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船於夜色沉沉的河道上,徐徐逆流而上。頂層雀室內,燭臺剛熄滅不久,只外間廊下掛着的風燈,透過紙糊的花櫺窗,依稀投了模糊的光亮。
顧衍俊朗的面容隱在暗處,只一雙幽暗的眸子,深不見底。半晌過後,將懷裡人擁得更緊些,束縛了她不老實的腿腳。趁她兀自睡得香甜,忍不住,湊上去小心翼翼含了小丫頭微微撅起的脣瓣。
起初不過淺嘗輒止。不想單隻兩年,甫一碰了她,再要隱忍,卻是格外艱難了。
軟,又香又軟。他慣來不喜甜糯之物,因着是她,不覺便沉迷眯了眼。她身子養得倒是跟她性子極爲般配。
他屏息流連,試探着,撬開被他吸咄得豔紅的小嘴兒。果然,輕易便叫他得了逞。只一碰到她丁香小舌,剎那間,他眼底風起浪涌,瀰漫了濃濃欲色。不由便渾濁了呼吸,如玉的面龐上,往昔高華,蕩然無存。
他並非不曉人事,世家子弟,豈會連這等風月,也不懂得。自兩年前她替他拔出病根,他約莫能察覺,彷彿遺忘了一段過往。只毫無根由,記住了一條:她是他理所應得,不容錯失之人。
彷彿她與他,生來便如此契合。如同她得了釋疑,即便沒有那些個實實在在的佐證,只要是他親口所言,她便是嘴上嚷嚷,心裡還是認同。而他於她,亦然如此。
冥冥中,他只覺與她牽絆極深。唯獨在她身上,他能尋到些若有似無的相似之感。
尚在燕京時候,兩年間他並非心如止水,無有欲求。只事出古怪,那些不足爲外人道的荒唐旖念,但凡壓制不住,眼前浮現必是她身影。換了旁人,光只生出個念想,便會極爲厭憎,幾欲作嘔。
於是此刻她乖乖躺在他身側,兩人大被****,抵足相擁。經年積澱而來於她的肖想,便如那洶涌的水禍,一朝尋到了宣泄口——無可抵擋,氾濫成災。
這情感來得太熾烈,便是以他的心智,也輕易迷失了去。他扣住她腰肢的大手,不由自主,摸索着,緩緩探進她小衣下襬。
方纔觸及她光滑細膩的肌膚,他指尖一顫,屏了呼吸。這樣滑嫩,若然能夠再親近些,就着她身上彌散的處子幽香,香肌玉骨,莫道銷魂。
他極力剋制,藉手上侵佔的香軟,暫解難耐。正忍得辛苦,卻見與他面對面,近在尺咫的丫頭,呼呼好睡,一副嬌憨之態。深邃的瞳眸,忽而騰起絲邪火,不覺間,對她放肆攫取,得寸進尺。
她正舒坦呢,突然就變了樣。怎地熬過了三九,好容易盼到春回,一聲招呼不打,轉眼就盛夏了?
