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你說!”
程愛瑜張口反駁,景煊淡然回敬,並停下了腳步,低頭看着她的眸子越發深邃。
夕陽的餘輝,灑落在他們周身,將兩個人影包裹的更爲柔軟。程愛瑜同樣擡眸凝視着他,眼底藏匿了太多複雜的情緒,糾纏着,就如同她心底理不清的情感那樣,令人迷亂。她好似在思附着什麼,許久才緩聲開口。
“景煊,我們……還是從前的我們!”她狠狠地闔了下眼簾,停頓幾秒後,再度睜開,望着他揚起脣角,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不管發生過什麼,都當是個意外吧!以前的我們,很好。我不想在陷入掙扎、疑心、猜忌之中,再來一次的話,我可能沒那麼大的勇氣滿血復活了——希望你明白!”
她斟酌着,用盡量輕鬆的語氣,將自己心中的晦暗緩緩說出。
話音落,她試圖掙脫景煊的手,並趕緊岔開話題,“對了,爲什麼要給我安排到你住的地方?不怕引人誤會嗎,或者說,這纔是你的本意?”
她怕他開口反駁,因爲從小他說的話,都會被證實。那就更金口玉言差不多,說得出,做得到,還會被證實,只有他數的偶爾纔是對的。所以,她以一個誰都明白的方式,轉移了話題,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她就想這樣欺騙一下自己,讓自己好過一點。
但結果,她並不好受。
景煊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沉着的看着眼前的小女人,握緊她想要掙脫的手,並擡起兩人交握的手,與她的手指交扣在一起。他望着兩人交握的手,就如同她的目光一樣,凝聚在兩人的指間,沉默片刻,在不疾不徐的掀起脣瓣:“小魚,你要多少時間,我都給你,我等得起。但有一點,請你記着,你再躲得不是我,是你自己!”
——她在逃避!
程愛瑜知道自己在躲着什麼,這是生物的本能,趨利避害。就像此刻,她故意當作沒聽見景煊的話一樣,放下手,轉臉就往前走,而手則依舊被景煊握在手中。
“咱倆好歹也是打小鐵瓷的關係,你可不能用着法子害我,還是趕緊給我換個地方吧。別回頭讓你們一個軍部的人都誤會了,到時候指不定就來個軍令狀,我這後半輩子都得被你給坑害了!”
她故作輕鬆,景煊卻聽進了心理。但因爲她急切的想要避開這種誤會,腦子裡就突然冒出了蘇敏赫的名字,不免有了些別的想法。
他牽着程愛瑜的手,走近她,與她並肩走在樹影下,吹着稍稍涼爽了些的夏風,冷聲嗔責:“我看,你不是怕別人誤會,是怕蘇敏赫誤會吧!怎麼,要不要我幫你跟他安排到一起去?”
程愛瑜微微擰了下眉頭,轉臉微微擡着下巴,瞪了他一眼。“你胡說什麼呢,我和蘇敏赫……等等,我說景首長,你不會真的在爲這事兒吃醋吧!”
若說吃醋,不如說是強烈的佔有慾在作祟。就像她對着柳眉時,會產生的那種感覺一樣。他對着蘇敏赫,似乎也有相同的情緒,甚至比她的強烈多了。不然,中午的時候,他也不會在訓練場上,和蘇敏赫說出那樣的話吧!
那時的情景,有如上腦海。程愛瑜想起了景煊字字鏗鏘的聲音,不覺有些走神。
“對,我就是不喜歡你和他走的太近。”景煊忽然開口,伸手輕輕地托住程愛瑜的臉頰,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及淺的弧度,刃薄的脣瓣,隨之掀起道:“魚兒,中午的時候,你都聽見了不是嗎?那時候,你沒有站出來反駁我,是爲什麼!”
