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過不去的結2

秦王指尖冰涼,臉上白的沒一絲血色,李夏想到了,卻沒想到如此慘烈。

“我那時候還在月子裡,急痛暴怒之下,血崩暈倒,一直昏迷了兩三天才醒過來。我命好,那會兒,二姑姑正好在鄭太后宮裡說閒話,先皇暴怒,要殺了我,是二姑姑護着我,”頓了頓,金太后聲音裡透着絲絲涼意,“還有鄭太后,二姑姑聽到稟報,立刻就讓人去長沙王府報信,我的暴怒衝動,差點毀了長沙王府。”

金太后眼淚漸止,沉默片刻,才接着道:“皇上聽到信兒,頭一句,先問孩子怎麼樣,讓趕緊把孩子抱到鄭太后宮裡,還讓人交待魏國,要她抱着孩子,不許離手,之後,纔要打殺我。”

金太后聲調透着濃濃的譏諷。

“他說我失心瘋了,說我惡魔附身,要殺了我,二姑姑逼着他問,爲什麼讓魏國看着孩子,爲什麼要把孩子抱走。”

眼淚又從金太后眼睛涌出來,“二姑姑說她知道我的性子,知道我的爲人,追着皇上步步緊逼,問他是誰換了孩子,是不是他。阿爹說他的女兒他知道,說我絕不是無緣無故就暴怒殺人的人,要殺要打,都得等我醒了,問清楚了。

我昏迷了兩天半,二姑姑,阿孃,還有太婆,大嫂,守了我兩天半。

我醒了之後,鄭太后和了稀泥,說我昏了頭了,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全柔生的孩子正病着。”

鄭太后輕輕笑了一聲,李夏被她這一聲笑的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孩子病着,全柔也病着,我也病着,後來,全柔和孩子都病死了,我一直病着,在這間四方小院裡,病了整整十二年。”

“阿孃。”秦王伸手按在金太后手上,抽泣出聲。

“那場事之後沒幾天,鄭家就把二姑姑送進了家廟清修,沒兩年就死了,太婆上了年紀,回去就病倒了,不過一年,就撒手西歸,藉着太婆的死,金家所有的人,都守孝在家,後來,金家死了好些人。”

金太后轉頭看向陰影中的老和尚,“那個人,他出了家,他逃了。”

李夏沒看老和尚,秦王也沒看,垂着頭,眼淚不停的掉。

“十二年裡,我每天都在想,我該怎麼辦,怎麼樣才能出去,後來,我就裝傻,半瘋半傻,混亂恍惚,大哥跪在皇上面前,唯命是從,鸚哥兒他爹沉默無能,全無聲音,唉。”

金太后低低慢慢的嘆了口氣,“一年裡頭,我能出來一趟兩趟了,後來,鄭太后死了,她死了,我就活了。我懷了巖哥兒之後,親手送走了先皇。”

秦王哆嗦了下,李夏垂下了眼皮,從前那一回,她一碗毒送走了皇上之後,她笑着看着她,說她真象是她的女兒……

“在這小院裡關着的那十二年,我一遍一遍想過我要做的事,第一件,我要親手殺了害死大哥兒的兩個兇手,第二件,我要把全柔身上披的那個金字扒掉,她不配姓金,她姓全!第三,這皇位不能有她的血脈,是誰都行,就是不能有她的血脈。

這三件事,我只做成了一件。”

李夏呆了一瞬,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秦王和李夏同時,愕然中帶着驚恐,直直的看着他阿孃。

“你十二歲那年,他去找你舅舅,說你是短命之人,活不過二十二歲。說你只有一線生機,這一線生機,在杭州城。”金太后看着秦王,李夏聽的心猛的一抽,急轉頭看向老和尚,老和尚也正看着她。

“巖哥兒出去等一會兒。”老和尚垂下眼皮,聲音緩慢低沉。

“你先出去一會兒。”金太后輕輕拍了拍秦王的手。

秦王站起來,驚恐中帶着絲絲無措,從金太后看向李夏,李夏站起來,擡手按在他胸前,“沒什麼事,我知道,你先出去等一會兒,回頭我告訴你。”

