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許成一行人吃完飯準備開始採訪的時候,江楓都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
他笑起來真的很猥瑣嗎?
有多猥瑣?
哪種模樣的猥瑣?
如果不是《知味》的攝影師們已經到後廚準備給他們拍照了,江楓都想找面鏡子好好揣摩一下,怎樣才能笑得不猥瑣。
江楓站在砧板前,按照攝影師的要求做出切菜的樣子擺拍。
江楓動了動嘴角,本來想露出一個微笑,一想到剛剛桑鳴說自己笑得很猥瑣江楓又不敢笑了,一臉嚴肅。
三個攝影師一人拍一個,兩個攝影師助理就是打打下手跟着學習的。
章光航人帥,不管什麼動作和姿勢拍起來都帥,他最先結束拍攝去3樓接受許成的專訪。
“好,很好,就這樣,這個嚴肅的表情很好。對,一直盯蘿蔔着,保持這個眼神,很好!”攝影師很滿意江楓嚴肅的表情。
“麻煩煩您切一刀,哎,對,就是這樣別動,定在這裡。刀在往上挪一點,很好,都是這個動作保持住不要動,好,再堅持一下!”
江楓的刀停在蘿蔔上方,刀口下是一片薄如蟬翼的白蘿蔔片。
動作和姿勢是沒問題,就是江楓總覺得有人盯着他,而且目光不是很友善,背後涼颼颼的頭皮有些發麻。
用不怎麼友善的目光盯着江楓的自然就是沈堯。
他看到三人之後,只用了零點幾秒鐘就確定了江楓是陳秀秀的竹馬。
吳敏琪是女的,不可能,章光航一看就不是純種的中國人,也不太可能。
唯一的選項就是不怎麼高,不怎麼壯也不怎麼帥,看起來普普通通,感覺還不如自己的江楓。
上述描述皆爲沈堯戴着有色眼鏡看人後的評價。
許成做專題採訪時喜歡和被採訪的對象獨處。
原先他不寫故事的時候,喜歡在後廚看着被採訪的廚師做菜,一邊看他做菜,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一些和菜品相關的問題。
在他發現可以用菜品背後的故事來水字數之後,許成的採訪就變成在單獨的小房間裡,像是錄製訪談節目一樣1對1對話。用錄音筆記錄對話的內容回去之後由主編整理好交給許成,許成再寫稿子。
一輪拍攝結束之後,江楓整理剛剛擺拍用做道具的食材,該切的切,該扔的扔,把廚藝臺好好地收拾了一通。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現在我們是拍完了結束了嗎?”收拾完廚藝臺後,江楓發出了萌新的疑問。
“結束?早着呢,這纔剛開始,接下來還要拍幾天。”攝影師道。
“拍幾天?!”江楓一臉詫異,拍那麼多照雜誌上放得下嗎,許成就算想湊版面也不用用這種手段吧。
見江楓一臉詫異和震驚,攝影師和他解釋道:“今天拍的這些照片不一定會用的,我們回去整理之後會給許總過目,許總點頭了之後纔會放進行排版後放到雜誌上。現在我們拍的是你做菜時的狀態,後面還有你的全身照和菜品特寫沒有拍,如果到時候許總有其他想拍的照片還得繼續拍。”
給江楓拍照的攝影師是《知味》的老員工了,對於許成專訪的流程和習慣非常清楚,就順便給江楓科普一下。
“許總的採訪一般要3到4天才能完成,他會把你的菜品全都吃上一遍,吃上幾天,最後篩選出他想要寫的菜品。我姓楚,他是我的徒弟叫沈堯,你的拍攝都由我負責,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都會見面。”楚攝影師很是熱情。
“那麻煩楚哥了。”江楓笑着道,也衝沈堯點頭笑笑。
沈堯回了他一個非常虛僞的微笑。
江楓:???