瞧着程愛瑜眼底閃過的一絲訝異,景煊的目光有一道她的襯衫袖口,指尖在她的袖口輕輕一點。
瞧着袖口的那點墨綠,程愛瑜立馬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我……這……”
“尖刀連的訓練場,有塊地方在整修,你袖口的油漆,估計是從那邊進來的時候,染上的。”
換句話說,早在她進去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她的存在。否則,依照着他的性格,根本不會和蘇敏赫說那些話,最多扔給他一句:那是我和她的事兒,輪不到你來管!
所以說,他的那番話,根本就是說給她聽的!
程愛瑜似乎被這突然而來的消息,給怔了下,一時間竟然有點懵。但沒等她說話,就聽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那聲音聽起來很陌生,但很爽朗,浸透着幾分玩味的慈愛。憑藉這聲音,程愛瑜可以初步判斷,說話的人是一個自信而又幹練的女人。
“喲,老賀,你快瞧瞧,那不是煊子嗎!”話音落,一位保養得宜,五十左右的女士,就挽着賀師長賀建軍走了過來。她眯着眼睛不落痕跡打量了程愛瑜一番,又接着說:“這位就是小程吧!我說煊子前幾天怎麼那麼上心,非要讓老賀給上頭派來的女記者,安排到幹部宿舍呢,原來——是心頭肉啊!”
賀師長跟着哈哈一笑,瞧了眼還手牽着手的一對璧人,轉臉對妻子說:“就這小子,別提多細心了。我本來要給小程安排到咱們家的,誰知這小子得到消息後,差點給我辦公室的桌子掀了。還振振有詞的說,部隊什麼情況,咱們最清楚不過,除了家屬院,哪還有適合她個小姑娘住的地方。可安排到家屬院吧,這前有狼後有虎的,回頭再給他家媳婦兒整沒了!所以啊,我看還是讓他看在眼皮子底下省心點……”
於是,就安排程愛瑜住進了景煊的宿舍裡。
“還是煊子細心。”
師長夫人隨聲附和時,景煊和兩人打了聲招呼,轉向程愛瑜,爲她做了個簡單介紹。“魚兒,這位是賀首長的夫人。”
“賀夫人您好!”程愛瑜禮貌的問候,使勁的抽手,卻依舊沒有掙脫景煊的束縛。
“難怪煊子怎麼都不肯去交女朋友,敢情兒好,是早就藏了一個。”賀夫人玩笑的說了句,轉眸又看向小魚,伸手握了下程愛瑜的肩膀,歡喜的將她從上到下瞧了個遍,那眼神跟婆婆見了媳婦似的,帶着幾分審視,幾分喜愛。“別賀夫人賀夫人的叫我。我姓翁,你就隨煊子,叫我‘翁姨’吧!”
什麼叫隨他啊!
程愛瑜聽着這話,總有種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感覺,不禁挑了下眉梢,卻還是落落大方的喚了聲翁姨,又和她寒暄了幾句,哄得賀夫人無比歡喜。
“呵呵……這小丫頭的嘴可真夠甜的。難怪連英雄團的老秦,見了都歡喜!老賀,你說是不是?”賀夫人轉眸徵詢丈夫,遞去一道別有深意的目光。
賀師長朗聲笑道:“可不是,那給犟勁頭的老傢伙,這兩天老給我來電話,前幾天還罵我說什麼,盡給他折騰苦差事。這兩天倒好,連番來電,問我能不能給小程介紹男朋友!我一聽,這還了得,趕緊給他臭罵了一頓!”
“嗤”,賀夫人嗔笑出聲,轉眸興味十足的瞧着程愛瑜,伸手握住她空下的左手說:“小程,你是怎麼辦到的?快和翁姨說說!”
程愛瑜揚着得體的笑臉,心裡卻暗自吐苦水,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乾脆實話實說:“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怎麼辦到的。當時恐怕正是被不合作的秦團長給氣到了,乾脆採訪稿一丟,也和他槓上了……然後聊着聊着,到投緣了,大概——是脾氣相投吧!”
聞聲,賀夫人先是一愣,轉即爽快的笑了出來。而賀師長瞧見自家夫人高興,眼底也浮現了一絲暖暖的欣慰。
兩對人就站在林蔭下聊了一陣子,直到霞光正濃時,賀夫人突然對景煊道:“煊子,你可得好好看牢靠了,早點打申請報告,不然這外頭豺狼虎豹多了去了,萬一哪天被人給拐跑了,你可是打着燈籠都攆不到了!”
