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喬言訥果然沒有食言,早早地回家,還帶了幾樣甜品給喬夫人和芳姐等人品嚐。
“凝夢”雖然是他開的,可每天的甜品都是限量供應的,對外的說法是爲了保證食材的品質,其實多少也是有一些飢餓營銷的手段在裡面。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即便喬夫人偶爾嘴饞了,讓芳姐去買,也不一定買得到。
能見到兒子,還有吃的,喬夫人也像小孩一樣高興,雖然嘴上還是忍不住嘮叨幾句,但滿心的喜悅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
她讓芳姐去吩咐廚房加菜,還不停地埋怨着喬言訥,回來之前怎麼也不打個電話,家裡連個準備都沒有,不一定有他愛吃的。
“我這還不是爲了給你個驚喜嘛。”
如果論起鬨別人開心,喬言訥自稱第二,那就沒人敢稱第一了。他一邊說着,還一邊裝模作樣地給母親揉了揉雙肩,令喬夫人更是喜上眉梢。
她足足笑了半分鐘,這才拍了拍兒子的手背,嘆了一口氣:“哎,這樣多好,你大哥從小就不讓我和你爸多操心。正因爲這樣,我們才更偏着你,現在想想,其實這麼做也不對。幸好你們現在都長大了,等你們將來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會漸漸地理解我們做父母的一片苦心……啊,對了,這幾天我也想清楚了,雖然我是真的不喜歡那個女人,可你們都結婚了,你又願意,那就找一天,和她一起來我這裡,吃頓飯吧。”
說完,喬夫人收起笑容,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了一口。
喬言訥手上的動作稍一停頓,眼中閃過一絲說不清楚的神色,但他還是實話實說:“媽,謝謝你理解我,但我想跟你說,我和她離婚了,今天剛辦了手續。離婚證我就不拿給你看了,反正這事是真的,沒有騙你。”
頓了頓,他又苦笑着開口:“我本來還以爲,像我們這種在國外註冊的,在國內辦起離婚來可能很麻煩呢。誰知道,只要心意夠絕,只要肯花錢,手續其實也不難,說辦完就辦完了。”
回想起半天的場面,喬言訥仍是忍不住心口抽搐,喬瑞秋的律師比他想得更有效率,甚至將一切材料都準備好,只等着他和律師出現。兩個當事人一到場,各自簽了字,確認無誤,就正式解除了婚姻關係,全程不過幾分鐘而已。
看來,她是真的鐵了心地要離婚,以至於一次就完工,根本不打算拖延到第二天。
喬夫人本來在低頭喝茶,一聽這話,險些將口中的茶水盡數噴出來。
她手一顫,勉強把茶杯放回桌上,一臉驚詫地問道:“什麼?你再說一遍?你、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啊?小孩過家家嗎?”
對於好不容易纔接受這個兒媳婦的婆婆來說,乍一聽到兒子離婚的消息,比天塌下來還可怕。
最近的幾次家庭聚會,喬夫人對於鬧着要離婚的喬修德感到無比失望,言談之中也表達了對年輕人動不動就離婚的不滿。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幾個月前死也不分開的一對小夫妻,居然說離就離了!而這對小夫妻,還是她自己的兒子和兒媳!
“不是小孩過家家,就是這麼決定的,兩個人都同意,那就分開了,就這麼簡單。”
喬言訥壓下心頭的痛苦,故作平靜地說道。
“簡單?你們結婚也不吭聲,離婚也不吭聲,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媽嗎?先斬後奏,把婚都離了,現在又拿着這些破東西來討好我!你給我滾!馬上滾!我不想看見你這個敗家子!”
喬夫人猛地站起來,伸手一掃,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揮落在地,厲聲吼道。
她是一個非常傳統的女人,不管社會上的風氣如何,在她眼裡,喬家的規矩不能變。喬家的規矩很簡單,那就是好好過日子,這麼多年來,喬凜從沒有花邊新聞,潔身自好,算是一個好榜樣。因此,在喬夫人的眼裡,她的兩個兒子也絕對不可以做出有辱門風的事情。
但偏偏,這個喬言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着家裡的規矩!
