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一條細縫,謝昶的身形隱在門外,晃悠了幾下,那顆黑乎乎的大腦袋若隱若現,他微低着頭,眼睛落在地面上,一手插進褲口袋裡,閒閒往門框倚靠過去,手指則富有節奏地扣着門板,打趣似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打個岔,中場休息五分鐘,友情提示,校園辦公重地,一切不合時宜的言行舉止都該慎之又慎。”
話裡濃濃的調侃,直把裴樂樂說得都不敢擡頭見人了,受到驚嚇般,她慌忙推開江禹哲,從桌子上跳了下來,跑到書櫃後面,背過身,手足無措整理自己被江禹哲弄亂的衣服。
天啊,她剛纔幹了什麼,竟然在辦公室和男人調情。
儘管她並非自願,全程都很被動,但她和江禹哲做出那些火熱的行爲,是不爭的事實,還好死不死被學校領導看到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江禹哲簡直是她的剋星,他一出現,她的世界分分鐘脫軌。
謝校長會不會以爲她品行不端,舉止荒唐,然後,再也不給她發獎學金了,順便偷偷記她一筆。
裴樂樂一臉快要哭出來的可憐表情,兩眼珠子到處亂轉,就是不敢看江禹哲。
被謝昶這麼一打岔,江禹哲的好興致也煙消雲散。
謝昶見他們收拾得差不多了,笑着走了進來,眼角在掃到裴樂樂時,眸光一閃,眼底多了幾分凝重。
他揮了揮手,讓裴樂樂先出去,女孩得令,像撒了歡的小兔子,拔腿就跑沒了影。
這速度,參加百米賽跑肯定能拿獎。
謝昶嘖嘖嘆了聲,回身,對上好友,嘴角戲謔的笑容淡去了幾分,低頭,看着散落一地的材料和公文,轉而換上了一絲無奈的表情。
“這不像你,你自己的變化,你沒感覺嗎?”
說實話,謝昶不是很願意見到江禹哲的改變,尤其是因爲女人而改變。
女人,是引發一切災難的源頭。
然而,謝昶的話,江禹哲並沒有聽進去,他靠着桌面,長身斜立,若有所思。
他一隻手貼在脣邊,指尖仍留有女孩的餘溫,帶着一絲清甜的香味,嘴角輕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其實,他還是很樂見這次火災的,因爲他好像是間接獲利人。
裴樂樂欠他的東西越來越多了,看她拿什麼還給他,就算天天陪他滾牀單,那也得還很久。
裴樂樂跑出了辦公室,擡頭望着湛藍的天空,心裡卻是空蕩蕩的,即使太陽朗照,也感覺不到一絲絲溫暖。
她的人生已經夠悲劇了,現在更是雪上加霜了。
打從出生起,她就沒有爸爸,小的時候,別人一問到她的爸爸,她就哭。
隔壁家的孩子都有爸爸,就她沒有,問媽媽,媽媽就跟天下所有單親媽媽一樣,用一個充滿童趣,美好的謊言,爸爸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給樂樂賺錢買玩具了,樂樂要聽話,快快長大,等樂樂長大了,爸爸也回來了。
可是,還沒等到爸爸回來,媽媽也走了。她從悲催的單親家庭,降爲更悲慘的孤兒。緊接着
,老房子拆遷,她面臨無家可歸的窘境,最依賴的鄰家哥哥也離她而去,她被舅舅收留,直到考上大學,纔算有了暫時的避風港。
舅媽背後偷偷說她是掃把星,不僅克自己,還克身邊的人,有時候她自己也在想,也許她真的是災星也說不定,否在一路走來,也不會經歷這麼多的變故。
第一次談戀愛慘淡收場不說,還弄得宿舍被燒,慘遭退學危機,唯一的棲身之地差點就沒了。
如果沒有江禹哲出手相幫,她現在恐怕已經睡大街了。
想到這一層,裴樂樂的心情更加難以言喻了。
對於江禹哲這個人,她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怨恨。
他救了她,目的卻是想得到她的身體,說起來還是爲了一己私慾。
二十萬,她上哪裡去湊這麼多錢還給他,又不准她分期償還,這分明是故意爲難她。
裴樂樂情緒鬱結,不想回宿舍,腳拐了個彎,直接奔到樓頂天台。今天風有點大,天台上應該沒什麼人,她想上去靜一靜。
繞過曬衣架往角落處走時,裴樂樂突然聽到一個頗爲激動的女聲。這聲音,有點熟悉。
“吳佳麗,你這過河拆橋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我幫你隱瞞了天大的秘密,你就這麼報答我,一瓶幾百塊錢的香水把我打發了。”
“你小聲點,有話好好說,別人聽到了,你也別想落到好。”
“哼,你不讓我好過,我憑什麼爲你保守秘密。反正跟我又沒關係,我揭發你,那是我不念私情大義滅親。你,就等着被唾棄到墳墓吧。”
聽到這裡,裴樂樂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吳佳麗做了什麼不好的事,還要老鄉幫她保守秘密,鬼鬼祟祟跑到天台理論。
裴樂樂的第六感從來沒有這麼強烈過,她有種直覺,吳佳麗的事應該跟她有關係。
“無憑無據,就算你說出去了,誰信?你以爲你是上帝啊!事故專家都做了鑑定,火災就是裴樂樂的電磁爐自燃引起的,她的東西跟我有什麼關係。”
“怎麼跟你沒關係,是你想用她的電磁爐煮牛奶,後來又不煮了,突然說想吃麻辣燙,拉着我就要出門。趁我上廁所轉身之際,你偷偷按了一下加熱按鈕,動作是很小,但我還是看到了。你叫我到你宿舍玩,是要我做你不在場的證人,拿我當你的擋箭牌。吳佳麗,你心思夠深的,每一步都算得很好!”