“翁姨……”
“瞧,這丫頭還害羞!”賀夫人打斷了程愛瑜來不及說出口的反駁,轉眼朝賀師長挑挑眉梢,笑的意味深長。
敢情兒這年頭,師長夫人們,都喜歡牽紅線啊!
程愛瑜正在心裡感嘆着,就覺得賀夫人忽然拍了拍她的手。她擡眼瞧着賀夫人,收入眼底的是賀夫人溫和的目光,而那眸光的深處,閃爍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精明。“小瑜啊,煊子是個好男人,碰見不容易,要抓住了。好了,你們繼續散步吧,我和你賀伯伯,往那邊走走。等你這次下部隊的任務完成了,日後讓煊子帶你到我們家裡坐坐,翁姨給你做最拿手的菜!”
這事兒,還真不能解釋,越解釋就越黑。程愛瑜乾脆也坦然,笑着和賀師長夫婦寒暄幾句,同景煊和他們告別,目送他們離開後,她才轉頭看想景煊,瞧着他嘴角的笑意,不自禁的微微揚眉:“景副師長,我該說您這是人緣好呢?還是該問你,是不是特意請了人家給你當說客!”
景煊收緊手中嬌軟的柔荑,牽着她繼續往前走,邊走邊說:“你也太小看你男人了吧!這叫魅力,懂嗎!”
程愛瑜輕哼了聲,微揚眉梢:“是啊是啊,你魅力大的狠,到處招蜂引蝶,就連柳副團長這種有前途的軍中之花,都拜倒在你的軍褲下了!”
不自知的酸味兒,流轉心間,就連話裡都染上了幾分。
景煊微笑着停了下腳步,睨着程愛瑜,眯起鳳眸,微微湊近她的耳畔:“妮子,你吃醋的樣子,真可愛。”
“我喜歡甜食,不吃醋。”答非所問的程愛瑜,回敬了句,突然想起景煊是直接去食堂把她給帶走了的,便轉移了話題:“你還沒吃飯吧!咱們散步也散的差不多了,不如你去吃飯,我自己回去就成了……”
“不成,今兒你是我女朋友,你得聽我的。”景煊乾脆伸手將她攬到懷裡,見她不反抗,他無聲的笑了下,轉即靠近她的耳畔,故意壓低了聲音說:“晚飯有現成的,叫——秀色可餐!”
程愛瑜的臉,紅了,下意識的抿了下嘴脣,使勁的推了下景煊:“你又想耍流氓了是吧!我警告你,這不再試戀的範疇之內,我……我不提供這項服務。”
提供服務?
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像某種職業啊!
被推開的景煊,倒是不屈不撓,發揮唐楓所謂的粘人政策,又湊了過去。他伸手捏了下程愛瑜幼嫩的臉頰,低笑着引誘她,並轉眸看向兩人身後的密林,淡聲開口:“你這小妮子,思想可真夠不純潔的。我說的秀色可餐,是看着你,就心滿意足了。倒是你,想到了什麼?是不是想起了昨晚,你男人我一展雄風的風采?”
程愛瑜的耳根都燙了,她拂開景煊的手,看着他身後的樹林,一時間記憶涌上心頭。但很快她就壓制住那些叫人臉紅心跳的回憶,哼了聲,揚起線條漂亮的小下巴說:“得了吧,還好意思說什麼一展雄風,我看是禽獸行徑還差不多。”
“但你很喜歡。”
“誰說的!”
“你自己……”微微啞住,景煊俯身靠近程愛瑜的耳畔,用極低卻性感十足的聲音繼續說:“要不要我提醒你,給你來個現場還原?讓你好好的體會下,你昨晚的嬌喘低吟,乖巧迎合。哦,還有你附送給我的獎章,在這兒……”
他伸手,就要去解開自己的衣領。
程愛瑜伸手壓住他的手,嬌聲低吼:“不許脫!”
