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睿珏硬是逼着自己,一口氣說完,要不然的話,他懷疑以後就沒有勇氣,再提起這件事了。八?
“所以,曼特納先生當時是在你的公寓裡採集樣本,而你是爲了幫助他?我猜,你肯定是覺得那段時間不會有人來,也不會被記者看見,就建議他先把樣本採好,你再拿到醫院裡去。沒想到,還是出了這麼大的誤會……”
衛光夏也聽得清清楚楚,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不過,他多少也理解戰睿珏的心理,一個不穿褲子的大老爺們出現在自己未婚妻的家裡,當時還只有他們兩個人在,沒有第三個人,不誤會纔是怪事。
但如果換作是他,他絕對會馬上問清楚,再火也不遲。
只能說,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衛光夏轉過頭來,看向喬慕靈。
她輕輕地點了一下頭:“有印象。可我一直只把它當成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根本就沒有想過,原來它居然改變了我的人生……因爲我做男科醫生,整天和男性患者打交道,在我的眼裡,他們只是患者,跟性別完全沒有關係。至於所謂的裸|體和器官,更是沒看到麻木,早就沒有什麼其他的念頭……”
說完,喬慕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早知道自己是因爲看了埃裡克的“小鳥”才惹來了後面一系列的禍事,那她說什麼也不幫這個忙,讓他乖乖去醫院做檢查,別害怕丟人。
“如果你當時問問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或許我就不會出車禍。”
她看向戰睿珏,平靜地訴說着。
他面露痛苦:“不只是這樣,如果我足夠冷靜,我們早就結婚了,說不定現在連孩子都有了。都怪我,我太生氣了,也拉不下面子去求證,我擔心萬一你愛上了他,不要我了,所以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
喬慕靈打斷他:“你的面子是面子,難道我的面子就一文不值嗎?你因爲一件莫須有的事情,恨了我那麼多年,還算計我,羞辱我,威脅我,我又去上哪裡討回公道?你的話說完了吧,說完了,就請你離開這裡,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
她並沒有刻意地去大喊大叫,拔高音量,但冷酷的聲音,冰涼的語氣,已經說明了一切。
“是,我錯了,我錯得離譜!所以,我知道了這件事以後,一直留在這裡,就是想要找到你,向你承認錯誤,取得你的原諒!我承認,我的確自負,覺得自己從來不會錯,我已經嚐到教訓了,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對於戰睿珏來說,他能說出這些話來,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一邊說着,一邊再一次試圖去抓住喬慕靈的手。
但這一次,是衛光夏擋在了喬慕靈的面前。
他很客氣地開口說道:“戰先生,既然已經把誤會說開了,那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不管怎麼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太太現在身體很虛弱,需要多多休息,請你理解。有機會的話,我們改天再聚,不急於這一時。”
衛光夏的話已經說得足夠委婉了,也給彼此留了情面,不至於當場激怒任何人。
“明明就是你趁人之危!她愛的人根本就不是你,怎麼會答應嫁給你?一定是你們逼她,讓她不得不答應!”
戰睿珏急了,他像是一頭受傷的獅子一樣,大聲咆哮起來,並且一把推開了衛光夏,雙手按在了喬慕靈的肩膀上,搖晃着她,口中嘶吼道:“是我的錯,我誤會你,傷害你,但請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喬慕靈暗暗蓄力,一把推開了他,憤怒地開口:“你想要彌補,難道我就一定要給你這個機會嗎?憑什麼道歉就一定會得到原諒?你以爲什麼錯誤都能改正嗎?戰睿珏,你太自以爲是了!就算到了此時此刻,你也並沒有明白自己究竟錯在哪裡了,你只是感到良心不安,想要令自己好過一點罷了!”
戰睿珏猝不及防,十分狼狽地被她推倒在地,半天沒有站起來。
喬慕靈氣得全身哆嗦着,一把抓住了衛光夏的手,緊緊地攥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汲取到力量。
“你走吧,以後也不要再找我了。不管我原不原諒你,其實都無所謂了,我和你早就沒有什麼關係了,我結婚了,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糾纏。要是你再不識好歹,別怪我不客氣。”
她深吸了幾口氣,終於找到了勇氣,說出這些話來。
事已至此,衛光夏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他走到戰睿珏的面前,向他伸出手,打算拉他起來。
戰睿珏並沒有領情,他沒有理會衛光夏,一隻手撐在地上,自己慢慢地站了起來。
很顯然,最近這段時間,他缺少足夠的睡眠,也不好好吃飯,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而且精神有些恍惚似的,不然也不會被喬慕靈一推,就倒在了地上。
“用不用我找人送你回去?你住在哪裡?”
