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醉酒

燕昭宇今日比平時下朝早了一個時辰,也未回飛鸞殿,徑直往延壽宮去。

一身明黃龍袍上雲紋流動,他面上看不出有多急迫,卻眨眼間已進了延壽宮的宮門。

突然他身形一頓,停在廊下,仰頭向裡面看了看,俊顏冷下來,淡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跪在地上的小宮女忙上前,將榮妃闖進來,欲掌誑二白,和打碎了酒罈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

秋日的陽光已經不那麼烈,順着合歡樹的枝葉間的縫隙射下來,照在男子的發間,微微亮光閃爍,似是方纔男子走的太急,鬢角出了一層薄汗。

斑駁的光影下,他臉色有些白,眸子漆黑如墨,擡頭看了看殿中,修長的手指緩緩握緊,然後猛然轉身,大步往外走。

榮妃剛剛從昏迷中醒來,摔了小宮女遞上來參茶,面上恨色難抑,氣勢洶洶的便要去找玄寧帝給她做主。

還未出寢殿,小太監突然來報,皇上來了!

榮妃頓時停在那,目光一閃,急聲喊道,“快,快來扶本宮回牀上去!”

玄寧帝一路進了內殿,讓所有的宮人都退下,緩步走到紅木雕花大牀前,撩開牀帳,在牀沿上坐下,緩緩一笑,

“昕兒,這是怎麼了?”

側身衝着牀裡的榮妃扭過頭來,雙目盈盈欲泣,咬着下脣,不勝嬌弱柔憐,軟聲道,

“皇上,臣妾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

“哦?竟然有人敢讓朕的愛妃受委屈?說來聽聽,朕給你做主!”燕昭宇一雙眸子深不見底,淡淡的看着她,脣角勾着邪魅的笑,似是寵溺,似是疼惜。

榮妃半起身,外衫滑落,露出圓潤白皙的肩膀,和粉紅色的肚兜內遮不住的噴薄欲出,嫵媚誘人,她擡手輕輕撫着燕昭宇龍袍上的金線紋路,嘟脣嗔道,

“聽說皇上又帶了美人進宮,臣妾本想去問候問候,大家以後都是姐妹,自應多來往纔是,誰知那女子見到臣妾便出言不遜,要臣妾馬上離開。”

“臣妾見她恃寵而驕,目無尊卑,一時氣不過,纔想讓下人教訓一下,誰知她不僅打傷了臣妾的人,還將臣妾踹到在地,皇上,您看、”

榮妃伸臂攬住他的脖頸,藕臂白皙光滑,上面有輕微的擦傷,“臣妾手上,腿上都撞傷了,頭到現在還疼呢!”

牀帳垂下,燕昭宇目中幽光流轉,他俯下身去,低聲道,“還有哪裡疼?”

榮妃美目一轉,面色緋紅,擡手將他的手按在左胸上,輕輕一揉,“臣妾渾身都疼,只有心頭疼的最厲害,皇上替臣妾揉揉。”

燕昭宇另一隻手撫上她的臉蛋,微微捏緊,脣角依舊勾着笑,眸子裡的水光卻一點點凍結,如冰冷澈,聲音低沉溫柔,

“既然這樣疼,朕便替你解了煩憂可好?”

榮妃半垂着眸子,以爲他要去處罰壽延宮的那個女子,頓時柔笑點頭,“皇上果真最疼、”

她話到一半,便看到燕昭宇明黃的袖口中寒光一閃,隨即胸口猛然一涼,一痛。

血液濺出來,染紅了她微微睜大的眸子,震驚,不解,還有惶恐。

她微微擡眸看着依舊笑的溫柔的男子,卻什麼話都已經說不出來,大口大口的血自嘴裡涌出來,順着脖頸流到身下雲枕薄錦上,染紅了上面繡的精緻的芙蓉花,那樣鮮紅,如大片大片的曼陀羅花開。

“你們要什麼,朕都可以給,唯有她,誰也碰不得!”