她可沒勇氣去看昨兒她在他肩膀上留下的印記,估摸着那齒痕很深吧,她咬的那麼用力……
景煊反手抓住,輕啄了下,忽然伸手圈住她,猛地抱了個滿懷。心急促的跳了幾下,程愛瑜背脊微微一僵,就急忙伸手去推他,剛想說會被人看見,就聽他的聲音直接划進了耳中,語調冷靜且富有磁性,聽上去比平時更具誘惑。
“小魚兒,我們玩個遊戲吧!”
程愛瑜停下掙扎,微微仰頭,疑惑地看着他,眼神有些怔忪。“什麼遊戲?”
“男女之間的遊戲……輸了——賣身!”
微微眯了下眼睛,轉即倏然睜開。程愛瑜習慣性的挑了下眉梢,接着揚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睨着景煊,似乎想從他漆黑如墨,飽含深意,卻難以猜度的眼中,看穿些什麼。但她並沒有讀懂,她放棄了,只是不疾不徐的掀合脣瓣,飄飄悠悠地說了句:“用來改善我們之間狗男女的關係,還是要藉此昇華我們狗男女的關係?”
“狗男女也好,想晉升男女朋友也罷,你就只要回答,你——敢不敢玩!”
景煊眯起了眼睛,睨着張口閉口就是狗男女這個詞的小女人,心下真恨不得直接給她按到一旁的樹上,狠狠教訓。真不知道,這妮兒是不是和唐楓那對待得太久被帶壞了,怎麼就是死死抓着狗男女這麼一種關係呢?不過,既然她那麼在意,他不介意用別的方式,將兩人變得名正言順,比如現在這樣!
聽着景煊激將的誘導,程愛瑜當然猜得到他的用意,她不應該應戰,不論是理智,還是本能都明白,這遊戲的後果。可拒絕的話哽在喉間,張口時,她居然答應了——
“你敢,我就敢!”
頓了下,她又篤定的說:“我輸了賣身!你輸了呢?”
“任你處置——”
……
事實證明,衝動是魔鬼,男人發起狠來,比魔鬼還魔鬼!
當程愛瑜開門,走近景煊的單身公寓時,還沒來及欣賞一下,她還沒時間仔細觀賞的房間時,就被一道足夠重,卻控制的相當精準的力度,給攬着按到了門板上。
這個位置,她昨晚上靠了很久,而今天卻用另一種方式,靠在了上頭,冷得透心。但眼下的場面,並沒有讓人感覺到那種冷意,反倒伸出一種無法控制的慾望,扼住了她的思維,令她幾乎失控。
“啊——”程愛瑜失聲驚叫,卻被他忽然壓下的脣,精準無誤的吞了進去。
舌尖迫切的擠壓,從她的脣縫兒間探入,撬開她細密的貝齒,從輾轉廝磨,直接晉升攻城掠地,霸道而有強硬的吻着她,似乎在宣佈一場遊戲的開始,又好似在用行動告訴她,這場遊戲他有着必勝的決心。
遊戲?
愛情……遊戲……
程愛瑜閉着眼睛,嚐到了他脣間淡淡的菸草味。有那麼一瞬,她再度被那種美好的感覺,奪取了思考的能力,想要放縱自己,哪怕只在遊戲的時候。卸下包袱,用心去享受一次!
思索間,程愛瑜真的做了。
“刷——”
她巧施力氣,猛地轉身將景煊壓在門上,並不嫺熟的挑逗着他的脣舌,打着圈兒的吮允着他的脣瓣,舔弄着他的舌尖,靈巧的舌兒相互糾纏,如同她心中理智與慾望的牴觸那樣,糾葛不清,但卻讓他清楚的嚐到了混雜着淡淡血腥味的菸草氣息,並非濃烈,也不是暗香,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大概,這種滋味應該叫——迷醉。
程愛瑜本能地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背脊,清晰的思維開始混沌不清,四肢的力氣,也開始漸漸消退,似乎兩腳底板都開始發飄,好像踩着的不是地面,而是雲朵。如此,連她自己都快弄不清楚,是因爲這一天的奔波勞累了,還是因爲這樣的激吻,令她迷失了自己。
就在她全身的力氣快要消失的時候,臉上一陣陣地發燙的程愛瑜,被景煊輕輕地抱起,脣齒只是暫時性的分開,而他似笑非笑的低啞聲音,卻在這時,傳入耳際。
“學得挺快嘛!”