夢裡總是顛三倒四。下一刻,她驚恐至極,瞧着自個兒成了裹黃豆麪兒的四喜丸子,一隻男人的手掌,夾了筷子將她懸在滾燙的油鍋上。她嚇得魂飛魄散,圓滾滾的身子如何也掙脫不開。那油鍋在她眼中漸漸放大,她好似聞見了嗆鼻的辣油味兒,還有,自個兒快要烤得酥了肉香味兒。
他吻着她,手掌已滑到她肋下。再往上,便是小女兒的嬌柔,令他心馳神往。
偏偏這時候她扭動起來,掙扎得厲害,嗚嗚的,好似受了莫大委屈,泫然欲泣了。
他遊移的手掌堪堪頓住,蹙眉看她,隱隱還能瞧見她面上驚恐,像怕得不行。想她是做了噩夢,這丫頭哆嗦着,蜷在她懷裡,楚楚可憐。
他停了片刻,面上變幻莫測。到底捨不得,終是抽了手出來,環抱了人,輕拍着安撫。眼中還帶了未褪的欲色。
她是生來折磨他,反倒是他甘之如飴。只她在他懷裡,旁的,隱忍些,也不是頭一回爲她遭罪。日後,旦尋她討債便是。
“瞧着好脾氣,卻不知,這般鬧心。”
攏在夜色中的雀室裡,幽幽響起一聲喟嘆。男子嗓音暗啞,低沉着,隱約能聽出些偏疼。
北地燕京,夜裡依舊笙歌曼舞,靡靡成風。
曾經鼎盛的大周朝,到如今,已是垂垂老矣,疾重難返。便是朝堂之上日日爭鬥,也不妨礙各家自閉了門戶,放開了享那富貴榮華。
宮外尚且如此,可想大內王庭,又是如何情形。前朝不說,只後宮當中,一月總有三兩日設宴圖個鬧熱。
京中貴女講究家世美名,若能受邀赴宴,便是偌大的體面,難得的尊榮。同樣是世家名門的小姐,交好的幾人玩兒在一處,倘若有哪個被剔除在名單之外,接下來的日子,怕是得受盡各方恥笑,冷嘲熱諷。
今兒王后娘娘宮中設宴,最出風頭,還屬已然定親的幼安郡主。如今誰人不知,郡主定下的夫郎,乃是京裡多少人心心念念,自幼便一心思慕的顧家世子。
雖則公子玉樞近年來傳出些惡名,可那都是因着公事。顧左監大人手腕狠絕,生殺予奪,不過一句話的工夫。朝廷百官多是又敬又怕,然則此等傳言到了各家貴女耳中,反倒對這般男子越發仰慕得緊。
年少英偉,位高權重。如此俊才,哪個不偷偷放在心上?於是再看高臺上容貌出挑,門第了得的幼安郡主,豔羨與嫉妒,便是對半兒開了。
今日幼安特意妝扮過,一身月白的輕雲紗曳地襦裙,襟口邊角緄了亮閃閃的銀線。裙襬處大片豔紅的牡丹,襯得人華貴妖豔,韻致天成。端的應了那句,“天下麗色,司幼安獨得七分”的傳世盛名。
只無人知曉,面上華美無雙的女子,此刻卻是心如刀絞,數不盡的愁苦落寞。若非需得硬撐了門面,她怕是連端坐的力氣,也消散殆盡了。
他就這般着緊外頭那摸不清根底的女人?一時片刻也等不得麼?自定親以來,他與她照面,怕是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旁人只知眼紅欣羨,可誰又清楚,她這未進門的世子妃,不說爭奪他寵愛,怕是等不及他迎親,她已淪爲全京城的笑柄!
若非今日賀家哥哥遣人來與她傳信,她如今還被那人矇在鼓裡。
掩在琵琶袖下的雙手緊緊握拳。幼安環顧下首,迎着衆人頻頻打量的目光,高高仰起脖子,如何也不能窩囊的,就此甘休!
他此番南下,聲勢浩大。乘寶船回京之際,必是四方雲動。若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瞧見他攜了個陌生女子回京,且兩人情態親密,倒是要置她這準世子妃於何地?置顧氏與王府體面於何地?
便是他不將她放在眼中,可她近乎拋卻了顏面,卑微着掙來的名分,怎可因旁的女子而蒙羞?!
她歡喜着衆人眼中十二分的羨慕,再望向主座上戴了全副飛鳳頭面,光彩照人,明豔不可方物的王后娘娘。心裡隱隱的念頭,因着大殿內叫人眼花繚亂,看過一眼,便再割捨不下的富貴堂皇,越發堅定起來。
她必當去渡口親迎他歸來。更要看看,她既親至,那女子該是何等不知廉恥,才能煌煌然,立於他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