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辰夫去浴室洗澡的時候,韓念笙翻了翻自己的行李,所有小首飾都放在一個盒子裡面,她打開看了看,沒看見戒指,然後又把箱子和手提袋的東子都拿出來,檢查了一遍。
沒有。
她愁眉不展,給薛舜打了個電話,一接通就聽見那端傳來嘩啦啦的海浪聲。
“……你在海邊?”
那邊輕輕地“嗯”了一聲,又問:“你怎麼有空打電話?”
她愣了愣,趕緊說:“薛舜,你要幫我,我找不到戒指,可能是落在老宅了,我現在已經沒法回去了,你回去一趟,在我住過那個房間幫我找找戒指,好不好?那個戒指萬一什麼時候落在遲辰夫手裡的話,會很麻煩……”
電話那頭靜悄悄,她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低。
自從薛舜明確表示對於復仇已經沒有那麼大的熱情之後,她越來越覺得,在跟薛舜說話的時候,沒有底氣。
原本是因爲同樣的目標走到一起,可現在,她覺得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那邊沉默了很久,回答了句:“好,我一會兒就去找。”
“謝謝你。”
那邊似乎是輕笑了一聲,“念笙,一定要這樣說話麼?”
——這樣客氣,這樣生分,這樣疏離。
浴室的水聲停了,她聽見浴室門推開的聲音,慌慌張張抹了一把眼角,“我先掛了。”
結果,薛舜那邊先掛斷了。
她愣住,聽着那頭傳來的忙音,心底裡一片巨大的失落。
她和薛舜,終究還是讓彼此失望了。
低沉的男音,在她身後幽幽響起,“打電話給薛舜?”
她沒說話,放下手機,回頭,他走過來把一條幹淨的浴巾放在她手裡,“去洗澡。”
她進入浴室之後,他看了一眼她的手機,只覺得心煩,乾脆拿起來放到了客廳去,眼不見心不煩。
折回來,他坐在臥室的牀上,聽着浴室的水聲發着愣。
她真的留下來了,但是他心底的空虛感卻更大了,她是爲薛舜留下來的,他突然間滿心恐懼,被自己心底不斷擴大的欲,望折磨,恐懼着此生,是不是都不可能得到她的心?
水聲停止,他聽見輕輕的,慢慢的腳步聲,她進了臥室,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跟前來,他聞見她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道,低着的頭慢慢擡起,由她白皙修長的雙腿往上,看到她只裹了浴巾,站在他面前。
她的臉被浴室的熱氣薰染成粉嫩的顏色,溼淋淋的發披散在*圓潤的肩頭,鎖骨突兀,水汽讓她雙眼都好像蒙着一層霧氣,這樣魅惑的情景,他心底卻只覺得壓抑,他對着她,伸出手。
她把手放在他掌心,被他拉着,往前又走了一步,然後他伸手環住她的腰,額頭靠過去,挨着她腰際,聲音很小:“韓念笙,你真是個殘忍的女人。”
她嘴角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卻不說話。
很久之後,他放開她,起身去拿了吹風機,給她吹頭髮,手指穿梭在她的發間,口氣有些恍惚地開口,莫名其妙地就說了一句:“你的頭髮比蘇黎的長很多。”
她怔住,旋即隨口問了句,“蘇黎的髮型是什麼樣的?”
“就到肩……”他頓了頓,“像是顧黎的頭髮,就連名字也一樣,聲音也是。”
她沉默了一會兒,“你跟顧黎在一起,跟蘇黎有關係嗎?”
“算是有吧?我非常喜歡聽顧黎的聲音,尤其是閉着眼睛,會讓我覺得,蘇黎好像還沒有走,還在我身邊……”他淡淡笑了笑,“最近我總有一種錯覺,蘇黎從來沒有離開我。”
她低了頭,感覺到他粗糲的指腹劃過她耳後。
原來,他會跟顧黎在一起,是因爲她……
她無意識地攥了攥拳頭。
這樣的內疚和懷念,也算是登峰造極了,她突然想,如果沒有那個孩子,也許,她真的會就此放了他,留他自己折磨自己,也夠了。
可爲了孩子,她無法忘記那些仇恨。
她鬆開拳頭,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猶豫:“你……喜歡蘇黎嗎?”