“那是……”
“當然”二字還沒來及說出口,程愛瑜的脣瓣就被景煊再度堵住。他的舌尖輕盈而又迅速的從她的脣瓣間一掃而過。淺嘗,隨後深吻,任由那灼熱的脣在她的脣上點燃灼燒的慾望,肆意地碾壓而過,等這綿長一吻暫落時,程愛瑜只覺得身後一軟,人已經躺在了那張她早上攤平鋪好的牀上。
漆黑深邃的眸,微微斂緊,灼熱的目光一點兒一點兒的聚焦。
景煊眯起了眼眸,視線的中心從程愛瑜那張泛着紅暈的光潔如玉的頰上掠過,攏在她腰側的手微微施力,就將她穩穩扣住,無法動彈。
“我會贏的!”
“那不一定,金剛石那麼硬的東西,還得互相打磨,才能變鑽石呢……咱倆指不定誰更硬呢!”
誰更硬!
景煊眯起了眼睛,望向她的眼神特別深邃,特別勾人。
他不懷好意的將已經剝了個半光的小女人,剝了個乾淨,性感的喉結上下滾動,語調曖昧非常的劃入她的耳中:“你說……誰比較硬?哪裡硬?”
他強勢的撲過來,一邊要求着她的迴應,一邊開始了熾烈的索求。脣齒間的問落在她瓷白的纖細的頸上,吮允間,只聽耳畔傳來她細如蚊吟的嬌喘低哼。
她的目光漸漸喪失了聚焦。
似乎在他逐漸加劇的動作中,全盤地失去了理智。
今兒的景煊,比任何時候都粗暴,卻也都溫柔。那種宛若潮汐時的海浪般的驚濤,幾乎在程愛瑜開口的瞬間,霸道而強勢的朝她招呼過來,讓她差點兒招架不住。
但他隱忍的聲音再度傳入她耳中時,才換回了她一丁點的心神:“放鬆點兒,怎麼還這麼緊……”
程愛瑜咬緊牙關,額頭滿是汗珠,但卻還是嘴硬的說:“你當我是你啊,技術嫺熟,手法老道,節操早就不知碎那塊去了——哼,鐵杵磨針的!”
“節操?我的節操,在你這兒……”
真要命!
本就快累癱了的程愛瑜,終於意識到,今兒真不是個該招惹他的日子。
眼下——真惹出火來了!
……
同一時間,S市刑偵大隊的大隊長,撥通了市立醫院,辦公室的電話。從總服務檯得知,心血管科科的主任醫師遲陽,去了B市會診。問明瞭遲陽的手機號碼,大隊長扭頭看了眼坐在對面沉默不語的少年,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下,無聲的嘆了口氣,撥通了記在本子上的號碼。
剛從會議室裡走出來的遲陽,和老教授告別,突然發現手機在閃爍。她看着上頭那串陌生的號碼,有些猶豫,怕齊默勳那個惡魔的戲弄,有點不敢接電話。但掙扎了一番後,她還是接通了電話。
“您好,我是遲陽!”
“遲陽是嗎?你是遲夕的監護人吧!”
略微沙啞的男聲從聽筒中徐徐傳出,很威嚴,帶着股子魄力,令遲陽不覺一頓,緊跟着繃直了脊背,打起了二十萬分的精神,迴應道:“對,我是,請問我弟弟他?”