榮妃聽着男人低緩的聲音,目光漸漸渙散,身體抽動了一下,雙目直直的看着頭頂,似死不瞑目,似心有不甘,似仍舊不明白,一向寵愛她的男人,爲何突然要了她的性命。

燕昭宇眸光涼薄,帶着厭惡,冷冷瞥她一眼,隨即毫不留戀的起身,拂帳而出。

邱忠就受在內殿外,躬身垂立。

燕昭宇緩步往外走,邊走邊淡聲吩咐道,

“錦榮宮的人,一個不留。”

“遵旨!”邱忠聲音淡漠,沒有半分起伏。

“將榮妃的屍體扔進千秋湖中,過兩日再撈出來,可知道怎麼辦?”燕昭宇腳步一緩,側首問道。

聲音若漸漸沉下去的秋陽,沒有半分溫度。

千秋湖緊挨瀾昭儀的宛悅宮,榮妃未進宮之前,瀾昭儀是最受寵的,兩人前兩日在後宮遇到還爭過嘴,榮妃憑藉自己品階高瀾昭儀一頭,當着衆人打了瀾昭儀一巴掌。

邱忠瞭然點頭,“是,奴才馬上去安排。”

燕昭宇微一點頭,擡步出了錦榮宮。

回到延壽宮時,東暖閣外小宮女們依舊守在門外,見玄寧帝回來,紛紛福身請安。

燕昭宇本要推門而入,突然手停在那裡,臉上露出一抹惶張,默了一瞬,淡聲道,“去給朕打一盆水來!”

小宮女一愣,立刻起身而去。

不過片刻便端着金盆過來,跪下去,雙手將水舉到玄寧帝面前。

燕昭宇雙手探入水中,慢慢的淨手,洗的緩慢而仔細。

待他洗完後,另一宮女已將乾淨的軟巾遞上來。

見袖口上似有被濺上的血跡,他隨手將龍袍脫下來,扔在腳下,“燒了吧!”

“是!”

宮女惶惶垂下頭去應聲。

男人只穿着明黃色的中衣,推門進去。

房內瀰漫着淡淡的酒香,清冽醇厚,吸食入體,只覺得心思恍惚微痛,似綿綿細針紮在心上。

屋子裡很靜,靜到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燕昭宇心中一慌,急急往內室走,待看到坐在矮榻上的少女時,陰沉的眸子頓時柔和下來,低聲喊道,

“鸞兒?”

少女抱膝坐在窗下暗影中,頭埋在膝蓋裡,一動不動,身邊的矮几上放着打碎的酒罈,殘酒冷澈,映着窗子裡透過來的斜光,幽幽閃爍。

燕昭宇小心的走過去,在她身前半蹲下,擡起的手有些不受控的輕顫,極輕的撫着她的墨髮鬢角,似怕驚醒一般低柔的喊她,

“鸞兒,鸞兒……”

他有着和少女相似的桃花眸,妖嬈冷魅,此刻眼睛裡卻全是緊張,深不見底,黑潮翻涌。

袖口金線細密的針腳輕輕摩擦着少女光潔的額頭,也許是感覺到他的不安和惶恐,少女擡起頭來,一張小臉透白,長睫長凝着淚珠,微微一顫,大滴大滴的沿着蒼白的臉頰滾落下來,

“昭宇哥哥,皇祖母留給我的酒,沒有了。”

燕昭宇撫在她額上的手顫的厲害,胸口似被人用力緊緊的攥在一起,那傷不見血,卻痛的無以復加。

他傾身上前,將少女緊緊攬在懷裡,抵着她的額頭,似渾身力氣被抽空,只想這樣靜靜的抱着她,啞聲哄慰

“不哭,是昭宇哥哥不好。”

少女伏在他肩膀上,眼淚洶涌,

“昭宇哥哥,昭宇哥哥、”

“皇祖母會怪我的,她去世的時候我不在,她留給我的酒也被我打碎了,我沒保護好母親,我沒保護好她、”