她從鏡子裡面看見他搖了搖頭。
“喜歡,或者愛,這樣簡單的詞語已經沒辦法概括我對蘇黎的感情了,她對我而言是個很特別的人,她是我的原罪,是我所揹負的十字架,終此一生,我對她所犯的罪都會如影隨形,比如現在……”
他關掉吹風機,拉着她站起來,手在她臉上摩挲,“你,這樣相似的臉孔,於我而言,就是懲罰。”
說罷,他低頭吻下去,她沒有躲避,迴應他這個溫柔繾綣的親吻,難捨難分。
她也是沒有給自己留後路,小手探入他浴衣的前襟,在他肌理分明的胸膛輕撫,而他則勾開了她身上僅有的浴巾。
浴巾應聲落地,兩個人糾纏到了牀上,他的親吻由上而下,輕柔的像是羽毛落在身上,卻又激起她身體本能而青澀的反應,這樣溫柔又纏綿的前,戲,卻也掩蓋不了交易的本質,他那麼努力,那麼虔誠,卻又滿心淒涼。
因爲之前的經歷,她對這種事情原本一直有種本能的恐懼。
她無法形容這是什麼感覺,意識有一瞬間的空白。
她突然有些恐懼,她寧可遲辰夫粗暴地對待她,只是一味索取,也不願意他這樣溫柔,溫柔到她覺得自己好像就要淪陷。
她緩過神來,意識到什麼,扭頭看着他,“你……”
他嘴角一抹輕輕淺淺的笑意,在她眉心印下輕輕的一個吻,“睡吧。”
她張着嘴,很驚訝,動了情的眸子溼而亮,注視着她,她覺得看不透他,費了這麼大周章,只爲取悅她?
不,這不是她要的。
她的手觸到他的身體,他灼熱的皮膚上全都是汗水——因爲隱忍,感受到她的觸碰,眉頭皺起來,剛要說什麼,發現她的手在往下,他一把抓住了,聽見她問:“你……不難受麼?”
難受?他苦笑,身體都快要爆炸了!可他還是攥住她的手拉上來覆在心口,“不想強迫你。”
“……這不是強迫,這是交易。”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快而有力。
她覺得簡直無法容忍對她這樣的遲辰夫,讓她覺得心底又開始產生動搖,她知道自己不能動搖。
“交易也不是我想要……”他話沒說完,她湊過來,主動地吻他,相較於他的耐心撩撥,她顯然就更加着急。
她痛恨這樣裝模作樣,痛恨他這樣委曲求全,這哪裡像是她所認識的遲辰夫?
以自我爲中心,想做什麼就會去做,根本不顧忌她感受,那纔是遲辰夫該有的樣子!
他悶哼了一聲,終於被她撩的完全失控,翻身覆上她,交融的一瞬間,他低低嘆了一聲。
在她面前,他覺得自己永遠被動,脫離掌控。
到了最後,她的聲音變得如泣如訴,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這種事情是會讓她這樣失控的,意識從渙散到聚攏,她感覺他仍然沒有離開,他趴在她身上,她輕推了一把,嘶啞地出聲:“……起來啊。”
“不想起。”他有些無賴地道,低頭又吻她的鼻尖。
忘卻前塵,這一刻,她還是屬於他的,他很沉迷於這種感覺。
兩個人汗津津地黏在一起,嚴絲契合,她扭動了一下身子,“該洗澡了。”
她不動還好,一動,又感到他的變化。
“不急……反正還會髒。”
……
薛舜接韓念笙電話的時候,海灘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小親親拿着啤酒罐兒很沒形象地打了個酒嗝,“怎麼,你要走了麼,有金主召喚?”