“我是刑警一隊的隊長,周祁。你弟弟他恐怕沾上了一起刑事案,但他不配合我們工作,什麼話都不願意說。我想,你若有時間,最好回來一趟……”
聽完這通電話,遲陽好似全身力氣都被抽空了,跌坐陰冷的角落裡,目光呆滯的看着前方,無聲無息。
她該怎麼辦?現在走了,她會前程盡毀,還有可能害了正等着手術的孩子的命。可若不走,遲夕怎麼辦?這個時侯,她該找誰來求助?
程愛瑜?不,她不能再麻煩她了,爲了遲夕,這些年小魚已經幫過了太多次。而這次又是刑事案,小魚就算有能力幫,她也不能再欠下這樣的人情了。更何況,小魚現在在軍部,工作期間連手機都不能帶,她就是想找也找不到!
顧繁華?也不行。不是說她和顧繁華的關係不夠到位,就是因爲了解,她纔不去再給繁華添亂。顧繁華的生活,現在也不太寧靜,聽說前幾天公司被砸了,家也差點被人給破了。這樣想來,她也是尊泥菩薩,都自顧不暇了,又哪裡能管得了遲夕事兒呢?
可她認識的這些人裡,還有誰可以幫到這個忙……
——齊默勳!
腦海中劃過這個名字時,遲陽的嘴角勾起一彎慘淡的苦笑。她不敢確定,那個恨不得掐死她的男人,會在這時候,幫她的忙嗎?但想到了弟弟,遲陽最終還是放下了自尊,給齊默勳去了電話。
聽到電話鈴時,齊默勳剛剛給兒子齊齊讀完睡前故事,讓他安然入夢。
開門出來,他看着來電顯示上,那個閃爍的名字,不自覺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一彎略帶幾分的哂笑。而眼底卻劃過一抹微灼的暖意,不自知的,飛快掠過。
他拿着睡袍,走進浴室,接通了電話。
“真難得,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敢給我主動打一個電話呢!”齊默勳戲謔的說着,嘴角挑着一彎略顯殘酷的冷笑,聽着電話那頭,遲陽幾乎哀求的聲音。
“齊默勳……齊默勳……我求你,幫我,幫我救救遲夕……”
又是遲夕!
齊默勳對這個名字厭惡至極。
但他還是壓着心情,聽完了遲陽的敘述。等她說完了,齊默勳微揚眉梢,勾人的桃花眼也不禁揚起,用近乎冷酷的口吻道:“我憑什麼幫你?遲陽,你是我的什麼人,我又是你的什麼人!”
她是他的什麼人?
遲陽頓住了聲音,一時間像是被人堵住了喉嚨,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全身的血液,像是在這一刻被凍結了似的,聽着電話那頭的沉默,須臾,她牽起脣角淒冷的笑意,淡淡的說:“抱歉,打擾了……”
話音沒落,電話裡就傳來了一陣忙音。
齊默勳——這男人比多年前,更冷酷了。
靠着冰冷的牆壁,醫院中濃重的藥水味,將她層層包圍。而這氣息,曾經是令她恐懼的魔咒,在她幼年的時候,深深地鎖着她,讓她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絕望的噩夢裡。後來,還是這個味道,她在這種消毒水的味道中,失去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孩子……
那時,遲陽還只是個小小的實習醫生,並沒有今天的名氣。而那時的她,想要生存,簡直就像是在夾縫之中。上頭的人,向她傳達了潛規則的意思,她很骨氣的沒有答應,卻在第二天,被打入了最底層。而這時,是齊默勳伸手拉了她一把,給了她施展的舞臺和機會。
她真的愛過這個男人,救她與水火的男人——只可惜,那時候這男人的眼裡,只有一個女人,卻不是她。但後來,不知爲什麼,齊默勳向她伸出了手。而她,在這場追逐中,最終還是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不過,這不是潛規則,只是出於她對這個男人的感情。
他們的感情發展的很快,齊默勳對她很好,好的讓她覺得,自己比她曾羨慕過的女生,還要幸福。但那一晚,一切都變了,她的天似乎塌了下來,世界彷彿崩潰,連帶着她的生活,也從此墮入了無盡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絲光芒。
那天——
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回憶。
遲陽低頭看着顯示屏上的名字,就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
是他——程泓源!