他怎麼覺得那個笑容怪怪的。
許成還在給章光航做專訪,江楓和吳敏琪的拍攝也結束了,兩人皆有些緊張,去外面大堂坐着,小聲聊天平復心情。
5個攝影師就坐在江楓旁邊不遠處,互相閒聊着,就數楚攝影師最健談。
由於坐得近,江楓也能隱隱聽到他們的聊天。
“要我說咱們雜誌社最好的活就是跟着許總做專訪,公費旅遊還能吃大餐。”楚攝影師道。
“是啊,就是許總一年都做不了兩次專訪,每次搶這出差的名額都打破頭。這次是你們兩個小子運氣好,一次性專訪三位廚師,要的攝影師多還把你們兩個攝影師助理也帶過來了。”另一個攝影師點頭複合。
“師父,咱們雜誌社出差的機會多嗎?”另一個攝影師助理有些躍躍欲試。
“多,你要是想天天都能出差,扛着機器一天在外面跑十幾個小時,累不死你!”另一個攝影師道,“下個月有一箇中亞那邊的活,正好沒人願意去,你去,去異國他鄉體驗一下扛個機器一天跑十幾個小時的感覺。”
“不了不了,我覺得待在國內挺好的。”攝影師助理連連拒絕,“要是許總去國外做專訪的話我不介意跟着去。”
“許總去國外做專訪還輪得到你?你師父我都輪不到,我們這裡能輪得上的估計就是老楚了。”攝影師道。
“許總前些年還會去國外做專訪,現在都不怎麼出國了。”楚攝影師嘆了口氣,有些遺憾,“8年前去美國採訪彭長平師傅和秦貴生師傅的那次才叫美差。那次纔是真正的饕餮盛宴吶,現在那兩位師傅年紀大了都不下廚了,想吃都吃不到了。只可惜那時我還只是個攝影師助理,排不上號輪不到我,我記得那次江主編一起跟着去了,那時候江主編還只是副主編。”
其他人只能不明覺厲的跟着點頭,根本想象不出來楚攝影師口中的饕餮盛宴是怎樣豐盛的奇景。
江楓聽他們提到了曹桂香的兩個師兄彭長貴和秦貴生,不由得朝他們看去,想聽聽楚攝影師還會說些什麼。
只可惜話題很快就被轉移了,根本沒聊彭長平和秦貴生。
“不過話說回來,我記得年前的時候江主編就說他兒子5月份要結婚。這都8月份了怎麼還沒消息,是不是黃了?”另一個攝影師問道。
“你不知道的?你可千萬別在江主編面前提這事兒,他心裡正窩火呢,這幾個月一直在發愁你沒看出來?”楚攝影師提醒他們。
“出什麼事了?婚事黃了?”
“何止是黃了,我聽說本來都訂婚了,結果他兒子那個未婚妻出軌還懷孕了。一開始他們還不知道他兒子的未婚妻出軌了以爲是雙喜臨門,去醫院產檢的時候發現月份不對,懷孕的那個月他兒子外面出差兩個人根本都沒有見面,差點就當了接盤俠。”楚攝影師說起八卦來一套一套的,語氣跌宕起伏抑揚頓挫,讓人彷彿身臨其境。
“這麼慘!”一人說出了江楓的心聲。
“是啊,沒見今天吃飯的時候江主編哭得那麼傷心嗎?我猜8成是藉着哭來發泄一下,你們別在江主編面前提這事,有關結婚的事都不要提!”楚攝影師提醒衆人。
正說着呢江主編就下來了,和章光航一起,衆人頓時安靜如雞。
許成的專訪有的時候會分爲幾次進行,江主編正在跟章光航說一些他今天回去需要準備和整理的東西。
“請問吳……”江主編話還沒說完,看見江楓愣住了。
江楓也愣住了,他愣的比江主編還要厲害。
面前的這位江主編就是江永,江衛明的小兒子。
“到我了是嗎?”吳敏琪起身。
“啊,對,我…楚攝影師,麻煩你陪吳敏琪小姐上去。”江永看着江楓,心情複雜,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這位侄子。
“你……”
“我叫江楓,泰豐樓就是我們家開的。”江楓道,心情也很複雜。
之前只是過年的時候匆匆見過一面,江楓記得自己好像都沒有跟江永自我介紹過,江永自然也不知道他叫什麼。那時江永跟江衛明說5月份的時候要接江衛明去參加他兒子的婚禮,後來再也沒了消息。他們都以爲是因爲江永還在恨着江衛明所以又反悔了,江衛明爲此還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
沒想到真相居然是他兒子被綠了,未婚妻沒了。
婚禮沒有了,自然也沒了消息。
江永也沒想到自己過年的時候認得這門親戚居然如此顯貴,泰豐樓居然是江楓家開的。
“那我爸他……”江永這幾個月被他兒子被綠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的,又不知道該如何跟幾十年只聯繫了一回的親爹解釋他孫子被綠了婚禮取消了這種不可外揚的家醜,所以就乾脆沒有和江衛明聯繫。
後來雜誌社的事情又多了,一忙,他就漸漸把這事忘了。
現在一見到江楓也不知該怎麼解釋。
江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難道要說我剛剛聽別人談八卦,知道我可憐的堂哥被別人綠了,所以婚禮取消了,你不是有意不聯繫你的親爹我的三爺爺的。
“三爺爺和我爺爺在街尾的茶樓裡喝茶,你要不要去看看他?”江楓決定把選擇權交還江永。
“好啊。”
“我帶你過去。”江楓領着江永出了泰豐樓。
街尾的那家茶樓不光茶不錯,躺椅坐起來也很舒服,兩位老爺子最近很喜歡在午間營業之後過去喝杯茶,躺在躺椅上眯一會兒。
“我爸他最近身體怎麼樣?”江永問道。
“三爺爺身體挺好的,人也精神,下個月我們泰豐樓的員工體檢我準備去帶三爺爺做個全身檢查。”江楓道。
江永只能點頭:“那就好。”
兩人很快就到茶樓,江楓在茶樓前停下:“他們應該在3樓,我就不上去了,先回去了。”
“好。”江永在門口躊躇了一下,走進了茶樓。
這是屬於他們父子的時光,江楓知道自己不需要進去打擾。
就連江永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完全原諒江衛明當年對他的忽視與對大哥的偏心,但他剛剛和江楓說話的時候稱呼江衛明爲爸的那幾句“爸”已經比年前的時候要自然多了。
他不原諒他,不代表他不曾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