一瞬間,裴樂樂如遭電擊,當場愣住。
這纔是真相!
是說她記得很清楚,出門前檢查了好幾遍,拔了電源線,怎麼還能起火,原來是有人故意爲之。
裴樂樂只恨自己手機掉了,沒辦法將兩人的對話錄下來,不然她的冤屈就可以洗脫了。
裴樂樂往後退了兩步,無意中踩到地上被人亂丟的塑料袋,發出悉率的響聲。
吳佳麗猛然回頭,面露慌張之色,因爲緊張聲音變得細長尖刻。
“誰在那裡,出來?”
裴樂樂握緊了拳頭,從欄杆後面走出來
,神色複雜地看着吳佳麗。
自從她跟單明倫分手以後,她就再也沒有碰過電磁爐了,一直都是室友在用,趙曼曼在宿舍的時間最長,用得也最多,再就是莊妍,每週時不時回宿舍住兩晚,和趙曼曼一樣,喜歡在宿舍煮麪條吃。吳佳麗從不用她的電磁爐,最不可能的就是吳佳麗了,可越是想不到,反而越發出人意料。
宿舍四個人,她跟吳佳麗的感情不算最好,但也不是最差的,平時接觸不多,可吳佳麗有事拜託她,她也會盡量幫忙。
她以爲人與人交往,只要是真心實意,就不會有芥蒂。
沒想到,正是這樣一個自己經常幫忙的室友,把自己害慘了。
裴樂樂想不明白,她跟吳佳麗從沒發生過口角,往常無怨近日無仇,她爲什麼要害自己。
吳佳麗心裡虛得厲害,不敢對上裴樂樂的眼睛,說話都結巴了。
“你,你怎麼在這裡?”
吳佳麗身旁的老鄉見形勢不對,撒腿便跑了。吳佳麗暗罵她沒義氣,嚥了咽口水,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
“你聽到了多少?”
裴樂樂面無表情看着吳佳麗:“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不想讓我知道的,我也知道了。”
吳佳麗乾笑了兩下:“呵呵,知道又能怎樣!所有人都認定宿舍是你燒的,你就算告訴他們是我做的,他們也不會相信,反而會以爲你是爲了逃避罪責誣賴到我身上。”
裴樂樂掀了掀眼簾,微低着頭,突然冒出一句。
“你爲什麼害我?”
“我忘了關電源,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們又不是仇人,我害你幹嘛,吃飽了沒事做啊!”
吳佳麗一通胡謅,企圖敷衍過去,她小心觀察裴樂樂表情,清了清嗓子,開始使用柔情攻勢。
“其實,我心裡也很愧疚,特別想補償你。我身上還有兩萬塊錢,全都給你,不用你還,我們就把這件事揭過去,你怨我還是討厭我都無所謂,我也可以搬到別的宿舍,彼此眼不見心不煩。”
“補償?你不覺得你的話很可笑?火災是你引起的,該道歉該賠償的本來就是你。如果你還有點良心,你就該主動到輔導員那裡說明實情。”
裴樂樂曉之以理,希望能說通吳佳麗。
這麼大的黑鍋,她不想背,也背不起,她的人生已經夠悲慘了,再來幾個杯具,她也不用活了,直接到閻王爺那裡控訴,下輩子一定要投個吃喝不愁,父母俱全的富貴好胎。
吳佳麗又豈是省油的燈,本就是個自私自利,唯利是圖的小人物,碰到這麼大的禍事,自然只想遠遠避開。要她跟別人說自己是縱火犯,除非她腦子壞掉了。
“學校規定了宿舍內不能生火做飯,你買電磁爐本來就違反了校規,如果你不買電磁爐,我又怎麼可能用它加熱牛奶呢,我不用你的電磁爐熱牛奶,火災就不會發生了。”
“你,你強詞奪理。”
到底誰纔是縱火犯,爲什麼吳佳麗可以這樣理直氣壯指責她,沒勇氣承擔責任直說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