晚上十點左右,軍部的家屬大院中,柳家的客廳裡,傳來陣陣不依不饒的撒嬌與哭鬧聲。
“大伯,你一定要幫幫我!”灰頭土臉的柳眉,一邊讓人給她按摩着差點被累斷了的雙腿,一邊對她的伯父,也就是十六師的柳師長,哭訴着今天的遭遇。從被父親派人綁走,到如何逃跑,再到如何被程愛瑜給欺負,最終不忘添油加醋的將自己如何被蘇敏赫給扔下車,以至於她徒步走了不知多遠,才搭上車子的悲催事兒說了一通。末了還咬牙切齒的,問候了程愛瑜和蘇敏赫兩家的祖宗。
柳師長一向挺愛柳眉,一聽這事兒,自然火大,拍桌子就說要給柳眉討回公道。尤其瞧見柳眉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更是心疼,連忙摟着她,柔聲安撫:“乖柳兒不哭,大伯明兒就去找他們算賬,給你討回公道!哼,老子還就不信,他程家蘇家就能獨大一方,不要王法了,竟然都欺負到我們小柳兒的頭上了,擺明是不給老子面子!”
“大哥,你別聽柳兒瞎扯,我看程家姑娘,和蘇家的幺孫,不像柳兒說的那種人。軍裡對他們的評價也是很高的,別說賀師長,就是英雄團的秦團長,都的對程家姑娘稱讚不已。到是柳兒——”
“爸,你是我爸,還是程愛瑜那小賤人的爸啊!”柳眉揚聲打斷了父親的話,恨恨地瞪了眼不幫自己的父親,轉眼又看向柳師長,伸手抱着他的胳膊,輕聲啜泣,拖着委屈的腔調道:“大伯你看爸,就知道幫外人!你都不知道,那小賤蹄子,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你知道嗎,和我搶景煊的就是她,而且上次我去找她的時候,她還出手打我,說什麼——什麼讓我好看之類的話……”
柳眉越說聲音越小,最後都成了啜泣。倒是柳師長,聽的一頭的火。尤其對最後,柳眉添油加醋的說:“她還說……說咱們柳家沒用!哎呀……那話說的可難聽了,我都不想提起,就怕伯父你聽了生氣!”
“反了她了,不過一個小丫頭片子,她老子都不敢這麼說話,她倒是底氣足!”柳首長眉梢一橫,揚聲撂下狠話:“柳兒放心,明兒我就給她家老爺子去電話,讓他好好教訓教訓那不知好歹的丫頭片子!”
教訓她管什麼用啊,她要的可不是這個!
柳眉暗暗想着,盤算着下一步該怎麼做,同時又親暱的蹭了蹭伯父的胳膊,嬌聲稱讚伯父的英明神武。順道暗中向父親投去一瞥厭棄的眼神,卻聽父親在這時再度開口。
“大哥!你也太寵柳眉了,她的片面之詞,也不能全信啊……再說程老他——”
“振國,你什麼時候變得婆婆媽媽的了!我跟你說,你不知道程家那小丫頭,打小就是個霸王,被那一家子寵的都不成樣子!剛纔柳兒要不說是她,我還真不敢相信,但若說是那丫頭,那就絕對沒錯了。”說着,他又拍了下柳眉的肩膀,伏在她耳邊小聲道:“伯父知道你的心意,是因爲景煊吧……放心,明兒,伯父給你討公道去!”
一聽這話,柳眉臉上微熱,卻還是故作羞態的將臉埋入伯父的肩窩,悶悶地說:“還是伯父最好!”
“乖!”柳師長慈愛的摸了抹柳眉的頭,就聽一旁緊皺着眉頭的弟弟,沉聲喚他。
“大哥!你也太縱着她了,這——”
“好了別說了!振國,他程家蘇家算什麼,不都是靠祖蔭嗎!好了好了,你要怕惹了他們倆家,就別摻和這事兒,到時候要真有什麼事兒,我一力承擔!”