看他現在的狀態,不見得能順利回去,衛光夏掏出手機,準備喊人來幫忙。
戰睿珏一把推開了他,身體搖晃着,向外走去。
走了兩步,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返回到了喬慕靈的面前,一把扯開自己的襯衫領子,露出一大塊胸膛。
他的頸子上,掛着一根細細的鏈子,上面有一枚戒指。
“戒指我會一直留着,不管你結婚沒結婚,我戰睿珏的老婆永遠只有一個。放心,我很有耐心,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我死。”
說完,戰睿珏起身就走,再也沒有多耽擱一秒鐘。
衛光夏不太放心,也跟着走了出去,看見他上了車,開車離開。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確定戰睿珏沒事,也已經離開了,這才轉身回去。
一進門,衛光夏就看見,喬慕靈用雙手捂着臉,肩膀輕輕顫動着,應該是正在哭。
他很清楚,這種時候,她肯定忍不住。
於是,他也沒有勸她別哭了,只是去拿了幾張紙巾,然後把喬慕靈抱在懷裡,輕輕地擦掉她的眼淚。
“既然捨不得,怎麼還非要說狠話?你知道的,要是你想走,我絕對不會攔着你。至於我爸那邊,我去負責搞定,不會讓他再去找你的麻煩……”
喬慕靈猛地搖了搖頭:“我不是……我沒有要走……我怎麼可以對不起你呢?”
聞言,衛光夏不禁苦笑。
他纔是那個走鋼索的人把,小心翼翼,生怕錯了一點點,就會萬劫不復。
明知道充滿不確定因素,可卻還是想要奮力一搏。
“走吧,洗洗臉,先去睡一覺,我來研究一下晚上吃什麼,等你睡醒了,就有晚飯吃了。”
衛光夏將喬慕靈從沙上抱起來,帶她去衛生間。
從那天以後,戰睿珏果然沒有再出現過。
又過了半個月,喬慕靈在一個華人論壇上看到,他上了一本很知名的財經雜誌封面,原因是戰氏和喬氏正在合作一個大型項目,國家特批,被列爲年度重點工程,一旦項目竣工,將會躋身爲世界一流。
她看着那張又熟悉又陌生的臉,恍如隔世。
寒假快過完的時候,衛光夏接到了導師的電話,他必須儘快回中海了,籌備他的博士畢業論文。
他猶豫了兩天,不得不和喬慕靈商量。
而她也十分爲難,因爲她也準備開始工作了,不可能再陪他返回中海。
“對不起,光夏,我暫時不能回去。”
喬慕靈充滿愧疚地說道。
她熱愛自己的工作,並且願意付出一切,立誓獻身人道服務,直到生命終止。
“我知道,等我答辯結束,我會馬上飛過來陪你。”
衛光夏吻了吻她的額頭,又順着吻了吻她的鼻尖,最後和她親吻在一起,脣齒纏綿。
在一起這麼久以來,這恐怕就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最親暱的時刻了。
喬慕靈輕聲開口:“光夏,我們今晚……”
她的意思是,既然他快要回中海了,自己的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反正早晚也逃不開,不如就把該做的事情做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沒有什麼好藏着掖着,不好意思的。
衛光夏離開她的嘴脣,深吸了兩口氣,平靜了下來。
他愛她,所以不想爲難她。
因爲他分明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恐懼,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來了一種決絕,從她的表情裡捕捉到了一抹憂傷。
這不是一個置身在愛情中的女人應該有的反應。
更多的,恐怕是責任和義務。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接受這樣的施捨。
“靈靈,聽我說,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好,我也沒有完全做好準備,我們不要急於一時。聽話,早點兒睡,明天我還要帶你去醫院再做一個詳細的檢查,今晚必須好好休息。”
說完,衛光夏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看着他的背影,喬慕靈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遺憾,還是應該高興。
但她確實鬆了一口氣似的,渾身都放鬆了下來。
轉過身體,她點了兩下鼠標,面前的電腦屏幕從動態屏保轉爲之前瀏覽的網頁。那本財經雜誌的封面再一次不其然地出現在喬慕靈的眼前,她呆呆地看着,一直到雙眼泛酸,泌出眼淚。
再見了,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