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長迎冷靜些許,又轉念一想:在這盤蛟山上,自己一日不突破至真身境,便一日得屈居於殷牛之下。
殷牛已先拉攏了五師弟周義歸,且是拿自己從前道侶玉玲玲做的這局,平心而論,自己可能嚥下這口氣,從此之後,仍對周義歸如從前師弟那般?
自然不能!
如此一來,時日一久,周義歸必然能感受到二師兄對他的疏遠,又有大師兄供給他爐鼎,讓他修爲日漸突破,自身缺憾圓滿的情分在,他會與誰親近,簡直一目瞭然!
大師兄一出手,便先把四人當中實力拍在第三的那個拉攏在了身邊。
至於七師弟,他天性冷漠,其實心高氣傲,恐怕在心底裡不僅僅沒正眼看過我這個二師兄,連大師兄也沒放在眼裡,這種心情,縱然拉攏來他,還要小心他隨時可能反手一刀,自己上位的兇險!
我若想在這盤蛟山山門內與大師兄分庭抗禮,在不借助外力的情況之下,就只能寄望於培養出幾個弟子,令他們統統踏入煉罡之境——如此一來,耗費的時間不比我自己突破真身境還要多?
這與我的初衷又將相差十萬八千里!
白長迎思來想去,發覺大師兄這一出招,不僅僅打了自己一個措手不及,更幾乎封堵住了自己的後路,似乎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將自己驅逐與權力核心之外,踩在自己腦頂作威作福……
他本有些心灰意冷,但想到與從前道侶恩愛種種,又念及玉玲玲如今在他人身下承歡,那股怒火登時焰騰騰直衝心窩——
我絕不能就此妥協!
若在門中找不到強援,我便去門外找——今夜巡查所見的那一夥人中,便有一個修爲至不垢之境,我倆若是聯手,便是殷牛也得萬分忌憚!
可是,此舉終究是背叛了師門,師尊他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我若如此做……
師尊從前便阻撓我與玲玲結爲道侶,說是不想耽擱了我的修行,然而我爲煉製陰玉之體籌集諸多材料,這一項項精元丹消耗,諸多材料進出,他不可能沒有察覺,卻仍舊聽之任之,不做絲毫阻攔,在我煉出陰玉之體後,他也爲五師弟煉出了陽金之體——這是何居心?恐怕是早就存了要借我的玲玲做他五弟子嫁衣的心思!
一時間,善惡兩個小人在白長迎心中交戰不休,惡念逐漸壓過了善念。
但他本性不是多麼窮兇極惡之輩,即使在黑魔國被薰陶幾百年,仍舊能不忘記與道侶的夫妻之恩,不惜損耗自身修爲與資源,也要成就道侶重活一世,並且在目觀道侶做了師弟爐鼎的情況下,都不曾直接遷怒於玉玲玲,將之一劍斬殺——由此可見,其本性確實純善。
所以,即便白長迎在連番刺激之下,惡念蠢蠢欲動,但他最終還是沒有立刻將之付諸行動,準備再觀望一兩日再看。
今夜師兄那邊,他自己總還是要應付過去才行。
……
殷牛端坐於斗室之中,呼吸吐納,一呼一吸之間,斗室裡元氣氤氳,寒性元氣紛紛消解。
他坐在蒲團之上,面前有一張矮桌,桌上油燈在這元氣氤氳裡,也微微晃動。
過了片刻,他睜開眼睛,道一聲:“此間禁制你都通悉,師弟來了只管解開禁制進來便是,進來吧。”
隨着他話音落地,籠罩其洞府的一道道禁制就此解開,白長迎邁步走進其中,外界寒風呼嘯,吹颳去了他心底最後一絲怒火,只剩無盡的冰涼。
他走過前庭,轉過屏風,不多時便進了這間靜室。
殷牛已爲之準備好蒲團,備好香茗,與他相對而坐:“師弟,你探索周遭百里,可曾發現有什麼異常?”
玉玲玲之事,由殷牛一手操作,他之所念確實就是白長迎猜測的那般。
自作出這個決定之後,一切便俱不可挽回,所以與白長迎決裂也是遲早的事情,殷牛已經從心底做好了準備。
他相信白長迎也已有所察覺,現在便看誰先撕破面皮。
方圓百里之地,只飛劍一個呼嘯,便能週轉,他也不會依賴白長迎幫着自己探索周遭,待到將其孤立之後,自己有的是手段探查周圍。
更何況,僅僅這方圓百里之地,又怎麼可能恰巧就存在什麼大凶險?
白長迎與師兄對視一眼,看到了其眼底的生硬,心中更冷,本來已準備將自己探查到的真實情形俱告訴殷牛,但話到嘴邊,卻變了個模樣:“師兄,這百里之地,險峻之山頗多,我注意到此間有諸多冰縫,那縫隙之下常有兇魔爬出。”
“哦。”殷牛點了點頭,對眼下這個唯唯諾諾的師弟在心底哂笑一聲——他終歸是沒勇氣跟自己這個師兄正面相抗,眼下估計還顧念着從前的師兄弟之情,不願與自己決裂,想再猶疑猶疑。
他之所言,想來不會作假。
焉知他這一個猶疑,便將永失最後的勝機?
“師弟,天色也晚了,山下那些兇魔對一衆弟子也造成不了什麼影響,今夜有我守夜,你放心即是。”殷牛對白長迎下了逐客令,未有解釋一句玉玲玲的事情,“快些回去修煉吧,師弟。”
“是,師兄。”白長迎向殷牛垂首應命,直覺得面龐似火燒般滾燙,心底只剩無盡羞辱!
他回到洞府,仔細回憶今夜與殷牛會面時,對方的態度,心下自嘲自己果然是個優柔寡斷,縱有修爲在身,卻也絕不敢搶先出頭的懦弱貨色!
在師兄那邊,恐怕已經做好了與我決裂的準備罷?
看他今日的神色,他明日又會出什麼招數來對付我?屆時,我又該如何應對?莫非還繼續做這縮頭烏龜,任憑羞辱,一言不發?
他今日既然把玉玲玲推給了周義歸做爐鼎,明日說不定就要拿爐鼎之事作伐,故意將此事擺到檯面上,用此來試探我,看我有何反應?
白長迎心念急轉,已經開始思索明日若是殷牛真如此做,自己該如何應對?
是憤而暴起,還是隱忍不發?
憤而暴起,於自己有何好處;隱忍不發,是否會帶來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