“昭宇哥哥,我想皇祖母,想我孃親,昭宇哥哥……。”

少女哭的痛哭流涕,壓抑了多年的悲慟和情感,似此時全部傾斜而出,聲聲泣淚,句句摧心。

燕昭宇將她抱的那樣緊,似乎這樣才能緩解幾乎不能呼吸的心疼,長眸模糊,聲音哽咽的安慰着懷中的女子,

“不哭,皇祖母怎麼會捨得怪你,她最疼你了,要怪也怪昭宇哥哥。”

她的痛,唯有他了解。

他的寂寞,也唯有她可以陪伴。

他們是這世間最親的人,血脈相通,生死不可分割。

暮光西斜,良久,少女哭聲漸漸低下去,只隱隱的伏在他肩上低啜。

燕昭宇一直抱着她,肩上一片濡溼,那樣涼,似將他整個人都凍的麻木,又那樣燙,燙的他渾身發疼。

漸漸暗淡下去的陽光,透過古樸莊重的雕花木窗,無聲的照進來,投在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幾多悲涼,幾分幽暗。

秋風漸起,拂窗入內,輕撩髮絲如墨,吹淡幽咽如訴。

少女起身,揪着男子身上的明黃錦緞擦了擦眼睛,大概哭累了,閉着眼睛,順勢頭埋在他胸口,像只受傷的小獸,在親人懷裡尋找安慰。

燕昭宇雙手捧着她的臉頰,見她眼睛腫的厲害,忍不住輕輕吻在上面,只一碰立即離開,像小時候一樣的哄着她,“不哭了,酒沒有了,昭宇哥哥再給你去拿,隨便你喝個夠。”

二白吸了吸鼻子,淡淡點頭,似乎此時才發現他只穿了中衣,剛哭過的聲音帶着濃濃鼻音,

“怎麼穿成這樣?你的龍袍呢,上朝上丟了?”

那中衣已經被她抓的皺皺巴巴,上面一片片淚痕,看上去頗爲狼狽。

燕昭宇低笑一聲,“嗯,怕抱着鸞兒不舒服,所以我把它扔了。”

二白嗤笑一聲,又拽着他的衣服抹了一把臉,坐直了身體,暮色下,眼睛似被泉水洗過一般清亮,“不是說去給我拿酒喝嗎?小時候你和皇祖母都不許我喝,今天我要喝個痛快。”

“好!昭宇哥哥去拿!”

只要她喜歡,就算把整座皇宮都給她,他也歡喜。

一罈罈酒被送進延壽宮,燕昭宇將所有的宮人斥退,整座宮殿只餘他二人。

兩人一直從掌燈喝到將近亥時,整座延壽宮都瀰漫着酒香,麻木了神經,醉進夢裡,十年恍惚而退,猶在舊時。

卻只願,一直癡醉不醒。

城中,錦園裡下人都已入睡,院子裡只聞秋蟲低鳴,風穿海棠,落葉遮燈影。

果子打着哈欠從長廊上穿過,進了花廳,正準備上樓,就見君燁沉步自樓上下來,淡聲問道,

“你們小姐呢?”

這個時辰,她竟不在房裡。

果子一愣,怔怔道,“小姐,她昨日被趙公子的人接去了,還不曾回來。”

臨走前二白交代過她,夜裡若不回來不必尋她,她和趙公子有事要談。

君燁臉色卻猛的沉了下來,聲音都不如平日裡沉穩,“什麼時候的事?”

“昨日一大早小姐便走了。”果子道。

“夜裡未回來?”