“好。”秦王喉嚨緊的聲音都啞了,看了眼不錯眼看着他的金太后,低頭退了出去。

“這一線生機,我剛剛纔知道。”金太后示意李夏坐的近些,聲音疲憊,“他們瞞着我,怕我……”金太后一聲冷笑中透着淒涼,“好象我只會發瘋一樣,我纔不會。”

“我知道。”李夏眼淚奪眶而出,她知道,她看到了。

“他說是我找的他,我沒找過他,讓他說吧。”金太后沒看老和尚。

“師父說,你都知道。”老和尚看了李夏一眼,聲音輕而低,透着疑惑,李夏看着他,沉默不語。

“是我求了師父,她拿自己做了祭品,若是能給巖哥兒求來這一線生機,她就皮開肉綻,骨骼寸斷,就是今天,子時前。”

老和尚沒再看李夏,只直直的看着金太后,李夏彷彿看到了他的顫抖。

“小佛堂裡的法陣,是你佈下的?還是你師父?”沉默片刻,李夏低低問道。

“我不知道。”老和尚只看着金太后。

金太后神情一滯,伸手抓住李夏的手,李夏迎着她驚訝意外而又無比期待的目光,“三件事,餘下的兩件,我來做。您放心。”

“好。”好半天,金太后哽咽出一個字。

“請王爺進來吧。”李夏轉頭吩咐韓尚宮,韓尚宮低頭應了,請了秦王進來。

李夏拉着秦王,將他按到金太后旁邊坐下,退了幾步,站到韓尚宮旁邊,低低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早了一個時辰。”韓尚宮聲音微抖。

“太醫什麼時候診的脈?怎麼說?”李夏接着問道。

“傍晚,他來了之後,娘娘說不舒服,請太醫診了脈,說脈象還算平和,娘娘讓人去跟江娘娘說胸口堵的厲害,想見王爺和您,和皇上說胸口有點兒不大舒服,不過沒大事,沒說召見王爺和您的事。”

韓尚宮答的極其詳細。

“金相來過沒有?”

“是金相送他來的,出去的時候交待了句,說他今天夜裡當值,就歇在中書省。”韓尚宮心裡莫名的安定不少。

“太醫是誰?信得過嗎?”李夏瞄着哭的頭抵在金太后膝上的秦王,接着問道。

“是是孫保久孫太醫,信得過。”

李夏聽到孫保久三個字,低低嗯了一聲,從前皇上暴病而亡時,就是孫保久診的脈,不過,那時候皇上的死,和現在太后的死,可不一樣……

“阿妙,你跟九姐兒說說姚氏,還有別的,該說的都說說。”金太后看着韓尚宮,吩咐了句。

“姚氏?姚賢妃?”李夏反應極快。

“是,姚賢妃和王妃四嫂姚氏同出一族,姚賢妃的父親,是現在的姚氏族長姚三老爺的長兄姚建安,姚建安少年才子,是姚家前後兩三代人中最出色的子弟,三十出頭就做到了布政使,在福建路接連兩任後,調任回工部,原本是要接掌工部的。

姚建安剛到福建路,就納了姚賢妃的母親於氏,兩任十年裡,於氏生了姚賢妃和兩個兒子,姚建安調任回京城時,說是於氏剛剛生下次子,無法遠行,就暫留福建,兩年後,於氏帶着一女兩子,找到京城姚家。”

韓尚宮聲音極輕的嘆了口氣,“那時候娘娘病着,到底怎麼回事,我聽說的極少,只聽說是姚家嫌棄於氏娼妓出身,不許她進門,要去母才能留子,於氏就上吊死了,姚賢妃帶着兩個弟弟進了姚家,也就半個月,姚賢妃捅死了父親姚建安,姚家說是姚賢妃和大弟弟一起行的兇,姚賢妃咬死就她一個人,要一人做事一人當。

後來,相爺接出了姚賢妃姐弟三人,兩個弟弟送往山西,託付到關家,將姚賢妃安置在城外莊子裡,後來送進了宮,姚賢妃進位賢嬪時,姚家老爺子找到相爺,將姚賢妃和兩個弟弟錄入姚氏族譜。”

李夏慢慢呼了口氣,從前她總覺得,姚賢妃過於死心踏地了,死心踏地到她不敢相信她,原來是這樣,金相將她兩個弟弟送到關家寄養時,她大概就下了決心,要將自己的餘生全無保留的賣給金家了。

