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番提議激發了濃烈的興趣,歐兆豐鬥志昂揚,徹底拋卻了使用珍稀食材的念頭。
用普通食材做出珍稀食材的味道,那纔是廚藝的至高境界!
也正是想通了這點,他纔在年過半百的時候,終於踏入了超級廚師的行列。
接下來的時間裡,三位超級廚師便開始了激烈的討論,琢磨用各種方法來讓普通食材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費南會吃,但不會做,就沒有參與進討論裡,而是饒有興致的來到竈臺旁,打起了那鍋湯汁的主意。
湯鍋裡的湯散發着撲鼻的鮮香,那是漂浮在空氣中的遊離氨基酸的魅力。
鮮味的成分有很多,海產中的鮮味主要來自於有機鹼和遊離氨基酸。
費南拿過一把乾淨的勺子,舀起一勺湯汁,吹了吹,嚐了嚐味道。
嗯,鮮!
鮑魚、乾貝在徹夜的雞湯熬煮下釋放了大量的有機鹼,它們是湯汁的底味。
魚脣、裙邊和海蔘則爲湯汁提供了巨量的膠質,讓湯汁變得濃稠,口感絕佳。
小白扒在湯鍋邊,眼巴巴的看着費南,盼望着能給自己蘸兩滴嚐嚐。
費南自然不會讓他輕易如願,舉着湯勺引着他轉了好幾圈,才塞進他嘴裡。
嚐到湯汁,小白美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搖頭晃腦,好不開心。
不過費南沒讓他多嘗,留着肚子待會兒吃大黃魚豈不美哉?
衆人忙碌間,時間過得飛快,待到廖傑吹好黃魚時,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下來。
將大蔥從黃魚的腹腔中取了出來,蔥身已經軟了,黃魚已經表面微幹。
但這還不算定型,需要最後一步。
起鍋燒熱,廖傑準備吹坯子。
加快空氣流速只是加速了黃魚入味醃製的時間,但想要讓它保持被撐起的形狀,還需要經過煎炸定型。
用來炸魚的油也有講究,一般炸魚是用葵花油或菜籽油,但這道菜要用葷油,也就是豬油。
動物脂肪中富含氨基酸,香味濃郁,用來炸魚,更容易激發魚肉中的香味。
所以用豬油煎炸過的鯽魚來熬的湯,總會比植物油煎的魚湯更香。
鏟了一塊雪白的葷油放入鍋中燒化,讓油溫保持在八十度以下,廖傑用棉繩捆着黃魚的兩腮,用乾淨的餐布小心捏着魚頭,一手用勺子舀起油來,往魚身上澆着,用油溫慢炸定型。
這一步的火候非常重要,鮮魚是不能直接炸的,鮮魚的皮嫩,直接炸會崩皮,所以必須經過醃製的步驟。
一方面可以提前入味,一方面也讓表皮變得緊緻,容易定型。
待到廖傑將黃魚煎至定型,湯汁也已經熬得差不多了。
因爲有歐兆豐做了許多前期工作,湯汁的熬製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很快便到了火候。
如果提前準備的話,湯汁會被放入冷櫃中急凍,變成魚凍,這樣比較方便塞入魚腹。
但廖傑沒有選擇這樣做,而是選擇了最傳統的做法,直接灌湯。
廖傑熬的湯汁中,所有的料頭都被他斬得細碎,這樣加快了鮮味和膠質的溶解,但也增加了灌湯的難度。
到了這一步,歐兆豐提出了疑問,在他所學的做法中,魚腹中的湯汁料頭不必斬得這麼碎,一般切到黃豆粒大小就差不多了,這樣會給腹部起到支撐定型的作用,也會讓開腹一剎那的視覺衝擊感更高,顯得內有乾坤。
不過廖傑給出了他的解釋,原則上來講,湯中的料頭切得越細,湯料的鮮味就越濃烈,越香,也更接近於液體的狀態。
切成黃豆粒固然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起到支撐的作用,但也變相降低了這道菜的製作難度,湯料會更不容易撒漏,但也損失了一定的口感。
當然也有好處,就是可以讓賓客更清楚的看到湯中的料頭種類,看上去會更好看一些。
兩種做法各有千秋,沒有誰的一定正確,最終要看的還是成品的質量。
將湯灌滿後,廖傑用泡發的燕窩塞住了魚嘴。
湯汁經過熬煮後,膠質已經十分粘稠,用燕窩堵住後,就不會再流出了。
隨後,他又用生粉將整條魚細細抹了一遍,才放進了蒸箱中蒸制。
生粉會出漿,形成一層保護膜,鎖住魚的汁水,然後通過水蒸氣的涌動,讓魚腹中的湯汁裡的那些膠質,慢慢滲透進黃魚中,填補它失去的那些水分。
趁着蒸制的時間,廖傑又燉了一份燕窩,這是等黃魚出鍋後蓋在上面用的。
又經過了一個半小時的等待,黃魚終於出了蒸箱。
將官燕盛出,鋪在黃魚上,廖傑開大火收汁,將燕窩湯汁收到濃稠,澆在了燕窩上,再順着魚身流淌,將其包裹了起來。
端菜上桌,廖傑鬆了口氣,衝費南等人伸手邀請:“灌湯黃魚,請。”
這道菜整整做了一天,還是在已經省去了許多前期準備工作的情況下。
如果是平時準備,起碼要等一個星期才能吃得上這道菜。
經過了一天的焦急等待,大家早已迫不及待,紛紛圍上前來。
吃灌湯黃魚,一定是給桌上最尊貴的客人來開腹,取開誠佈公,開雲見日之意。
歐兆豐等人沒有商量,直接將餐刀交給了費南。
拿過餐刀,費南也沒有客氣,直接下刀,在魚腹上開了一個U形的窗口,將嫩滑的魚肉挑開。
沒有金光耀眼,只有濃香撲鼻,魚腹一開,濃烈的鮮香讓整個廚房的人齊齊吞了一口口水。
還沒入口,費南就知道,這一天的等待沒有白費,絕對值得!
金黃的湯汁盪漾着,看不到料頭的顆粒,但更顯誘人。
取過湯匙,費南在魚腹上?了一勺,混着魚肉和湯汁,一起送入了口中。
滿足!
舒坦!
魚肉被鎖住了所有的汁水和鮮香,又被湯汁浸透,早已變得無比的鮮嫩。
再加上費南?的是魚腹部的軟肉,最是肥美,已經變得像果凍一般,根本不需要咀嚼,只需要用舌頭輕輕一抿,魚肉便和湯汁一同化開,濃香四溢。
費南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這種感覺:“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