“沒、有…。”

見君燁臉色難看,果子不知道是不是說錯了話,越說越心虛,聲音也不由的小了下去。

一擡頭便見男人快步走了出去,衣袂舒捲,在夜色裡滑出冷鷙的弧度,裹着秋風,似風捲浮雲般,瞬間已出了院子。

長街極靜,瑟瑟夜風下,只幾盞黃燈搖晃,發出暗沉的光芒。

馬車趕的飛快,車輪滾動,一路疾行。

馬車內,男人清俊的臉色有些發白,手掌無意識的捏緊,長眸如夜,漆黑不見底,藏着翻涌的浪潮,席捲他無法平靜的氣息。

錦二白、

你若敢、

男人閉上眼睛,不知是悔還是恨,甚至還有一絲惶恐。

宮門早已關閉,守衛攔在門前,冷聲問道,“什麼人?宮門已關,速速離去!”

男人聲音乾啞,冷冽如雪,“闖進去!”

“是!”

亓炎低低應聲,瞬間飛身而起,手中劍光一閃,門口的幾個守衛只覺脖頸間一涼,血線滑過夜色,一聲未出的倒了下去。

連宮牆上來回巡視的守衛甚至都不曾驚動。

宮門換換開啓,亓炎駕車急速飛奔而入。

一路進來內宮,君燁招來一內侍,聲音如夜霧般模糊清冷,“皇上在哪?”

那內侍垂首,斂着一雙精目,上前一步,低低道了幾句。

君燁本沉淡的臉色瞬間沉到了極致,整個人泛着冷冷寒意,瑟瑟秋夜,陡然凍結。

兩天兩夜…。

同宿延壽宮……

車輪滾動,在甬道上疾馳,迅速向着延壽宮而去。

二白今天的確是醉了,醉的一塌糊塗,一會哭,一會笑,口中唸的盡是兒時的事,問燕昭宇她母親還有幾日回朝,問太傅留了什麼課業,問皇祖母的壽辰是不是快到了…。

燕昭宇陪着她一起醉,兩人從榻上一直滾落到地上,並肩躺在厚密的地毯上,看着彼此狼狽的樣子,嗤嗤發笑。

臂粗的紅燭發出昏暗朦朧的光火,卻不及窗外月色明亮,掠過疊宇重樓,掠過窗外飛花剪影,輕拂少女的眉梢眼角,凝了傾城白玉色。

少女閉着眼睛,口中喃喃出聲,很快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似就這樣睡着了。

月華朦朧,夜色那樣靜,簌簌風聲如綿綿海浪淘沙,一點點滲透進男人的心裡,升起無限漣漪,他側身看着熟睡的少女,目光繾綣,長指撫過她精緻的眉眼、白皙的臉頰、沾着酒色的脣瓣上,緩緩靠近,近到能細數少女輕顫的長睫。

幼時的守護,如今的驚豔,十年思念,此時全部涌在胸口,漲的發疼,發軟,無法排解,翻涌成狂。

薄醉的桃花眸裡一片迷離,終是再壓抑不住,他俯身緩緩低下頭去,薄脣輕觸少女微張的脣瓣,那樣柔軟、沁涼,帶着濃濃酒香,他忍不住渾身一顫,閉上眼睛,啓脣含住。

炙熱的脣舌在少女的柔軟上輾轉,輕啓貝齒,勾住她涼滑的軟舌,呼吸變的急促混亂,幾乎有些急迫的吮吸。

醉夢中的少女呼吸被奪,似感到不適,皺眉嗯嚀一聲,伸手去推他肩膀。

她本就醉酒無力,推拒的雙手柔弱加上無意識的低吟反似邀請,男人吻的越發深,越發用力,將她雙臂攬在自己肩膀上,托起她纖細的腰身,幾下便將她外衫扯下,手探進中衣裡,輕撫她細膩的腰身,緩緩向上…。

早已沉淪的靈魂和壓抑的情感似終於找到出口,肆意流淌,他那樣熾熱的吻着她,似要將失去的這九年都彌補回來,探索她脣舌深處的嬌嫩,攻城略地,勾着她的舌,一起糾纏沉溺。

------題外話------

爲了碼明天的福利,這兩天可能更的少,各位美人體諒哈,麼麼!謝謝昨天的月票,十二想說,讓月票來的更猛烈吧,O(∩_∩)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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