無益,反正,她蓄意謀殺的罪名,是落定了的。而以她的頭腦,餘生還是呆在監牢裡,更適合她……”
王軻背脊猛地打了個激靈,情不自禁的端正的坐直了。短暫的停滯,他開窗朝着執勤的交警點了點頭,再關上窗子的一刻,打着方向盤,掉頭相反方向駛去。
耳邊,似乎還有警車、救護車的鳴叫聲。
而不知開過了幾個路口後,她忽然聽到“嘭”的一聲巨響,再回頭,只遠遠看見一個着火點,忽明忽暗……
一次扳倒兩人,程愛瑜並沒有絲毫的愉悅,心裡也沒有什麼釋然的輕鬆感,反倒覺得很沉重。而這時,唯一支持她的力量,是她腦海中浮現出的面孔——她愛的人。
伸手,程愛瑜輕輕地壓着小腹,無聲呢喃:“寶寶,媽媽沒辦法,不這樣做,死的人,可能是我,可能是你爸爸,還有我們的家人……”
王軻從倒車鏡裡看着程愛瑜,似乎看得出她的心思,也明白她此刻眼中的低落。所以,他並沒有說話,只是那麼靜靜的看着,一路無言。直到,車子轉彎,行駛到快到皇宮會所的那個路口時,他才斟酌着開口,說了句安慰程愛瑜的話:“大小姐,Boss說過,這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很殘酷。如果今天,你哪怕有一念之仁,都會給自己,給程家帶來無窮後患,所以,你做的是對的——”
“當然是對的,而且我不後悔!因爲……”打斷王軻斟酌的話,程愛瑜擡頭看向他,倨傲的仰着下巴,一字一頓的說:“因爲——我是程愛瑜!”
轉彎,車子在皇宮會所門口停下。
程愛瑜下車時,就看見一名警察在和站在門口的程資炎握手。走近時,警察已經從她身邊走過,上了警車,離開了。
“哥?嫂子……”程愛瑜握緊手袋,目光從朝她打眼色的景燦面上劃過,就落在了程資炎身上,有點兒納悶的問:“這是——你們這是唱的哪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