他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澀意直達心底,嘴角一抹嘲諷的笑,“要是金主就好了。”
喝完了手中的啤酒,他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土,低頭看着小親親,“小親親。”
說完,自己都覺得噁心,“你假名不能起個像樣的麼,我叫你一次就得噁心一次。”
小丫頭微醺,仰頭看着他,咧嘴笑:“你也可以用淘寶體,就叫我,親~”
後面加個顫音,他覺得更加噁心了,“算了,起來,我送你回家。”
海灘畢竟不像是南月,這大半夜的,他也不可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裡。
她還抱着啤酒,擺擺手,“你走你的吧,不用管我。”
“不行,你一個人不安全,起來,我送你回家。”
“都說不要了,你好煩啊。”
“……”他有些抓狂,覺得像是帶了個小孩子,想了想,彎身下去一下子就拎起她身子,把她扛在了肩上。
她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腳開始亂蹬,“你幹嘛,流氓!放我下來!”
他臉都黑了,雖然他承認自己是個流氓,可他現在做的可不是什麼流氓事兒,只是單純地不想她出事!
他按住她亂踢的雙腳,伸手在她臀上拍了一下,“再不安分信不信我真流氓給你看?”
她一下子頹了,停止掙扎,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他扛着她往車的方向走,心想早就該這樣簡單粗暴,這才合適他,在T.S.呆了這段時間,他壓抑的連性子都轉了。
上了車,他問:“你家在哪裡?”
“曲江北區。”
“具體一點。”
“送我到北區的地鐵口就行。”
她看起來很不配合,他蹙眉,還是開了車,心底裡有些疑惑。
曲江北區也是L市很出名的別墅區,住在那裡的非富即貴,可看這個小親親的模樣,哪裡像是那種地方出來的?
路上,薛舜忍不住開始開了口:“丫頭,以後別沒事就去南月買醉,那邊魚目混珠,什麼人都有。”
她沒理會他,看着車窗外。
“不管你家裡什麼樣,發生了什麼事情,對於自己的人生,你都該有些目標,不要這樣自暴自棄,不然總有一天,你會後悔這樣虛度光陰。”
他說完,車裡繼續沉默。
倒是他自己突然被驚了一下,他曾經也不過是這樣一個渾渾噩噩不可終日的人,什麼時候開始,他居然覺得那種生活變得難以接受了?
曲江北區,小親親下了車,昏黃的路燈下,薛舜也推門下車,問她,“往那邊走?我送你到門口。”
她一臉不耐煩,“不用。”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太危險,聽話。”
“……”她表情糾結地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摸出手機,“我叫人來接我!行了吧!”
他也沒跟她生氣,“那就叫,我等着。”
一通電話過去,果然很快有人來了,車子停在不遠處,下來的是一個黑衣的男人,還戴了墨鏡,薛舜看的嗔目結舌,這人整個就一黑超特警打扮!
這個黑超是跑過來的,見到小親親,剛開口叫了個:“二小……”
就被小親親一把捂住了嘴,小親親抱着黑超的手臂,跟薛舜介紹,“這我大哥,這下你放心了吧?”
薛舜雖然有些難以置信,看着表情有些糾結的黑超,想到件事。
小親親居然不是普通小太妹,看這黑超的打扮,他們八成是黑幫的。
他一向對黑幫的人敬而遠之,皺皺眉,說聲再見便轉身上了車。
目送車子走遠之後,女孩放開了黑超的手臂,黑超鬆了口氣,趕緊道:“二小姐,你不要再成天跟我鬥智鬥勇地往出跑了,今天老爺差點兒剝了我的皮!”
她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啊?那怎麼沒剝呢?真可惜。”
“二小姐……”黑超哭喪着臉,“老爺要是看到你又這樣打扮自己,肯定要說你的,咱們先找個地方你把衣服換了吧!”
“我就不,”她昂起頭,“他不讓我這樣收拾,我就偏要這樣收拾,哎,我記得他不是說大後天晚上還有個什麼慈善晚宴要我去嗎?我就這樣去,亮瞎全場!”
“使不得啊,老爺給你邀請函是想讓你去晚宴上見遲家那個私生……”他停了一下,趕緊改口:“遲家那個二少爺的,你要是這樣去,這聯姻肯定要泡湯!”
她得意地勾起嘴角來,“這可不就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