但晨曦的光影,照入窗櫺時。
渾身上下痠痛綿軟的程愛瑜,眼皮襯得怎麼都擡不起來,滿腦子都是抱着身邊溫熱的,手感良好的“枕頭”,再多睡一會兒的想法。
但耳邊手機震動的聲音,還是將她吵醒。
程愛瑜輕輕地伸了伸胳膊,一股子酸脹的感覺,就立刻涌了過來,猶如潮水般,順延着經脈血管,一涌而上。這清晰的感覺,令她驟然清醒,連帶着昨晚的情景片段,都一一鏈接起來,在腦海中,猶如走馬燈似的反映了一邊。
這回憶,讓程愛瑜滿臉通紅。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被戳着男性自尊,會讓男人的慾望強烈道那種程度。
昨晚,他索要的比任何時候都兇,攀升的纏綿也比往日裡狠,就連給他留下的記憶,都是那樣的鮮明。似乎連同肢體的接觸糾纏,肌膚鮮明的觸感,都好似刻入了血液與每個細胞中,叫人難以忘記。
而最丟人的是,她昨兒是被他給弄昏過去的。
而昏睡前,他似乎不依不饒的問她:“現在還是鐵杵磨針嗎?你說——誰是針!”
可惡的混蛋,居然在她意識不清的時候,問她這種問題。她當時怎麼回答的來着?程愛瑜的臉更紅了,她想起當時自己支支唔唔的回答,夾雜着羞恥的聲音,極爲暗啞卻充斥着情慾——
她說:“定海神針……”
程愛瑜尷尬的想要去撞牆!
她害怕睜開眼睛,這睡在身邊的傢伙,萬一要是被她給弄醒了,鬼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兒。可這要是再不起來,今天的採訪鐵定要遲到!
程愛瑜開始後悔了,她昨兒到底是那個經抽到了,居然答應他那個該死的遊戲!不過至少現在,她沒輸,只要她一天不親口承認自己的心意,她就不用賣身。可他們倆現在又算是什麼關係?試用期的男女朋友,還是愛情遊戲裡的狗男女……
“狗男女”一個讓她討厭的詞彙!
掰扯不清兩人關係,但的確不再排斥這種事兒的程愛瑜,最終還是掀起被子,拿了衣服爬下牀去。她側目瞧着景煊,聽着他平穩的呼吸,心底竟然流露出一絲藏不住的暖意。而這不自知的溫暖,暖了她的視線,柔軟了她嘴角的弧度。
她多麼想伸手觸摸他的眉眼,但她可不想大早上的在給這隻兇猛的“野獸”弄起興兒,於是當即決定,光留着小身板兒,抱着換洗衣服,小跑進浴室梳洗。
但關門聲傳來時,景煊睜開了眼睛,望着那扇緊閉的門,潭水般幽深的眸子一片清明,哪有半點睡意?
其實,他早就醒了,只不過,他是太瞭解那個小女人了,怕遊戲過於急切,令她尷尬的徹底打破了遊戲的規則。又或者說,是擔心吵醒了那時候還在熟睡的她,所以一直裝作睡着了的樣子。不然,以他的警戒性,若是這樣的動靜都沒醒,估摸着不是掛了,也得是個重度昏迷!
想着,景煊不覺彎起脣角。
他草草地套上件襯衫,從牀頭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卻發現接連出現了幾個未接電話,那號碼他並不陌生,是從師長辦公室打來的。可這還沒到上班的時間,師長那麼早找他,還打的是私人電話,會是因爲什麼?
沉思片刻,景煊回撥了電話。
手機聽筒轉,傳來幾聲“嘟嘟”的電音。大約半分鐘的樣子,那邊接通了電話,賀師長的聲音從裡頭傳了出來,聽起來很沉,並不是以往那樣的洪亮高亢。
而當賀師長說完話後,景煊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似乎明白了賀師長的情緒爲什麼這樣的低沉。
“景煊,你來一趟辦公室——”頓了下,賀師長又補了句,“柳師長帶着柳眉,一起來的,現在就在正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