“姚氏知道嗎?”李夏看着看着秦王,和看着秦王,低低說着話的金太后。

“還不知道。”韓尚宮也看向金太后和秦王,眼淚滾落下來。

“讓人跟她說一聲,讓她警醒些,聽到這邊有動靜,立刻過來。”李夏低聲吩咐,韓尚宮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吩咐了下去。

“外頭要捎個話嗎?”韓尚宮吩咐了回來,看着李夏,低低問道。

李夏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不用,不知道比知道好,這場事難處都在宮裡,不在外面。”

“嗯。”韓尚宮低低應了聲,轉頭瞄向屋角的滴漏。

時辰在該快的時候,必定慢極了,在該慢的時候,總是飛快。

離子時越來越近,李夏心裡七下八下,老和尚的話,她覺得荒謬,可她真是穿世而回了……

金太后突然悶哼了一聲,臉上突然綻出一道細細的血痕,李夏腳踝一軟,直撲上去,撲到秦王,將驚恐萬狀,擡手要去摸那道血線的秦王一把拽開。

幾乎和她同時,老和尚呼的站起來,兩步衝到榻前,盤膝坐到榻前腳踏上,伸手握住了金太后的手,正痛的抖個不停的金太后瞬間安靜,老和尚看着她,“我陪你。”

“你到那邊,不要看。”李夏用力推着要往前撲的秦王。

“巖哥兒到西廂去,以後,你們兩個相扶相伴,好好兒的過日子。”金太后聲音微抖,卻還算平和。

李夏用力推着秦王,推着他進到西廂,“你替阿孃念一遍地藏經,有我。”

李夏急步退回來,金太后臉上的血,已經浸透了衣領,正由韓尚宮扶着,慢慢躺下。

“墊了幾層褥子?”李夏伸手去摸榻上的褥子。

“四層。”韓尚宮滿臉都是淚,幾乎說不出話,“娘娘……娘娘……”

“雖說不知道真假,我還是備下了,你去陪着巖哥兒,別嚇着你。”金太后慢慢躺平。

李夏往後退了半步,直直的看着血流的越來越多,看着那血漫透衣服,滲進褥子裡,聽着細碎的,彷彿來自天外的斷裂聲,恍惚中,彷彿站在地獄之中。

李夏眼看着血越流越多,浸透衣服,漫向被褥,眼看着金太后一張臉裂綻的沒了人形,再塌陷下去,眼看着金太后整個人都坍塌下去,成了一堆碎骨肉泥。

韓尚宮由痛哭而驚恐,兩隻手緊緊抓着衣襟,眼睛瞪的溜圓,喉嚨裡咯咯作響。

李夏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下意識的看向老和尚,沒等她說出話,老和尚回頭看了她一眼,在她的目光中,從握着金太后的那隻手起,如大風捲過的煙霧,一點一點卻又迅速無比的化爲烏有,那件發白破舊的僧衣失去支撐,撲落在地上。

“起來!再叫個人,趕緊,把褥子,把衣服……把褥子拿走,快!”李夏驚恐萬狀之下,倒鎮靜了,膝行幾步,用力推着韓尚宮,聲音低而尖厲。

“好,是,娘娘吩咐……”韓尚宮想站卻沒能站起來,手腳並用爬到殿門口,從簾子底下探出頭,叫進黃太監。

李夏兩隻手一起,用力按着離她最近的椅子,努力想要站起來,可腿無力,手也無力,身後有人抱起她,將她拖了起來。

“你別看。”李夏急忙伸手去捂秦王的眼。

“我沒看。”秦王直直的看着榻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人形的金太后。

“不要看。”李夏轉過身,推着秦王轉個身,“他也走了,化了灰,娘娘走的時候很平靜,你不要看,現在不能難過,咱們……”

“我知道,咱們現在站在鬼門關上。”秦王順從的轉過身,阿孃走的這樣突然,這樣的死法,他和阿夏稍有不當,就是萬劫不復,阿孃的慘死,就是白死了。

“你知道就好。”李夏鬆了口氣,“不能辜負了娘娘,還有……”李夏轉頭看了眼堆在地上的破舊僧衣,她和他用肉身生魂,替他掙出一線生機,給了她絕大利處,卻又將她和他推在了鬼門關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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