所以,她怒不可遏。
“我走,媽,你別生氣了,身體要緊。”
喬言訥拿起外套,輕聲說了一句,向外走去。
他剛走到門口,還不知情的芳姐高興地迎了上來:“廚房特地做了你最喜歡吃的……”
“幫我哄哄我媽,別讓她生氣。”
喬言訥回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完便大步離開,留下一臉詫異的芳姐。
他開着車,直奔喬思捷的酒吧。
“你沒在家裡吃飯?怎麼這麼早就到了,我還沒出公司,那你先等會兒。”
接到喬言訥的電話,喬思捷看了一眼時間,很是驚訝地問道,然後匆匆將手上的工作收尾,準備馬上離開辦公室。
“還能怎麼,被老太太給趕出來了唄。馬屁沒拍好,全拍馬蹄子上了,踹得我半死不活,只能趕緊逃了,再晚一點兒,剩下的半條命也沒有了。”
喬言訥坐在吧檯旁,點了一杯酒,嬉皮笑臉地說道。
等喬思捷趕到的時候,喬言訥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在他的身邊有幾個年輕女孩似乎是想要前來搭訕,就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搔弄姿。
一見到喬思捷,酒吧立即偷偷跟老闆做了個手勢,意思是喬言訥喝得不少,應該稍微緩緩。
“來多久了?路上有點堵。招標書的事情都解決了嗎?關於那個報價……”
喬思捷直接在他的身邊坐下,故意稍微提高了音量,讓那幾個女孩聽見。
果然,見喬言訥已經約了人,應該是要談工作上的事情,沒有時間去搞豔|遇,她們這才訕訕地離開了,表情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招標失敗,人家投資方都撤了。”
喬言訥斜眼看了看喬思捷,沒好氣地順着他的話繼續演下去。他怎麼會沒察覺到剛纔那幾個女人的存在,可他現在完全沒有獵|豔的想法。何況,那種庸脂俗粉,也入不了他的眼。
“這麼慘,看來只能借酒澆愁了。”
喬思捷笑了笑,和他碰了碰酒杯,然後自己幹掉了杯中的酒。
接下來,兄弟二人都不怎麼開口說話,而是各喝各的。不知不覺間,他們都喝了不少,真的論起來,喬言訥喝得要更多一些,不過,他還是比喬思捷略微清醒一些。
“真是的,到底是誰陪誰喝啊?”
眼看着喬思捷體力不支,頭越來越沉,最後終於倒在吧檯上,喬言訥一臉鄙夷地說道,然後,他招了招手,喊來酒保,再來一杯。
等他喝完,腦子裡也醞釀出了幾分醉意,於是喬言訥決定就此打住。
“大哥?”
他伸手推了推喬思捷,輕聲喊道。
喬思捷出微微的鼾聲,竟然睡着了。
他這一推,喬思捷的身體稍微側過來一些,他的錢夾從口袋裡滑了出來,落在了喬言訥的腳邊。
“不會真的喝多了吧……”
喬言訥嘟囔了一聲,彎下腰來,撿起腳邊的錢夾。
黑色錢夾左右翻開地倒扣在地上,他拿在手裡,準備將它重新合攏。但剛一拿起來,喬言訥就眼尖地看到,在透明袋的位置上,有一張小小的紙片,上面寫着一串地址,字跡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於女人之手。
他回想了一下,忽然想起,那天在病房裡,冉習習就當着自己的面,給喬思捷留了一個地址。
這……應該是她現在住處的地址吧。
喬言訥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他告訴自己,馬上把錢夾放回去,現在,立刻。
但是,他的手卻不聽使喚,反而下意識地去拿自己的手機。
等喬言訥拿到手機,他又有些猶豫了,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呢?就算知道了地址,又能怎麼樣,那是她留給大哥的,不是留給自己的。再說,自己這種行爲,也實在太見不得人,太下三濫了。
可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用手機拍下來了那張紙片,自然也就拍下來了上面的字。
就算下三濫,那又如何呢?
話雖如此,可喬言訥還是有些心虛地合上錢夾,輕輕地把它重新塞回了喬思捷的口袋裡,然後左右環顧一圈,確定沒有人留意到自己剛纔的小動作。
然後,他收好手機,又一次去推喬思捷。這一次,他稍微用了力氣,口中也大聲喊道:“大哥,醒醒!醒醒!”
喬思捷終於醒了,他的眼睛紅,目光惺忪,看了喬言訥幾秒鐘,才反應過來。
“抱歉,我剛剛真的睡着了。”
他一臉愧疚,用力地甩了甩頭,要了一杯冰水,一口氣喝下去之後,臉色纔好多了。
“沒事,我幫你叫輛車,先送你回去吧。”
喬言訥主動提議道。
喬思捷坐了幾分鐘,清醒過來,朝他擺手:“不用了,我回去睡一覺就行了。你呢,還回‘凝夢’嗎?”
見喬言訥比自己清醒多了,喬思捷倒也不怎麼擔心。
“是、是啊,我還回那邊。你先走吧,我這就回去了。”
喬言訥稍微有一點不自然地說道,說完還朝喬思捷笑了笑,讓他別擔心,自己沒事,完全沒有喝多。
等喬思捷離開以後,一個人沉默地坐了幾分鐘,喬言訥掏出手機,略一猶豫,他最後還是撥通了訂票電話。